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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了几幅画后,杨睿感觉眼睛好累,他摘了眼镜,闭上眼,捏了捏鼻梁。楼上传来了脚步声,他抬头看,只看到白色的屋顶,那脚步声很尖,左右动,然后咚咚几声,什么东西掉在地板上了。
他呼一口气,看了看时间,20:59,糟了,还没吃晚饭。他走到床头柜边,拿了菜单看,拿起电话准备点菜,可看了一眼下面的客户须知:21:00后停止接单。他看了一眼手机,21:01,叹一口气,挂了电话。想起来了,大堂里有一个自动售货机,他站起来,拿了房卡,关了门。
走廊里,昏黄的灯,空无一人。他下楼,来到大堂,在自动售货机旁看,选了泡面和一些零食,付钱,低下头拿货,转身,一个男的站在他对面,把他吓了一跳。
那是个老人,穿着黑色的雨衣,脸上还有一道月牙状的疤痕,脸上饱经沧桑的皱纹堆积。杨睿看了看他穿着的雨衣,外面下雨了吗?看了看,没有啊,路是干的。再低头一看,老人右手握着一把弯弯的镰刀!杨睿往后退了一步。
“呃……你要买东西?”
老人摇摇头:“这么晚了,你出来干嘛?”
杨睿指了指手里的泡面零食:“饿了,餐厅不接单。”
“你不能早点去吃晚饭?”
杨睿一笑:“我是客人,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老人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你……为什么穿雨衣?又没下雨……”
“我是守林员,刚刚出去巡夜,山上湿气重。”
“那镰刀呢?”
“山路不好走,很多枝丫挡着。”
杨睿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开。才走没几步,背后又传来老人的声音:“年轻人……”他回头,“听我一句劝,晚上九点以后不要离开客房。”
杨睿一笑:“也是啊,这山庄也没看到保安。”
“有保安,但大晚上的……出了事,保安也救不了你!”
杨睿不笑了,他待在原地几秒钟,就转身上楼了。
回到房间,他打开电视,拆了泡面盒,把调料倒进去,隔壁传来了几声敲墙声,他看了一眼,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儿,那敲墙声又起,比刚刚更重,他想,可能是他电视声音太大吧,就拿了遥控器,把声音调小。果然,那声音就没了。
电视里播放着股市信息,杨睿一边看一边吃泡面,看到他买的股票还是绿色提示,就心烦意乱。关了电视,把泡面水倒了,洗了澡,他关了灯,躺在床上。
外面,寂静无声。
半夜里,他在模模糊糊中听到什么东西磨木头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呲呲咂咂的:“欢迎来到深夜剧场……”
他猛地被惊醒,只见电视自己开了!
喘着粗气,他坐起来,看了看四周,电视里的光散开,照亮了房间,使整个房间显得昏暗。他开了灯,看了看电视,一个电视台在播放电影,这个电视台正是他最后看的那个频道。隔壁,又传来了敲墙声,他回头一惊,起身走到电视机旁,拔了插座,把电视关了。
回到床上,他关了灯,闭上眼,又感觉电视机后有绿色的微光闪烁。又重新开了灯,走到电视机旁,看了看后面,那是无线路由器的灯光,他把那开关也统统关闭,才回到床上。
再一次关了灯,他闭上眼,可被那么一吓,他变得清醒不已。翻一个身,都能听见床垫吱吱呀呀的声音,跟开门似的。不行,他有些怕,把灯打开,准备出去问问前台。手刚伸到门把上,他又犹豫了,想起了守林员说的话,晚上九点以后不要出客房!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再次回到床上,杨睿平躺着,摸了摸额头的汗,把被子拽到一边去。看了一眼那灯,柔和、暗黄,算了,就这么开着灯吧。他就这样耗着,困,又睡不着,迷糊着待到天亮。
一大早,他离开房间,去了前台那里。前台那里没有人,他看到上面的牌子上写了一个号码,让客人在没有前台的情况下拨打值班室的电话。
“您有事?”
他猛地一回头,看到江书颜站在他身后:“呃……昨天晚上,半夜两点多,我房间的电视自己开了。”
江书颜走到前台处,低着头:“不是你开的吗?”
“当然不是。”
“你有没有操作遥控器?”
“什么意思?”
“我们客房的电视是数字电视,有200多个频道,遥控器中包含了定时功能,如果你没有按错……”她把头抬起来,“你睡觉前,电视机的插头拔了吗?”
杨睿摇摇头。
“那就是你不小心按了定时键。”
他回忆了一下,昨晚在吃东西的时候确实按了很多次遥控器,也试了上面一些他以前没试过的按键:“我有一点不懂,每个房间都有无线网络,为什么不直接用宽带电视?”
“这里是山上,信号不好,若断网,给客户的体验就不佳。”
他听了,正准备走,又回头:“那个守林员……为什么说晚上九点以后最好不要出客房。”
江书颜看着他,微微一笑:“因为九点以后他要休息,客人晚上出去……一来不安全,二来,若抽烟引发火灾,他就得起来,也就休息不好。”
杨睿听了这个,也就没再说什么,他离开,回到房间。把所有的插头插上,打开电视,他试了试定时功能,按下去只是显示定时成功,没有其他的反应。他关了电视,倒在床上。想再睡一下,可已经睡不着了,他躺了一会儿就坐起来,准备去餐厅吃点东西。
刚站起来,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蹲下看了看地板,头发……他伸手捡了一根,这是长发,明显的女人的长发!他低头仔细看,数了数,大概七八根的样子,每一根都差不多有三十厘米左右长……
这头发不可能是他的!
