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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一听来人声音,眉头便跳了跳,下一刻,果然见得城门口打过照面的那位郡守从官录事带着身边几个衙役走了过来。
“哟,两位江湖大侠,又见面了。”那先前在盛宴手上吃过亏的录事大人阴阳怪气地看向云萧和盛宴。
他身后一名衙役忙指着云萧二人嚷道:“大人小的说的没错吧!他们两人是一伙的!”
录事陈玉呵呵了两声。“把人带上来!”
街上之人皆面有不解,伸颈张望。
下一刻,一个长相清秀可爱的“小姑娘”被两名衙役粗暴地拉了过来,拽到陈玉面前。
陈玉伸手用力扯了扯“小姑娘”额前的卷发,痛得那“小丫头”轻嘶出声。
下一刻又嫌恶地在身旁一名衙役身上擦了擦手指,抬头来对盛宴道:“这位江湖上的大侠,先前在城门口你不是说这小羌母狗是你家小娘子么,你家娘子在街上偷盗被本官抓住,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那“小姑娘”当即挣扎不休:“我没有!你这狗官诬赖我!!你就看不起羌人找我们麻烦!你才小羌母狗!”
“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是,大人!”
“唔唔……”
盛宴仔细看了那被衙役押着不放的“小姑娘”一眼,而后啊了一声,平声述道:“哦,是他。搞错了,他不……”
那“小丫头”一把吐掉被塞进嘴里的破布,大声喊道:“是啊是啊,我是他家娘子!相公救我!相公你不能不管我啊!”一言罢,水灵灵的眼中已是泫然欲泣。
盛宴呆了一下。
而后脸便黑了。
云萧静立原地,一言不发。
“什么?!我才一月不见你!你你……你连娘子都有了?!”申屠烬回转过头大惊失色,顷刻间风度尽失,面如土色。
盛宴眉头抽了抽。“你这动不动就被女人缠上的风流浪子有什么资格说我,我有没有娘子与你何干?”
申屠烬直直看着盛宴,俊挺的眉间忽皱忽松,半晌未能说出话来。霍然转身便道:“与我无关!我游街了!”言罢大力甩开押着他的两名衙役,二话不说沿着街道往前快步行去。
“哎哎?你怎么自己游起来了??慢点慢点!”身后的衙役忙追上去。
云萧看了一眼申屠烬的背影,略思一瞬,望向了檀衣之人面前的录事陈玉。
“古来民不与官斗,不管是那一位……”盛宴指了指走远的申屠烬,“还是这一位……”又指了指被押着的“小姑娘”,“既然他们已因偷盗被大人捕获,在下作为安分守法的良民,自然是看着大人按照我朝的律历加以惩处了。”盛宴面不改色道:“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游街的游街,罚银子的罚银子。”
那“小姑娘”登时有些急了,脸上涨得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气的。
陈玉啧啧出声:“不曾想大侠是这样薄情寡义的,当真不管这小娘子了?怎么说也是当众亲吻有过肌肤之亲的人……”
“呕……”他话音未落,盛宴与那“小姑娘”同时转头欲吐。
陈玉不耐烦地拧眉,霍然上前一步逼近盛宴道:“我也不与你废话了!之前在城门口如何暗算的本大人,从实招来!”
“你既知道我暗算了你,怎么还敢如此猖狂?”盛宴很配合地凑近陈玉耳边,同样轻声道:“你不知我这人天生歹毒,暗算你可不是一时之事。在下可是在大人肚子里放了条虫,我指哪儿,它就会咬哪儿。不信我试给你看。”
“你当本官被吓大的么!”陈玉大怒。
“那在下可指了啊。”盛宴并未给他犹豫和反应的时间,扬手一指,便让面前的人痛得弯下了腰去。
“大人!大人!”身旁衙役看罢大惊,忙抽腰间官刀围上来:“你小子对我们大人做了什么?!”
云萧立于盛宴身后,若有所思地看着身前檀衣之人的手。
“哎,你们可悠着点。”盛宴一面笑一面指了指脸色煞白的陈玉:“你们大人这会儿的身子可完全拿捏在我这江湖绿林手中,你们要乱动,我可就指使他肚子里的虫儿咬死他了。”
盛宴随手一指,那录事陈玉又疼得轻呼出声。忙抬手求饶:“别别!别指!少侠有事吩咐……”
盛宴亦不扭捏,当即道:“放了这小子,忙你们的去就是了。”
“哪个小子?”
