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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澐州太守因女儿的死,内疚卧床,久病不起。城内之事,便多由太守之子杜风打理。本有众多将领认为杜风名不正言不顺,不听其指令,但不多时,这些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留下的,都是畏惧杜风,言听计从之人。
之后没多久,朝堂内乱,各地州城纷纷揭竿起义,脱离朝廷,不再受朝廷管辖。杜风也趁机占城为主,成了澐州城主,割据一方。
澐州物产丰饶,杜风礼贤下士,吸引了不少能人异士投奔而来。杜风如虎添翼,软硬兼施地吞并了四周不少县城,俨然成了一方霸主。
晌午过后,杜风正在处理政事。忽有侍卫来报,有一姑娘求见。
杜风淡淡一笑,很好,他等的人终于来了,“带这位客人去偏厅,让她稍后片刻。”
侍卫领命退下。
半个时辰之后,杜风才搁下笔墨,起身前去见这位“故人”。
上次阿萝带着毛毛从狐族居地下来,在北极雪山脚下偶遇杜风,她已看出他不同往昔,却不曾想到,杜风已从一个拜师无门的捉妖师,变成了雄霸一方的城主。
她倒是不介意多等一会儿,手里把玩着从狐狸脖子上拽下来的一缕毛发,日光照在上头,竟如真正的银丝一般光耀夺目,她不由看得入了神。
“什么动物的毛发,当真稀有。”杜风说笑着走了进来。
阿萝手指轻轻一捻,把狐狸的毛发碾成灰,她不想让杜风知道这是狐狸的毛发,轻轻一吹,如粉末一样落在地,彷如银屑,“毛毛在哪里?”
杜风从侍女手里接过茶壶,亲自为阿萝添茶,摆了摆手,让侍女下去,“北极雪山下匆匆一别,阿萝你难得还为了一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你想如何,直说便是。”阿萝没有耐心与杜风这样假惺惺地说话,“我是来带走毛毛的。”
杜风微微一愣,摇头浅笑,“阿萝,你居然为一头畜生这样上心。”眉眼间皆是笑意,淡淡的,温润如风,“毛毛没事,你自可以领走它。但是在此之前,阿萝,我有话想跟你说。”
阿萝有些看不懂眼前的杜风,他的话,似带着丝嘲讽之意,可又似乎不是,阿萝不悦地皱起眉头,“也好,你我之间的仇怨,是可以做一个了断。就如一年前所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说着,便要拉开架势与杜风打斗一番。
杜风一脸尴尬笑容,“这......我怎会是你的对手?何况,我早已不记得一年前说过什么了。”说着,倏地收敛了笑容,表情严肃而认真,“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都让他一笔勾销吧,好不好,阿萝?”
阿萝皱着眉,不知道杜风想耍什么花招,但是,眼前的杜风真的与一年前鲁莽的男子判若两人,如今的杜风沉着、内敛,身上隐隐透着一股霸者之气,令人折服,“好,往事不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阿萝不想深究杜风如今的举止有何深意,又或者眼前的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但这些都跟她无关,她只想带走毛毛,离开澐州。
杜风见阿萝终于应允,喜悦之情不言而喻,“来,阿萝,我带你去见你的宝贝毛驴。”
杜风做了个请的姿势,阿萝道了声谢,便不客气地率先走了出去。
杜风望着阿萝的背影,缓缓加深了唇畔的笑容。
毛毛在澐州“做客”的日子,是它有生以来最最舒服的日子。睡得是干燥柔软带着股阳光味儿的干草堆,吃的是鲜嫩多汁爽脆可口的大红萝卜,天天有人给它打理驴窝,还没人催它起来活动,简直快活赛神仙。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它见不着阿萝,心里不踏实,导致每晚做噩梦。梦里头总有个男人,白衣飘飘,黑发如墨,面无表情地敲着它的脑袋说,“贪图享乐,他日有你好受。”
今日,毛毛也是刚刚大梦初醒,它的脑袋还隐隐的痛,好像刚刚被人敲打过。它真是可怜,毛毛不禁喷了口气,连睡个觉都不安生。
阿萝远远就瞧见毛毛圆鼓鼓的身子似乎又大了一圈,不禁侧目看了眼杜风。
杜风无奈笑着,“你这头毛驴,真是比猪还能吃能睡。”
“多谢你如此用心照顾。”
“你开心便好。”
阿萝脚下微微一顿,杜风这话给人的感觉真是奇怪。阿萝走到毛毛身侧,拍了拍毛毛的脑袋,声音都变得柔和起来,“毛毛,我来接你了。”
毛毛本无精打采地把脑袋整个垂在干草上,一听到阿萝的声音,立马竖起耳朵,转过脑袋对着阿萝。它咂巴了几下眼睛,才发现阿萝真的来了,顿时欢快地叫了起来,什么烦恼都不记得了。
“来,起来,我们走了。”阿萝拍着毛毛脑袋,让它起来。
毛毛一听说又要走了,顿时又焉了下去,可怜兮兮地望着阿萝,似乎在说,它还想多享受些日子。只是它苦于不能说话,阿萝也不懂她眼神所要表达的意思,她只是感觉它似乎不太高兴 。
“阿萝,既然来了,何不多住几日?”杜风开口挽留。
毛毛一听,顿时乐开了花,欧啊一叫,围着杜风大献殷勤。
阿萝这才明白,毛毛这是乐不思蜀啊,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她并不打算听从杜风的建议,“不了,杜风,我......”
