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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远山说的是“带我们去见他”,而不是说带他来见我们。丁三甲自然不会忽视这个细节。只是心里有些琢磨不透的是这三个独霸一方的大佬与至今还在浙西那个小山村里蜗居的老头子究竟会有什么交集。
“怎么,有问题?”
见到丁三甲半天没有答话,性子最为暴躁的刘远山率先按耐不住有些不耐烦道。
丁三甲摇摇头:“家里老爷子懒散惯了,怕见了大人物老寒腿会哆嗦,还是算了。”
三个差不多见识了华夏国大部分兴衰荣辱的军界大佬相视一眼,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丁三甲话里的心思明明白白,不能确定他们三个人的目的之前,绝对不会带他们去找人。
撇开丁三甲三个人自己去那个浙西的小山村?这三个几十年前被那个火爆脾气的老连长拎起来抽了不少鞭子的新兵蛋子,就算三个人现在是跺一跺脚就整个南方也会晃上一晃的角色,在那个老人面前,也依旧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来,坐。”叶风歌难得地露出一丝属于老人的疼爱,对丁三甲招了招手,拍拍边上的沙发笑道。
见识过老人火爆脾气的丁三甲岂止是受宠若惊,根本就是惊吓过度。
“过来!还能吃了你不成!”
刘远山又是一声暴喝,满脸横肉抖动,真正有了一丝沙场秋点兵时候的煞气。
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把玩手里的紫砂壶茶具的梁行止从茶壶上收回目光,眼光透过眼镜看了看脾气火爆的刘远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又对丁三甲道:“过来我这边坐。”
丁三甲深吸一口气,坐就坐呗,不就是跟几个大佬平起平坐么,死不了人。看着仨老胳膊老腿的,估计也没什么本钱做辣手摧菊的勾当。
三个人自然是不知道丁三甲心里的龌龊年头,见到丁三甲乖乖地坐过来,叶风歌难得地仰头大笑道:“谨慎如鼠迅猛如虎搏杀入狼,也亏得他教了你二十年,不算是白费了功夫。”
丁三甲翻翻白眼,又是鼠又是狼的,您家夸人确实非主流。
“顺便说一下,刚刚你说的很对。这幅沙盘确实是在藏南雅鲁藏布江峡谷的一小段截图。当然不是峡谷深处,而是在靠近支流的一小段河谷。现在看起来估计没什么特别的,而且听说现在每年还有很多人去那里旅游。不过在二十多年前,那个地方可是出了名的修罗场!”
“越南?”
丁三甲若有所思地吐出两个字。
“现在人都说是当年的朝鲜战争是最为残酷不过的,单单一个上甘岭就带走了无数的英魂。可是谁又能知道当初我们在南边吃的苦,又能明白有多少人血染疆场!流弹毒蛇山蚂蝗,甚至是一个刚学会走路不就的小孩子,都会轻易带走一个鲜活的战士生命!众生刍狗,只有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才能体会是什么意思!”
老人唏嘘一声,神色落寞,就连边上的刘远山梁行止也是神情黯然。在这一刻不再是一个呼风唤雨的将军,而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
见到老人哆哆嗦嗦地去摸烟,几次落空。丁三甲心里叹一口气,忙抽出三根烟替分给三个人,又掏出打火机逐一点上。
猛吸了一口烟之后的叶风歌看起来放松了许多,对丁三甲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道:“老人家,难免废话多,你喜欢听就听着,不喜欢听也罢,就当我们牢骚了几句。我,老二,老三,还有那个远在燕京城的老四,都是在那个时候从战场上爬下来的人。见识过前一分钟还在互相吹牛说自家媳妇儿最漂亮的兄弟,在后一分钟就血染沙场。说了你可能还是想象不了,除非是经历过战争的人,否则永远没办法理解我们那时候的心境。”
丁三甲点点头:“老头子说过,红河,流的不是水,是血。”
“白骨为床血为水,沉睡了英魂。”
一直沉默不语的梁行止默默吐出两句,眼眶通红。
“不过幸运的是我们有一个好连长!他教会了我们怎么用芭蕉隐蔽自己,怎么去分辨毒蛇。在遇到当地人的时候第一时间是握紧手里的枪而不是递上口袋里的干粮。如果不是他,我们这四个老家伙估计早就去跟阎王老子闹革命了,哪有闲工夫在这里喝茶抽烟!”
“那后来?”
“后来接到任务,连长带着我们一个连去拖延敌人,说好了跟兄弟部队配合的!结果兄弟部队没到,连长带着我们这几十个新兵蛋子在这条河谷里拖延了一个团整整两天的时间!整整两天四十八个小时呐!就是这条河谷,几十个兄弟只剩下我们四个!”
叶风歌猛地抽完最后一口烟,狠狠地掐在茶几上,丝毫没有顾及价格不菲的黄梨木茶几。
“四个没见过世面的新兵蛋子!见到了死人都会被吓得双腿哆嗦迈不开步!本来以为在包围下必死无疑,结果连长说就算是爬也要把我们四个带过边境!于是五个人在敌人后方转了一个星期,偷鸡摸狗鸡鸣狗盗,愣是没有人抓到我们!还顺带被连长炸掉了两座军火库!痛快!”
“是啊!你别看现在老三一脸的横肉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当初跟着连长的时候就数他最胆小!炸军火库的时候连长让他伪装成越军在外面把风,这小子死活不敢非得跟着连长!后来还是连长弄了个死人在门口才糊弄过去!”
梁行止也是少有的畅快,指着刘远山大声笑道,浑浊的老眼中留下两行清泪,没空去擦。
刘远山听了梁行止的话却是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憨憨一笑摸了摸后脑勺,算是默认。
“后来终于被连长带回部队,四个人都没掉一块肉,反而是壮了不少。而且鸟枪换炮,原本的破装备全换上了清一色的美军制式装备,差点没让兄弟们给当成是奸细抓起来!”
“连长是?”
丁三甲终于不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心里已然猜出个**不离十。
“养了你二十年,以前我们叫他连长,现在我们还是叫他连长,以后我们依然叫他连长!你该知道他的名字,丁知白!”
三个人突然面朝西南笔直立正,三个人动作统一,标准的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