“就你们现在抓的这个。”
“这不是你家小娘子吗?”
“小娘子就小娘子,总之放了他就是。”
“是是。”衙役当即放开了那被押着的“小丫头”。
“小丫头”忙躲到盛宴身侧,拽着他的衣袖一副后怕的样子。
檀衣的人暂且忍了。挥手与陈玉几人道:“如此你们便走吧,我们也走了。”言罢以眼神示意过云萧,三人转身便走。
“少侠!少侠!”陈玉强忍腹痛连踢带踹地撵着身旁衙役一起追了过来。
“哦对,虫!虫!少侠一走我们大人肚子里的虫怎么办?”衙役忙道。
几步外盛宴回头来微微一笑:“大人放心,虫已经没了。”言罢伸手随处一指,将陈玉吓得立时躲到几个衙役身后。
半晌才发觉,身上并未再感觉到疼痛。
听得一声飒然的轻笑,远处三人霍然掠地而起,盛宴拽着那“小姑娘”,与云萧纵身而去。
陈玉后知后觉地抬头,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恨然磨牙。
……
天水郡城郊的一处酒肆。
盛宴站在酒旗不远的野草丛中,看着四周的荒凉景色无限唏嘘。“可惜我为云萧公子点上的一桌好菜,一口也未来得及吃。”
云萧坐于洒肆矮棚下的简陋方桌一侧,闻言望于远处,口中只问道:“申屠大哥确会来此?”
盛宴扬声而笑:“他已知我在天水,必会让他身边那几只狼仔循着气味找来,你且等着。”
那“小姑娘”坐于云萧一旁,一直在吃着酒肆里端来下酒的花生米,不时抬眼瞪上盛宴一眼。
盛宴亦望来:“你怎的还不走,跟着我们做什?”
“小姑娘”一边吃花生米一边愤愤道:“要不是因为你,老子至于被那狗官盯上么?他找我麻烦都是因为你。现在好了,老子别想再进城去了……进去了也肯定混不下去。”
盛宴摇头。“你不是羌人么?为什么一定要进汉人的城去。你也说了汉人大都会刁难你们羌人,所以为何不留在羌族部落里。”
“小姑娘”怒摔花生米:“你当老子想赖在你们汉人的城里么!要不是我娘叫我来找我哥哥,老子肯定抱着老山羊在格尔木山脚下过活了!”
“找你哥哥?来汉人的城?”盛宴笑望过来:“你莫不是想找个借口赖着我吧?”
“谁……谁他妈想赖着你了!!”“小姑娘”愤而起身,怒不可抑:“你以为你是大美人么?!真不害臊!你要是女的老子还考虑考虑,长大以后说不定娶你回家当婆娘,一个大男人……真不要脸!!”
盛宴仰首而笑。“好好好,是我不要脸,我知道你不会赖着我了。”
小男孩抓起自己粗陋的包袱扭头就走。“赖你个大变态!老子这就走!”
云萧转首看着那模样异常清秀、乍看便是一个小姑娘的小小少年拨着野草快步走远的背影,蓦然有些出神。
“这孩子脾气虽差,但精通汉语,身上市井气浓,能屈能伸,处事圆滑的很。”盛宴信步走回酒肆矮棚下。“云萧公子不必担心他。”
青衣的人收回目光,转首又望向酒肆远处的荒野。过少许,淡淡道:“下雨了。”
盛宴闻言回首,一袭檀衣注目而望。
清风拂过的同时,耳际长发微微撩起,眼角瞥向酒肆内,蓦然望见方桌一侧,青衣的人一双极其幽深的双眼,泠泠然望着远处的轻烟白雾。
一如水光,一如璃色。
清然如漪,皎然如月。
盛宴微微怔神,不觉轻声道:“可有人说过,云萧公子的眼睛极美?”
青衣的人面无表情,久久方道:“是么。只可惜我心系之人,永不可见。”
檀衣之人闻言一震。“云萧公子有心属之人?”
青衣的人似是恍然回神,垂目望了一眼远处,未再应声。
盛宴看了他半晌,而后回转目光亦望向远处。看见野原那一头小男孩因逢急雨一蹦一跳着快步跑远,蓦然一记轻笑。
低头刹那,目中却湿。
仲春小雨细细绵绵地飘了下来,天地之间缓缓蒙上了一层白雾。
城郊小肆,原野寂寂。青草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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