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与君妻 > 第十七章、舅舅

第十七章、舅舅

笔趣阁 www.bqg7.com,最快更新与君妻 !

    墨韵轩内,缨宁正给母亲请早安,说着话。怡景阁的丫鬟来禀说二姑娘今日身子不舒服,过不来了,望太太恕罪。

    这恕罪的话是说个好听的,自个儿女儿病了,纪夫人自然心急还来不及呢。杨氏忙带了七姐儿往怡景阁去,若是严重的话可是要早些叫大夫的。

    二姐儿身边的大丫头青碧在门外候着,看见太太过来,只说是姑娘不舒服,正在床上躺着呢,连她也不让进。

    纪夫人急了,怕出什么事,忙叫丫头去开门。

    “姑娘,夫人过来看你呢,我可把门开了哦。”青碧在门外唤道。

    “我无事,叫母亲放心,都回去吧,我好着呢。”缨秀在里头嚷道。

    听二姐儿这么说,纪夫人哪能放心的下,便叫青碧赶紧把门推开了。

    杨氏和七姐儿进了屋,屋内燃着香,烟熏缭绕,窗门紧闭,哪也不透气,直叫人闷得慌,这憋也是要把人憋坏的。赶紧又叫丫头都将窗户开开。

    床上的缨秀本适应了昏暗的屋子,这窗外的天光一照进来,刺得睁不开眼,赶紧拉上被子蒙了头。

    “哎呦我的傻姑娘,你这是干嘛呢。”纪夫人进来一看,放了一半的心,这二姑娘倒不是真病了,怕是为昨儿个事难过呢。

    缨宁以为二姐儿还在生婧珠的气呢,自家二姐儿自来心气高,这婧珠与刘公子的事府里下人都私下议论,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便是太太三令五申,也还有些长舌的在背后嚼舌根呢。

    她走到床榻边坐下,伸手去拉二姐蒙在头上的衾被“:昨儿个不是说没事了吗,今日怎的又连床都起不来了。”

    缨秀的被子突然被夺下,露出了带着泪痕略显苍白的脸。缨宁一愣,没想到二姐儿难过到这般。昨日看着坚强,一滴眼泪没流,却都是装的。

    纪夫人看了也心疼,好好的女儿,好好的一桩婚事,就这么被搅黄了,这是女子生命中多大的一件事儿啊,竟遇上这么个糟心事,传出去都不好听。

    “好姑娘,母亲知道你难过。我今日去万寿堂,你祖母也同我说了,那珠姐儿可不能留在府里了。”杨氏虽觉得有些对不住婧珠她娘,但哪个当母亲的不护犊?留了这么个人在府里,平时见面都能想起腌臜心事来。她也想好了,就算多给婧珠些银两,在外头给她置办个一进的小宅院,让钱婆子跟去,再买两个丫鬟送去,平时生活上照应着,再赶紧说门亲事,也算仁至义尽,对的起她死去的母亲了。

    缨秀倒也没恨谁,婧珠她是怪过的,但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也不全都是婧珠的错。出了这样的事,不过是心里郁闷着,哭一哭发泄一下罢了,好在对于刘公子她也只算是看对眼,并未真动了情。

    女儿伤心归伤心,这纪夫人哥哥要上府的事还是要操办起来的。今日明日的膳食都要一样样定了。外院的厢房刘家公子刚住过,只需把床寝换了,屋子稍微收拾一下便成。还有伺候的下人丫头也要挑好了派过去。

    “你也别难过了,这好人家多的是呢,咱不急慢慢挑,母亲定要给你挑个最好的。”杨氏见二姐儿已经自个儿坐起来了,看她倒还想得开,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好在是她二姑娘遇到这事,这并非她偏心,而是自个儿这两个闺女虽是一母所出,性子却完全不一样。

    “你既然起来了,也好好收拾收拾,今个儿你舅舅过来,肯定是要出去见见的,否则就该被说没规矩了。”纪母拍了拍二姐儿的手,又对缨宁说道“:宁儿你好好陪陪你二姐,我事儿多,就先回去了。”

