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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垂着睫毛,十分紧张地也深呼吸了一回,然后她开口:“当时,当时姚小姐进到韩小姐的房间里,我也跟着进去了。姚小姐问韩小姐为什么在这里,韩小姐说不关她的事,两人就吵起来了。后来,韩小姐就动手打了姚小姐,抓破了姚小姐的脸,我急忙就拉架,结果,结果……韩小姐就跑了出去,我怕出事,就跟在韩小姐身后,姚小姐也就跟着跑了下来。当时,姚小姐的脸被韩小姐抓伤了,很生气,她就拿了刀子出来,不过,她没有真的要伤害韩小姐……倒是韩小姐一直激怒……激怒姚小姐,姚小姐就举起了刀子,我想上前拉住,却不小心撞到了刀子受了伤。结果,韩小姐就跟姚小姐扭到一起,后来,Kira出来了,姚小姐大声喊,叫Kira走开,可是Kira不听话。后来,我就看见韩小姐拼命将刀子往Kira的方向压过去,姚小姐用了很大的力气,最后还是没有拦住。”
Evan这次没有打断,一直听到安娜停下来,他都还没有反应。
我很害怕地就偷偷望向Evan,窥见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微愠的情绪,呼吸很深沉,微垂着睫毛,一直沉默着不讲话。
“额……”我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讲些什么。我是要请Evan相信我,还是要问安娜为何要涂抹掉事实原本的真相呢?
姚铭晴跟向盈都已经被Evan支走了,就是为了避免大家因惧怕而说假话。Evan还特地要跟我最近的安娜来讲经过,却还是听到了这样的陈述。
我再怎么辩解,又怎么能澄清自己?再怎么哀求,又怎么能让人再怜惜我?
事到如今,我还能再说什么……
既已如此,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是坐在沙发上,垂着睫毛,什么都不做。
虽然Evan一向对女人很仁慈,但是这次涉及到他的亲生骨肉,我不知道他会怎样。
除了我、姚铭晴还有安娜,谁都不知道今晨的卧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姚铭晴跟我都没有发言权,可除了安娜,却再没人知道我是怎样不小心才划伤了姚铭晴的脸,我又是怎样被安娜拉着慌张的逃出门去,又是怎样别墅门前坚定地停下来。
我真后悔我当时没听安娜的话离开,她分明是那么护着我的,为了我就算被刀子伤了她都不在乎,却为何如今这般陈词呢。
我想,除了我跟姚铭晴,再没人能知道那刀子到底是谁往Kira的方向压下去的。阻止的分明是我,那奇怪的力量明明就是姚铭晴使出的。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不小心。当时,她就像是疯了一般把刀子往Kira的方向扳去,尤其是最后那突然且坚决的力量,我来不及反应,就那么刺下去。
我实在想不出她为何要往Kira的方向下力,除了故意伤害Kira,真的想不出其他理由。可是,她是Kira的母亲,她怎么有理由伤害他呢?
“你还有什么要说。”Evan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讲话,声音低低沉沉的。
“额……”分不清他是在询问还是在陈述,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忐忑万分地扬起睫毛望着他,从他猝然一瞥的漠然眼神,我就知道,他多半是信了安娜了。
心一下就凉了,因为我一直还抱有侥幸心理,一直以为Evan会相信我。所以,对于现场的状况一度反应迟钝。
正因如此,Evan的那束目光给我带来的打击,来得就仓促了些,直接将我所有期待侥幸的幻想打破,连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Evan的目光虽然冰冷至极,却是如惊鸿一瞥,转瞬即逝的。倒是他低垂睫毛时,那眉眼间的神情,甚至周身散发的气息,都变得冷漠至极,让人不寒而栗。
本想再努力一次,想要试着解释,却因周身这冰冷的气场,再不敢说一句话。
“既然你不喜欢,那成全你。”过了很久,Evan说话的时候语气淡漠得让人发抖,顿了良久才继续讲话,“你可以离开了。”
说完这句话,Evan没给我质疑辩解的余地,从沙发上起立,连我面前都没有经过,沿着从沙发到大门,那两点之间最短的直线距离,他走得依旧那么风度翩翩。
Evan!我在心里大声地叫他的名字,可双唇像是被封印了一般,我像跑步跟上他身后环住他,告诉他,我爱惜Kira,就如同我深爱他一样!