“不愿常住,那就明日再走吧,明日高洋会过来。他若见着你,知道你我已经冰释前嫌,自然高兴极了。”
高捕快......阿萝犹豫了许久,终是点了下头,“也好。”
“澐州与从前大不相同,你可以出去走走。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一下,晚上,我为你接风洗尘。”
“不用了,杜风。”
“别拒绝了,阿萝,就当我为以前的事情,向你赔罪也好。”杜风不待阿萝同意,继续说道,“就这样定了,我命人带你出去走走。”说着像一旁的随从交代了几声,又对阿萝说道,“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出去转转,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
阿萝只得点头应允。
带着阿萝出门的,是一名婢女,名作巧素。
巧素年约十六七岁,天真活泼,倒让阿萝心生好感,不由地与她多聊了几句。
阿萝面容严肃惯了,巧素一开始有些拘谨,可见阿萝说起话来也是随和,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
“小姐,我总觉得你好生眼熟。”
“怎会?”阿萝仔细回忆了一下,上回入住太守府,她并没有见过她。
巧素对着阿萝好一阵端详,忽然了悟一般啊了一声,“我记起来了,小姐,我在城主书房里见过你。”
“什么?”阿萝顿时一头雾水,她何时去过杜风的书房,又怎么可能碰到这个小丫头。
巧素忽然神秘兮兮地笑对阿萝,“小姐,你可知为何我们城主长得这样好看,身份这样尊贵,却没有一房妻妾么?”
阿萝摇了摇,这个,她实在不感兴趣。
“因为城主心里有人。”
阿萝并不想听,随意抬手指向前面的茶楼,“这茶楼不错,我们进去坐坐。”
巧素一把拉住阿萝,“不,不,小姐,你先听我说完。城主的书房轻易不让人进去,那日城主喝醉了酒,我就奉命送醒酒茶进去,你猜我看到什么了?我看到你的画像啦,小姐,真是惟妙惟肖。我说呢,我怎么一见小姐,就觉得面善。”
阿萝冷冷一笑,眼含冷意,“杜风故意让你说给我听的?”
巧素本来说得正欢,可她没想到,她认为的天大的好事,居然让阿萝这样不高兴。顿时,眼中聚起了水汽,要是让城主知道她惹这位小姐这样不高兴,那还了得,害怕地跪地求饶,“小姐,不是的,小姐,我......错了小姐,我不知道您会不高兴。小姐,这事儿没人知道,小姐,您千万不要告诉城主,不然......城主赏罚分明,我怕......”
路上行人不知发生了何事,看着两人指指点点。
阿萝一把拽起巧素,离开人群。
巧素已经吓得脸色发白,全身颤抖,“小......姐......”
阿萝真受不了这个多事又胆小如鼠的小丫头,“我知道了,你别抖了。”
“可......我害怕。”
“吃一堑长一智,下回长点记性就好。”
“巧素记得了。”巧素见阿萝面容又和善了起来,吞了吞口水,忍不住加了句,“小姐,城主的丹青真是极好,不过,小姐,你比画上美多了。”
“是么?”阿萝极少照镜子,她不太关心自己的模样,对于这样的赞美她更是不在意,淡淡地瞥了巧素一眼,“去别处走走吧。”
巧素以为她又说错话了,垂着脑袋小媳妇似地亦步亦趋地跟在阿萝后头。等她再次抬头,发现他们进了不该进的小巷子里,立马拉住阿萝不让她再走了,“小姐,那儿不能去。”
“嗯?”阿萝一直在走神,抬眸一看,发现小巷两旁尽是青楼妓馆。日头刚刚偏西,天色未暗,小巷子里还极是冷清。阿萝不知怎会走进这条小巷里,正要转身回去,一条丝巾随风飘来,不偏不倚地落入她手中。
浓烈的脂粉气,顿时勾起了阿萝并不美好的回忆,她愤然回头,却见那半开的雕花窗户后,狐狸拥着一个女子调笑着。
“小姐,时辰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吧,城主还要为小姐接风洗尘呢。”
巧素的话,把阿萝从难以言说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小姐,巧素一会儿伺候您沐浴更衣,您一定漂亮极了,城主定然喜欢。”巧素忽然捂着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瞧了阿萝一眼,见她不过是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安心下来。
狐狸虽然装着与人调/情,一双耳朵竖得可直了,生怕漏了一个字。他听后愤怒极了,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滚出去!”
“公子?”
“滚出去,没长耳朵吗?”狐狸双目圆睁,像要吃人。
女子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狐狸望着阿萝离去的背影,把杜风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他凭什么替阿萝接风洗尘,凭什么要阿萝沐浴更衣这样隆重对待。他们不是明明有仇的吗,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狐狸急的团团转,烦躁不已地把十指插进头发间抓着自己的头发,他不是因她嫌弃他是妖而伤心不已么,那他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没出息!”
“贱骨头!”
“该死的......”狐狸咒骂着,直接从窗户里跃了出去。
阿萝是他的,是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