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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洢心中明白,她杀心已露,若此时不杀深涉,他必有戒心,他灵力高深,远在她之上,不说往后杀他几无可能,就是眼下,她一旦放手就极有可能被他反杀。她目光凛然,脑中飞快地思索权衡。半晌后,她手一抽,将锟铻剑收了回去。
深涉连连“哎呦”几声从地上坐起来,长洢警惕地看着他,以防他有什么击杀之举,却见他仍是那副不正不经的模样,双手不住摸着自己的脖子,抱怨道:“我说,你就不能轻一点?都快划出口子了!我这么好看的脖子,划一道腕口大的疤很好看么?!你看,你看,是不是被你的剑口子压红了一片?”
他将白白净净的脖子凑过来给长洢看。
长洢双眸一敛,咬牙道:“你走还是不走?”
他道:“走走走!立马就走!”
他施精思术带长洢,不出半个时辰果然到了沉山通往南昭的官道入口。深涉拿出出关的文书,两人顺利出了关口,上到南昭山内的官道上。
这条官道是南昭与洛水关系尚佳时,两国共同修建出来用于贸易往来的道路,起自沉山边境与南昭山之北的接壤之处,终自南昭山之南的宁阳,自北向南,宽阔笔直地横穿南昭山。
昔年,洛水与南昭贸易往来最鼎盛时,这条宽阔的大道两旁悉数被商家店铺客栈酒楼占据。熙来人往,虽是山中,却犹如闹市。
每年亥月元日,南昭皇族会在南昭山七十二峰的主峰上操控火焰枫铺放焰火,届时整个南昭山光芒万丈,焰火漫天。
东洲各国子民都会在这一日从各国各地前来集会,观赏焰火。曾一度是东洲的一大盛事。
但后来南昭时常出兵洛水,洛水也不断侵扰南昭,两国战火不歇,这条繁盛热闹的大道便随之凋敝。
如今,两国又在战时,关口严防,大道上往来的人烟更加稀少。
长洢一路行来,只见一条了无生机的荒芜之路,两侧常有破旧的房屋,一半欲倒未倒一半已被沙尘泥土掩埋于地。只有向两侧外沿看去,看到火红的火焰枫在漫山遍野间燃烧涌动,才觉得有些生机。
第二日晌午,他们二人入了南昭地界,到达南昭边关第一大镇——宁阳。
南昭气候干燥炎热,南昭人喜穿轻纱单衣,富贵的穿丝纱鲛纱,贫贱的穿棉纱粗纱,街头巷尾比比皆是轻盈如雾飘扬如云的纱衣。
深涉本就一身青衫,一路飘逸潇洒,长洢却穿着一身箭袖锦衣,走在大街,倒显得格格不入。
南昭人十分热情,一看长洢的穿着就知道她不是本地人,几个成衣店的伙计老远就上来招呼,说的南昭语她虽听不懂,大概也知道是给她推荐衣衫。她便买了一身黑色纱衣。
到了客栈前,店里的伙计又争相上来送茶送水,就是不住店,也能进去喝茶歇脚。他们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便在客栈歇了一夜。
第二日,长洢为不引人瞩目,换上了那身轻飘飘的纱衣,额上仍用抹额系着,将那道血红的胎记严严实实遮住。
深涉在客栈楼下的大堂吃早饭,抬眼见长洢换了一身黑纱男装从楼上下来,他两手捧着一碗粥,吸溜喝了一口道:“你说,若是你未婚夫南昭灼看见你还没嫁到南昭来就穿了南昭的衣裳会是什么表情?”
长洢缓缓转过眼眸,冷冷看他。
他道:“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未婚夫。”
他坐没坐样,一条腿与屁股齐平,大大咧咧踩在长凳上。丢下这句话,又吸溜吸溜喝了两口粥。
长洢隔桌坐在他对面,道:“腿放下去。”
“我一直这个坐样。”他故意将翘起来的那条腿抖起来,一面抖腿,一面向长洢挤眉弄眼,“你未婚夫南昭灼乃一国皇子,必定是仪态万千,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你觉得我坐的不好看,去看他坐好了。”
长洢微微倾身,压低声音向他道:“你认识南昭灼。”
她不是问,而是笃定地对他陈说。
深涉乱晃的那条腿不由顿住,长洢冷笑一声继续道:“通关文书是他给你的。”
深涉不言语,两只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不承认也不否认。
长洢道:“除了他,谁能随手弄到一张加盖两国印章的通关文书?若我没猜错,他应该也到了宁阳。”
深涉昂着下巴,紧抿了抿唇,不点头也不摇头。
长洢半垂寒眸,冷冷道:“堪木涉,我不管你是出自堪木氏嫡系还是旁支,你须知道,堪木一族只是洛水四小氏之一,无兵无权,寻常时候与南昭交往已是不妥,眼下两国征战,你与南昭皇子秘密交往,实在是不智之举。”
深涉将粥碗一丢,放弃他屁股下面那条长凳,转而骑到长洢的长凳上来,靠在桌子上以手支颐,向长洢挑眉道:“我还是喜欢听你说大白话,滚啊,闭嘴啊,多干净利落,我听得也舒服,你这绕了大半圈子,我没听懂你想说什么。”
长洢转面向他,双眸微敛,告诫他道:“别将南昭灼挂在嘴边上,否则,你堪木一族很快就会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不就是不让提南昭灼嘛!直接说就是了,非要说那么多废话兜一个圈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害羞不好意思提及……”
他说到此又要提及南昭灼,抬眼接受到长洢告诫的眼神,他便道:“好了好了,不说了,快点吃饭吧。吃完了好赶路。”
他将店小二叫来,给长洢要茶要饭,大献殷勤。他说的是洛水话,店小二回的是南昭话,他便也用南昭话与店小二说了几句。
长洢凝眉道:“你会说南昭语?”
“我在南昭游历过数年,”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就将长洢的告诫抛之脑后,故意道,“还认识南昭灼,会说南昭话很奇怪么?”
长洢冷冷看了他一眼,这人与南昭灼关系不浅。如果他当真是她甲子生辰上冒充垣澈的那个人,他应当也与垣澈相熟。
在两国交战的节骨眼上,这个男人不早不晚,恰出现在南昭与洛水的边界上,要说是巧合也太巧合了。很难说,他究竟是哪一边的人。
她正思忖着,忽然有几个人从客栈外面奔进来,大声说着什么,一说完,客栈大堂里的客人立时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