可是,终究,直到他走出这幢别墅,我依旧只是坐在那里,只是反应迟滞地望着他的背影,视线里满满的都是涟漪。
当门“咔哒”一声关上,我垂下睫毛合实双眼,泪水随即就沿着脸颊滑落,却落得悄无声息,只是我忍不住抽泣了一回,鼻息都不畅通了。
我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湿润,起身向房间走,似乎是安娜一直念着我的名字,跟在我身边说着什么,可是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整理好东西,然后离开。
“我是不得已的,请你不要怪我,对不起,莎莎!”耳边机械地收录着安娜在我身旁讲的话,却一个字都不能听到心里去。
“帮我收拾东西可以吗。”我不行再听下去,这些无意义的话,如今对于我来说,发生过的事情是再无法挽回了。
Evan赶我走,他开口赶我走,他不要我了。
无论是因为什么,无论这误会有天会不会解开,他都已经说出了决绝的话语。
心被他伤了,伤得痛彻骨髓,我被这不信任折磨得天旋地转。
已经相处了这么久,执着地恋着他,却还是不能让他放下对我的提防,还是有猜测,还是有怀疑,到最后还是选择不信任,选择放弃我。
这样脆弱的关系,我为什么如此看重?甚至看重到,我可以连自己都不要了……
“小姐,你……要走了吗?”安娜问这句话的时候,能让人感觉到明显的犹豫一顿,本来麻利地往行李箱里放衣物的手也跟着放慢了速度。
我蹲在行李向前,垂着睫毛笑了一下,想反问的一句“不然呢”没说出口,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她一句:“嗯。”
眼前的这个棕色行李箱,还是安娜她从房间里找出来借给我用的。容量不大不小,这些日子我买来放在柜子里的衣物,满满当当的也还能装的开。
安娜听了我那句不咸不淡的一个“嗯”字以后,也再没有讲话,只是不停地站起身从衣柜里拿出我的衣物,然后弯下腰来放在床上叠整齐,再蹲下身来放进行李箱里。
除了她不停起身、下蹲、叠衣服发出的轻微响声意外,屋子里就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再没有多一句话好说,再没有情绪想出哪怕一句要同她讲的话。
想不到临别之际,我跟安娜之间的气氛,竟能变成如此疏离淡漠,连一句叮嘱或是惜别都没有。气氛却也一点都没有尴尬的成分,只是觉得无比悲凉。
我不应该在心里觉得怨,我也没觉得怨。安娜也有安娜的苦衷,她有她心爱的女儿,尚需要她提供温暖的襁褓,她不能置她于风口浪尖,她除了顺从姚铭晴,再没有多余的选择。我又怎会不知她的刁钻强势,我又怎会怨她。
只是,跟安娜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真的想不到,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上天竟然让她唯独这样颠倒事实,才能保全自己和女儿。
这不是世态炎凉,只是我以卵击石的力量注定要粉碎自己,对于姚铭晴却注定非但毫发无伤,反而更加助长了她的骄纵之气。
怕是以后在Evan面前,她就有更多可以楚楚可怜的资本了。
我不该这样想,Kira现在还在医院里,我却在心里这样冷嘲热讽地对待姚铭晴。
韩莎莎,你实在该死!害得Kira受伤,却还在这里为自己的一点委屈计较。
这样想着,我轻轻用手砸了下自己的头,还小声骂了句:“该死!”
“怎么了莎莎?”安娜忽然就握住我砸在头上的手腕,十分紧张地望着我。
她的手心有一道痕迹感应在我手腕,我意识到,那是她为我制止姚铭晴的刀子时在手心留下的伤痕,为了照顾被吓坏的我,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处理伤口,任它顾自就结了痂,留下深深的伤痕。
“我没事,安娜。”我用另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然后将她的手心展开在眼前,望着那深红色的一道血痂,我的鼻子一酸,眼睛就立刻湿了,哽咽道,“安娜,对不起……”
“莎莎……”安娜的声音也低低的,有潮湿的味道,“你怎么对我说对不起呢,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讲真话……”
“别说了,别说了安娜。”我摇着头,把眼泪含在眼里,微笑着握着她的手,“我都知道,我都明白,你别说了。”
“莎莎,谢谢,谢谢你。”安娜低着头,一直不肯抬起来,只是含糊地重复说着谢谢。
“安娜,记得吗,你之前说过,要教我做苏芙厘的?”我努力让自己笑起来,试图跳过这段我俩都不愿记得的经历。
安娜低着头,我却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在微笑起来:“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在我第一次离开Evan家的时候,那个时候还没见过Kira,安娜送我出门的时候,就对我说了这句话,她说,下次叫我做苏芙厘。
“那,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教我!”我将娜娜整理好的行李箱扣起来,拉上拉链。
“好。”安娜应我的时候,有不明显的迟滞。
想来也对,我这一走,怕是再没机会见到安娜了。她是替Evan做事的人,怎么可以随便见我这个被他厌恶透了的人呢。
我本来也只是自作安慰地将这句话,安娜倒还认真了,又徒增伤感。
我拉好了行李箱后,安娜帮忙提着下楼,房间里的佣人都自顾自地忙着,却分明让我觉出气氛中的谨慎。
大家都不敢用力呼吸似的,十分小心地连一句话都不讲,连一下眼睛都不抬。就仿佛我跟安娜是透明人一样,像空气一般飘过。
这次,外面没有司机等我,还是安娜一直送我到外面的公路旁,帮我拦了的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