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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间竟有这样狠心的母亲……”
“哪个说不是!就那血毒池,听说是又污又秽又毒,别讲几十年了,正常人就是一天也受不了哇……”
“这样说来那虞千紫能活下来也算是奇人了。”
“哪止是奇人呀!”山野村店内,撩腿坐在门口一桌的虬髯大汉比划着手道:“兄弟你是不走江湖,不知道那虞家僵尸活毒物的厉害……乖乖,听俺姥爷那一辈说,被炼成的毒物就像妖怪一样,又毒又悍,一放出来没人能挡得住,那力道,就跟搁山里修了几百年的妖法一样……吓人哪。”
“我以为厉害的是那些个毒物身上的毒……”
虬髯大汉听罢捞了一口茶喝,将碗一撂继续道:“那更不用说!它们的血沾到人就死,没有二话的!”
“这……这要是遇上了,岂不是伤到它危险,不伤它就被它杀了?”
“谁说不是!”
自关中上庸郡行出还未至巴蜀,此间山路是往蜀郡毒堡的捷径,可省余下将近一半的路程,只是地处偏僻,荒野无人烟,连着十数里也就这一间客栈。
蓝衣少女抬头望着面前青衣的人,见其端着凉茶半晌未动,只出神地望着茶碗里早已泡久的浮叶。
“师弟在想什么?”
云萧闻声抬头。
顿一瞬,道:“师父听二师姐说罢毒堡复出之事立时命我等将小师姐寻回……云萧想,此间应有联系。”青衣的人将茶碗放下,又道:“观师父当时神色之凛,毒堡复兴似与小师姐有莫大关联……”
“师弟是怀疑……”
门口那虬髯大汉又比划着手唾沫横飞起来:“所以啊,那虞千紫要真还活着绝对是江湖上一号不能惹的人物,内力高强,一身是毒,哪个能不忌惮?”
“所以像巫山空雷这样的人物也会因为忌惮应允前往?”
“这也不是……”但观那大汉挠了挠头,又道:“巫家的无刃刀能有几个人打得过……这些江湖上的大人物过去,还因着道义。”
“哦?这怎么说?”
“你想啊,这虞千紫被虞家这样对待过,哪可能要帮老虞家报仇?所以毒堡要真能在她手里复兴那是再好不过,既名正言顺地传承了虞家高强的毒学武功,又不用担心以后势头起来了找谁报仇什么的……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当然得表现一下自己高风亮节啥的,所以都要去捧个场。”
“原来是这样……”
“不仅这样,肯定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虞千紫的本事……将来可不定还有没有机会了。”
“这又怎么说?”
“因为这虞千紫要真是从血毒池里活下来的虞千紫,那肯定是厉害万分。但也同时意味着活不长呀……”
“活不长?为何活不长?”
“你听着这‘血毒池’三字想想也知道哪,这池里浸一浸能有好下场?”将桌上茶碗又捞起灌了一口,虬髯汉一抹嘴道:“虞家的僵尸活毒物从来都是越毒越短命,活最长的一只也不过十年。其中曾大杀四方,听闻是巨毒无比,强悍难敌,时常显露出魔性的那只诛天血蟒……仅仅活了三年不到。”
“啧……”对面那人一声唏嘘:“炼制需十年数十年,却只能驱使如此之短的时间,这炼来又有何用?”
“怎么没用!”那虬髯汉把碗一掷,嚷声道:“巫山空雷之前,当年虞犽和昔日的武榜第一齐鲁半壁山庄老庄主冷夜一战,让冷夜中毒受伤九死一生最后还是死了,靠的就是诛天血蟒,你说有用没用?”
那人吸一口凉气,不得不点头感叹。“这倒真是……再有用不过了。”
青衣的人听之已久,突然问了一句:“二师姐可曾看过小师姐的脉相?”
蓝苏婉怔了一下,轻轻摇头道:“不曾,阿紫整日嬉闹玩耍,身子向来最好,从未叫我与大师姐费心过……”言语未尽,蓝苏婉似忽然想到什么,垂目无声,竟自出神。
“二师姐?”
蓝苏婉惊了一下,刹时回神。“师弟?”
云萧眉间微蹙起,似察觉蓝苏婉方才神情有异,应有因由,正欲探究询问,忽听客栈中另有人道:
“此回巫家前往,听说可不止巫山空雷一人。”
“还有谁?”
“巫家主母巫山秋雨,听说还有二小姐巫聿胜艳、三小姐巫聿章瑞。”
“这……江湖风云,带两位小姐前去做什?”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巫家可是主母当家,女子的地位非同一般哪。”
“这又因何?”
“嘿嘿……具体原因我也不得而知,不过听说……”那人刻意放低了声音,语气变得几分猥琐。“听说和巫家的女人那啥了才有可能学会无刃刀……所以你说巫家女儿重要不重要?”
“兄台你知道的可真多……难怪巫家从来招赘,不肯把女儿往外嫁,原来是不愿意无刃刀流到外人手中。”
“谁说不是!你看当年那青阳子,还是云门弟子,不肯入赘只肯娶,结果是不是没成?”
“是了……可怜了那巫山秋雨至今未嫁……这样说来只要娶到巫家的女儿,就等于能掌握无刃刀了?”
