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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山王却立时被激怒,厉声大喝:“沉山澈!”
垣澈跪伏下去,额头触地:“父亲,她是无辜的,姑姑和太子殿下也是无辜的,他们已经死了,我不能再让她死。姑姑将她一手养大,早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儿,太子殿下与我分别前也交代我护她周全。她是皇族后裔也好,与涅川氏有关联也罢,我只认,她是我沉山氏的血脉。她养在姑姑膝下,她就是我沉山氏的血脉。求父亲留下她。”
“妇人之仁!”沉山王骂道,“为她一人,将来陪上沉山一族,你有何脸面见沉山氏的列祖列宗?”
垣澈仍伏在地上道:“陛下对沉山氏的猜忌由来已久,不是因她才有了今日的忌惮。皇族若真要借她来危害沉山氏,儿子自有办法应对,求父亲留下她。”
沉山王凝眉看了他半晌,掷了手中军棍,高声向宗庙外喊了一声。仆从都被驱散到了院外,片刻后沿江才闻声赶来听命。
沉山王肃着面容道:“沉山王世子,目无君父,带兵闯宫,无视国法军令,杖军棍两百,以正视听。”
沿江见垣澈后背上的衣衫已破碎不堪,血肉猩红一片,犹疑不动。
沉山王厉声喝道:“打!”
沿江只得捡起军棍行刑。
长洢在院外听到一声声沉闷的击打之声,缓缓转头向潭清道:“回去。”
潭清道:“殿下,王爷向来敬重皇族,不敢有一点违背。府中人求情不中用,殿下开口为大公子求求情,王爷必定也不好违逆殿下的。奴求殿下……”
长洢冷冷道:“回去。”
潭清忍泪抱她离开,长洢听到她隐有抽泣之声,半垂了盲眼道:“他这顿打,就是打给皇族看的。你们王爷是在救他。”
回到存璞阁,长洢一言不发,独自倚坐在藤椅中,一动不动。
将天将黑时,潭清过来劝道:“殿下回屋歇着吧。”
长洢道:“去将你家大公子请来。”
潭清忙在藤椅前跪下来道:“殿下有何事要寻大公子?告诉了奴,奴去通传。殿下没去过军中,不知道那军棍何等厉害。寻常人挨上五十棍就要去了半条命,大公子纵有灵力护身,这两百棍打下来也难以动弹了,求殿下体恤。”
长洢只道:“去将沉山大公子请来。”
潭清不敢与她强拗,擦了擦眼角起身出了存璞阁。
向清苑与存璞阁相距不远,往常长洢有事让潭清去唤垣澈来,不过片刻功夫垣澈就能到,今日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听得垣澈的脚步声缓慢而来。
他生受了两百军棍,后背重伤,向来挺拔的身形此时略显伛偻,面色苍白,步伐沉重难行。沿江从旁搀扶着他,步入前庭抬眼看见长洢,他不由一愣。
长洢的双臂仍然向外扭曲,双腿仍然绵软脱垂,一双盲眼也空茫如旧,但倚坐在藤椅中,竟显出一种威仪,仿佛高山之巅积压了千万年的冰雪中生出来的一朵幽静而冰冷的花,弥高弥远,只需一瞥便可俯瞰苍生万物。
“沉山王世子。”她开口,冰冷道,“我再问你一遍,我母妃和皇长兄究竟是因何而死?”
存璞阁中侍女众多,垣澈示意沿江不必扶着他,向外抬了抬下颌,沿江便领着其他人退到存璞阁外去。
他缓步走到长洢跟前,微微笑道:“天黑了,起了风,你怎么也不添件衣裳?仔细染了风寒。你也是不愿意吃药的,前几日你身上起热,我那样哄你吃药你也不肯吃,到底发了两日烧,我拿着三味糕哄你吃一口药吃一口糕,你才勉强吃了药。这才好了几日,若是再着了凉,少不得又要吃药。眼下可没有三味糕给你吃。”
他伛偻的身躯往下弯了弯,将长洢从藤椅上抱起来,他肩背剧痛,步履艰难,抱着长洢走得极慢。
长洢躺在他臂弯间道:“我都听见了。”
垣澈沉重的步伐滞了滞。
长洢道:“你与你父亲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你还不愿说么?”
垣澈一言不发,重新迈步往前。
天色已暗沉下来,他抱着长洢回到室内,沿江在外把守,无人能进来掌灯。在一室黑暗中,垣澈默然坐在锦榻上,紧紧抱着长洢。
长洢睁着冷幽幽的盲眼道:“是陛下。是他杀了我母妃和皇长兄是不是?是我的父亲杀了我的母亲和兄长是不是?”
垣澈轻唤道:“阿满……”
长洢却猝然激愤起来:“你告诉我是不是?”
“是。”
垣澈说完这个字,满室的黑暗归为死一般的沉寂中。
半晌,垣澈清润的声音徐徐响起道:“沉山,涅川,沧禹三大氏是洛水的正统嫡族,沉山统兵权,涅川理朝政,沧禹掌财粮。自沉山府领了兵权,一直受历代天子忌惮。沧禹氏也颇为忌惮沉山氏,洛水皇族与沧禹氏一向有姻亲,天子的母族均是沧禹氏,如今却立了一位母族是沉山氏的太子,沧禹氏如何肯罢休?若没有沉山府,太子殿下或许能继承大统。偏偏沉山氏是他的母族,皇族绝不会允许他有一个如此强大的母族。沉山府和太子殿下只能去一存一。沉山府手握兵权,皇族也不能将沉山府如何。只能除掉太子。太子若是昏庸无能也就罢了,总能找个错处废了太子。他却偏偏德才兼备,深受万民爱戴。如何才能将这样一位太子除掉?只能靠‘天意’。”
长洢怔了半晌道:“所以,我就是他们选中的‘天意’。我生来畸形,形状可怕,一出生就引得众人惶恐忌惮。所以他就利用我,每隔一段时间就杀了我身旁的近侍宫女,造出‘相近者必死’的诅咒。又恰是母妃收养了我,即便母妃当时不收养我,他也会设法将我交给母妃照料。我身上的‘诅咒’便顺天由命‘咒’死了母妃,‘咒’死了皇长兄……终于除去了他的心头大患,他放我出宫,当晚却派人血洗沉山都府……”
“阿满……”垣澈收紧手臂,紧抱住她道,“别说了。这原就是氏族的权势纷争,你只是个无辜的孩子,被卷进其中已是无奈,又何必探究的分明了,让自己活在悲恸之下?”
长洢躺在他臂弯间,盲眼中泛着森森寒光,如一把利刃,一定要将真相从鲜血中生生剖出来。
她续道:“我果然是一枚棋子。我还未出生前,皇长兄就早已被立为太子。所以,从我出生那一日开始,我就注定要成为一把杀人的刀,无知无觉地被人握在手里,杀死我的至亲……”
她浑身剧烈地抖动起来,漆黑的房内霎时冷如冰窖,垣澈抱着她,只觉怀中陡然冰寒蚀骨。他忙掌了灯,就见长洢左手紧握成拳,用来封住她体内冰灵的禁制已在她手背上显现出来,繁复的禁制咒纹摇摇欲坠,足以吞天没日的冰灵将要从她身体里突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