    缨宁将母亲送至院门外才返身折了回来。

    缨秀想了一天一夜,哭也哭了,恼也恼了,听说婧珠要被送出去了,这会儿倒也想通了,自己还有个好母亲,好妹妹,是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刘公子这样的人家不要也罢,好在是现在出的事,若是她嫁过去之后遇上这事儿,那可真是哭也没地方哭去了。

    既然想开了,遂掀开衾被,唤来丫鬟更衣打水净脸。看着铜镜中的女子依旧光彩明艳,人收拾精神了,心情也好上了几分。

    纪夫人早早就派了自家管事在城门口候着,只等接上杨老爷往纪府来。说来倒也奇怪,这哥哥若是奉着圣谕进京办事,前几日青州定有母家的来信,以往嫂嫂也会一同随行入京,入京之后必有各部主事接待,住的是朝廷特许的官营驿站。不过年不过节,母家是不来人拜访的。问了纪老爷,纪老爷只说大舅子来京都与他有事商议,别的也未多说。这该是多顶要的事,让哥哥如此匆忙赶来,而自家老爷又三缄其口。杨氏也只得将疑虑放在心里。

    杨大人的马车日夜兼程,只花了一日半的功夫便到了京都,接应上纪家派来的下人,急急往纪府去。

    纪大人一早便起身在书房里等着了。昨夜他一晚没睡,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在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他踱着步,背着手,只要一想到有人在背后揪他的小辫子,弄不好事情就要败露,浑身便直冒冷汗。万一这棋局一步没走好,那可是要遭来灭顶之祸的。

    纪大人又朝门外问了第三回“:赵世,杨老爷可接到了?”

    “接到了,正往府上赶呢。”赵世是跟在纪大人身边办事的大管事,自幼便跟了还是公子的纪老爷,十分得纪义淮的信任。而且纪家的账目都是经他的手进项出项的,连纪夫人都不知道的纪家密事他也是知道十之八九的。

    “等杨大人到了府里,便直接带他来我书房。”

    “那夫人那里?”

    “这事儿万不可让她知晓,只说我有要事商议。”宅内妇人自来遇事便无主见,纪大人只觉得这事儿十分棘手,若这事儿能过去,那便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若这事儿过不去,只当做了最坏的打算也要把后院女眷安置好。

    纪夫人派去的人回来禀报说,杨大人已经到府里了,刚进了府便往纪大人的临书阁去了。杨氏觉着定出什么事儿了,只自家大人不说,她也无从得知。

    杨氏突然想到一贯以来自己经手的账目漏洞百出,说与自家老爷听,纪义淮却只推说外头置了个钱庄铺子,叫了个掌柜打理,自始至终她都没碰手过。又想到哥哥自来管理盐务和采办宫廷进项,掌着圣上拨下来大批的银两,莫不是这其间出了问题?一想到这个面上,杨氏险些站不稳差点栽了去,若真是这般,那老爷殚精竭虑,哥哥连夜上京也不足为奇了。

    这事儿可小可大,若真是两人互为勾结,事情不被抖出来还好,里头的空缺还可慢慢填补,若被有心的抓了把柄,那可真是万劫不复了。一想到有这个可能,纪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忙忙换了衣裳,叫来嫣红准备往老夫人的万寿堂去。

    墨玉色刻满篆文的檀木佛珠被攥断了线,倾刻分崩离析。纪老夫人看着滚落的珠子,慢慢消化着刚刚儿媳的话。

    “这都是你我的猜测,许是我们想多了。他是你哥哥,你定要拉他来问个明白,知道么?”纪老太太自十五岁便嫁给了纪太傅,在纪家过了大半辈子,这生后的事她管不了,但在有生之年断不能看着纪家毁在纪义淮手里,否则死后下去如何去面对纪家列祖列宗,去面对已故的纪成康。

    临书阁内,纪大人已经急得焦头烂额,“:定是那宋老贼搞的鬼!这红头账簿锁在密盒里又藏进了暗阁,一般人如何得知?也只有他手里的暗卫能做出这样的事儿。那混进的内贼可抓着了?”