“嘿嘿……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那人禁不住淫笑两声,高声道:“此次风云际会,巫家主母把两位小姐带来,说不定有那么一层选婿的意思,入了巫家就等于入了武林盟主世家,兴许还可掌握无刃刀,我胡家刀胡旷自认在江湖上还有点名气,此次前去看看有没有这个机会……”
“原来阁下就是胡家刀胡大公子?小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久仰久仰……”
“哪里哪里……”
蓝苏婉听得入神,回目过来见云萧面色微异。“师弟?”
青衣的人似有所悟,敛神少许,执剑起身:“歇息已久,我们启程吧。如此方有可能在小师姐到达毒堡前拦下她。”
蓝苏婉当即随他起了身。“嗯……便听师弟的。”
一青一蓝的两道身影从大堂角落一桌里行出,后来的众位江湖中人方才注意到两人,皆自一震。
这这这……这小子哪里来的狗屎运?!他身后这蓝衣的姑娘……真真是气质如兰、玉貌花容哪!
乡村野店,众人望其离之已远,仍自震怔,唏嘘感叹恨声在心。
“离了这店,往后数十里都没个地方投宿,那小子竟是要带着那美貌姑娘露宿林野,真是忒不懂怜香惜玉了!”
“就是就是!”
……
宜都郡,东街之上。
时已入夜,灯火煌煌,春雨楼前有香巾脂粉随着女子招手揽客而四扬。
楼内二楼雅间里。
梅疏影命璎璃在前、玖璃在后,自己执扇行在中间,方缓步踏入了房中。
铺有琉璃锦织就的圆桌一侧,梅疏影立身止步咳了一记。
璎璃回目看了梅疏影一眼,被其冷目睇回。
红衣女子只得低头快速拉出桌旁一张圆凳,取出雪白巾帕展开,迅速铺了上去。
此时鸨母正推门而入,梅疏影施施然地坐了下来。
“让公子久等了,这些酒水点心是春雨楼的招牌~”老鸨一边说着一边叫身后的仆从将碗碟端上来。
“公子您先随便尝尝……一会儿奴家就将楼里几个出了名的美人带来让公子瞧瞧~”
“哦?”梅疏影衣不沾桌,微一挑眉:“这意思还要让本公子等着了?”
鸨母捂嘴便笑:“哪能啊,几个女儿听说来了贵客不得梳妆打扮一下,公子您这样俊俏,方才远远一见可羞着她们了,不打扮一下怎么敢来见公子不是?”
梅疏影笑:“不打扮便是丑的,这种也不用叫来我面前了。”
那老鸨一噎,转了一下才道:“公子您可真是……风趣呢。”
玖璃、璎璃立身于梅疏影身侧一左一右,闻言皆咳了一声。
此时门外响起扣门声,鸨母眼中一亮,立时揉身前去开门。“定是女儿们到了。”
房门往里拉开,一阵脂粉香风扑面。
梅疏影似不经意般抽出袖中巾帕擦了擦鼻下,同时唤了一声:“玖璃。”
黑衣男子二话不说上前一步运掌挥出一道劲风。
满屋的香风粉气刹时都被扫了出去。
门外轻声唤着“妈妈”正要走入房中的几名女子有感劲风迎面皆无防备,一时珠钗坠曳发髻鬓丝都凌乱了三分。
“是这样。”梅疏影笑了一笑道:“本公子爱看美人着浴装,几位不如都回去洗个澡再过来,我可在此等着。”
门外的女儿们在鸨母和玖璃的遮挡下隐约望见屋中一人一身白衣,衣上红梅醴艳,湛眉星目,凤表龙姿,形貌仪止说是惊艳也不为过……一时心下雀跃,真是羞极喜极,忙扶着半歪的钗髻连连点头小声应是。
老鸨一听浴装,回头过来一记香巾直往梅疏影脸上拂,笑得好不揶揄:“竟让她们着浴装来,公子您可真是个风流人物……”
双璃:公子是想让她们洗掉一身脂粉味……
梅疏影仰面一让,避开了老鸨的巾帕与人,顺势立身而起:“那又如何,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风流?”言罢梅疏影指了指桌上的酒水,面不改色道:“这酒水闻之极涩,饮之难以下咽,怎么也敢说是楼中招牌?”
双璃:公子,那酒水您碰也没碰。
老鸨愣了一下,而后行至桌前拿起酒壶闻了一闻,又浅尝一杯。目中现出疑色,转而笑道:“不该呀公子,我们春雨楼中一绝便是这春雨酒,整个宜都郡只有楼中酒奴会酿,人人道其味如春雨,清香芳醇,可不像公子您说的那样……”
“意思是本公子不会品酒了?”
双璃:公子您沾都没沾。
老鸨立时道:“奴家并无此意,只是想请公子再好生尝尝,奴家方才望见杯子都是干的……”
双璃:……
梅疏影眉峰微挑,悠然笑道:“这酒如此难闻,本公子怎可委屈自己当真去饮,我看便是酿造这酒的人也闻之难以入喉,实不能怪本公子。”
鸨母噎了一瞬,方道:“不想公子您对酒的品鉴如此之高,只是酒奴对自己酿的酒向来是喜之爱之,何如公子说的这般不堪……”
梅疏影轻敲手中玉扇。“那便叫他过来于本公子面前连饮三壶,如此,本公子便勉为其难尝一尝他酿的这春雨酒。”
“这……”老鸨踌躇一刻。
不多时低头做揖:“若是不叫酒奴来饮,好似楼中春雨酒真如公子所说这般不堪……如此还请公子您能给酒奴及这春雨酒一个机会,奴家这便叫他来饮。”
梅疏影执扇而立,只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