杨睿心一颤,站起来,打开房门,看了看从不远处房间里出来的保洁员,那保洁员的头发长度倒是跟这个差不多。他也就关了房门,又回来一看,不对啊,他就出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保洁员就来打扫房间了?如果打扫了,浴室里的浴巾怎么没换啊?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闭上眼,可能昨天入住的时候太晚了,没注意,那头发应该是之前保洁员打扫的时候留下的,或者就是上一个房客留下的,保洁员根本就没注意。
上午七点半,杨睿来到一楼的餐厅。餐厅倒是很大,有一二十个饭桌,每个饭桌上都铺了鲜亮的粉红色桌布,桌旁是白色的椅子,地上也是白色的瓷砖,看着很雅静。自助早餐摆桌上的种类不多,十种左右,有粥、鸡蛋、炒饭、炒面、油条、包子……看着很干净,也是常见的早餐,还有香蕉、梨子和酸奶,简单,倒也符合基本要求。
他拿了盘子,弄了点儿早餐,来到一个空的餐桌旁。一边吃一边观察周围的人,不远处,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坐在轮椅上,表情迷茫,旁边一个老头儿给她喂粥喝,她脖子上还戴着婴儿的围兜,看那痴痴傻傻的样子,像是阿尔茨海默病患者。老夫妻的旁边是一个中年女人,面黄肌瘦,不情愿地逼迫自己吃炒饭,吃一口要嚼好多下才咽下去,女人旁边是另一个女人,可能是姐姐或者别的什么亲戚,一边自己吃,一边看着她。杨睿猜想,她应该是抑郁症或者……精神病?
四周几桌人倒也正常,有的谈生意,有的拿着钓鱼的工具,有的就是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那儿自拍。他不再观察,低头吃东西。随着盘子落在桌布上轻轻的砰的一声,杨睿抬头,看到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坐在他旁边。他看了看,餐厅里还有空余的桌子:“呃……”
那人看出来了:“哦……我是想这桌子挺大的,陌生人坐一起也没什么,也可以节约一点服务员的时间,一个人占一个桌子,弄脏了,他们得换一个新的桌布,浪费,你说是不是?”
他勉强笑了笑,点点头。
“梅玉儿,这儿呢……”他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年轻女人招了招手,她听了,浅浅一笑,拿了筷子和勺子就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
“怎么不坐其他的桌子?”
“浪费啊,一个人弄脏了就要换一个桌布。”
“你这样替他们省,他们也不会感激你的。”
“这是素质,要什么感激?”
梅玉儿苦笑一声:“苏辰,怎么没见你对我有这样的素质?”
本来苏辰还挺平静,一看梅玉儿又开始挑刺了,他不高兴,也就沉默不语。
杨睿看两人各有心事:“你们……是男女朋友?”
梅玉儿没有抬头,似乎没有听见一样,苏辰回答了:“嗯,有结婚的打算。”
“蜜月旅行?”
“差不多。”
……
从餐厅出来,苏辰牵着梅玉儿的手来到山庄外的河边。有几拨人在岸边不同的地方钓鱼,两人牵手踏过石子堆砌的桥,走到对面山脚下。苏辰从树上折了根树枝捏在手里:“这地方……风景不错,服务倒是也还可以,价格也低,就是……太无聊了,没什么娱乐设施。”
“要什么娱乐设施?咱们不是试婚吗?婚姻本就是……平静占了大部分。”
“真要待一个月?”
“你待不下去可以提前走。”
苏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哎,别这样好不好?”
“我怎么样了?我给你选择的机会啊,你走了我也不会怨你的。”
“那我走了,你还在这儿?”
“当然了,反正我在我家公司工作,又没有什么压力。”
河对岸,杨睿坐在一把遮阳伞下,看山顶的泉水慢慢流下。苏辰看了看他,转移了话题:“你说,那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是美术学院毕业的,工作嘛,可能有多种……”
苏辰一惊:“你们认识?”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他……你……”
“他叫杨睿,她母亲跟我姨妈家是一个地方的。”
“呃……你了解他?你们……”
梅玉儿轻轻一笑,转头看着苏辰诧异的眼神,又看了看远处的杨睿:“我跟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了。很久以前,有个小男孩,他爸妈年少私定终身,结婚,但是很快,男的见异思迁,有了点文化就自恃清高,一边做着偷鸡摸狗的事,一边宣传伦理道德,最后两人离婚,女的独自带孩子。女的也渐渐跟男的一样,跟不同的人暧昧,两人还有一点很像,那就是特别爱诉苦,总觉得自己是受苦的一方,自己是有是非伦理的人。小男孩长大了,考上了美术学院,申请助学贷款,他开始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交往有钱人家的女儿,可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好骗,他们的父母不好骗,最后临到结婚的地步,他都被拒之门外。”
“后来呢?”
“后来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只是听说他跟一个家境殷实的女人结了婚,不过那女的得了癌症,就离婚了,那女的也死了。”
苏辰看了看河对岸:“这么说,他也挺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要是安分守之,或者有担当,我尊重他,可……”
“男女平等啊,他也不过是穷怕了,又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
梅玉儿眉头一皱:“你见过他爸妈吗?你知道他们多恶心吗?”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跟他们很像。”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这还用看吗?他只跟家境好的女人结婚。”
“那很多女的不一样吗?只找家境好的男的结婚。”
她苦笑着:“如果你真要这样说,那么……如果女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独立自主,那我们要男的干嘛?直接通过科学手段生儿育女就是了!反正自己能养,自己能过,你们男的也可以这样,咱们各自清净多好!”
苏辰拉住她一只手,赔笑着:“我们在说别人,又不是说我们自己。再说了,我又不是凤凰男。”
……
杨睿在对岸坐着,他注意到了河岸那边的两人时不时地朝他看,他的眼睛低下来,定在那儿,心生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