    这包衣骁骑参将宋大人是巡捕营魏提督的爪牙,而魏提督便是魏皇后的母家,自来与聂丞相不对头,朝堂之上常对纪义淮多有刁难。

    “那混进的贼人连夜便逃了,等我发现时早已出了青州城,我哪里抓去。这聂丞相他撼不动,倒走旁门左道,使出下三滥的手段,不作文章不懂道理的武人就是粗鄙!”杨大人好歹也是读书人出声,虽心里有气,但再难听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了。

    “这事已至此,接下来如何,当从长计议。”纪义淮知道这当下自己不能慌乱,他还有个老母亲有妻子儿女一大家子人,定要渡了这个节槛。“这账簿已经到了他们手上,揭发咱们是迟早的事儿,只要东西一交到圣上那里,那真是无力回天了……除非他们交不上去。”纪大人知道,聂丞相素来门生众广,权势之大,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躲过圣上的眼线,蒙了圣上的眼,他便能一手遮天,况且他们自来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这账目进项上的事多有他的荫蔽,看来这事儿也只能求他了……

    “这事儿我确是听你的安排全做了,若东西真被递了上去,可有填补之法?”杨大人每每过那账目,都心惊肉跳的,若不是有妹夫这颗定心丸,他是万万不敢做这样的事儿的。

    “这事儿就是冲我们来的,数目之大,哪还有填补之法……”那么大的数目,又运作了这么些年,哪是想填就填得上的。

    杨大人一听妹夫这么说,一时滩坐在位上,他后悔了,可前面是豺狼虎豹后面是万丈深渊,他没有回头路。

    这两人在书房里关了一下午,连茶水也没进过,出来时天欲黑了。

    纪大人叫来了赵世,递了封信函,即刻给聂丞相去帖,说是要连夜上门拜访,有要事商议。

    纪夫人好不容易等到老爷和哥哥出来,啥也没说,命人摆了宴席,伺候起茶水来。

    “我有要事去趟丞相府,便不吃了,你招待好你哥哥。”说着纪大人带了两个随从出了厅堂。

    纪夫人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杨大人这会儿心里虽是翻江倒海,但面上依旧往日做派,就怕妹妹知道也跟着担心受怕。

    纪家几个公子姑娘也相继过来请了安,这杨大人许久未见外甥和外甥女,看着哥儿都长大成人将要考取功名,姐儿都亭亭玉立,心事不禁涌上心头,觉着对不住自个儿妹妹,却又无法将真相说出口。

    纪夫人看出哥哥满怀心事,那一杯杯酒往肚里灌,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待用了膳,回了厅堂,纪夫人见四下无人,忙闭了门窗,拉过杨大人质问道“:哥哥可有话同我说?”

    杨大人哪里肯说,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个人担心。况且这样的事,妹妹一个弱女子,如何承受的了?这事万一弄不好是要家破人亡的……

    这边纪大人还未赶到丞相府,前头先去递帖子的赵世就赶来了,“纪大人,相府的门房接了帖,说是丞相大人午膳后便被圣上召进宫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这可如何是好?

    这聂丞相今晚必是要见到的,关乎到身家性命,十万火急。纪义淮依旧叫马夫往丞相府赶去。

    是相府的林管事出面招待,将他带至了相府的客堂。

    “林管事可知丞相大人进宫所谓何事?”纪义淮问道,这圣上若无要事自来不会召官员进宫留至申时。纪义淮意念一闪,打了个激灵,摇摇头,定是自己想多了。

    “我家老爷得了圣上口喻便急急进宫了,至于何事老奴便不知了。”

    “可有说什么时辰回来?”

    “宫里并未来信,都到这个时辰了,想是快了,纪老爷稍候片刻吧。”林管家为纪大人上了茶便退下了。

    纪义淮这一等,便等了两个时辰,到了戌时。

    外头林管家进来说,老爷从宫里来了口信,今晚不回府了。

    纪大人一听,可要坏事了。辞了林管家便上了马车打道回府。一路上一直在想丞相进宫这事儿,难道真的有这么巧的事?

    纪府内,纪夫人坐在寝室的榻边,脑子里还回想着哥哥刚才的话:都怪我糊涂,只这一步错步步错,可没有回头路了。只要这一关平安过去了,我定好好为圣上当差,不想那投机取巧之事。

    到底还是被她猜中了。

    她素来不问老爷朝堂政务之事,到底作了多少,她也一概不知。但她知道,这件事圣上若要追究,他纪义淮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想到自己即将科考的大哥儿,还未出嫁的几个姐儿,纪夫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