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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圣驾下榻之地,一些规格都是有要求的,即便许家造不出一栋富丽堂皇的行宫,却也必须要将自己家的宅子重新装修改造,起码不会让皇帝一眼看到便觉得不喜。
皇帝会稍微体谅许家的条件,却不会为了许家勉强自己忍受。
皇帝从来都是世上最狠心最任性的人。
许倾落对这一点一直清楚的很。
幸亏前世她也是在皇宫中待过的,甚至最受宠的时候也被皇帝带着去行宫中小住过,怎么才能够用最小的代价达到最好的效果,比如如何让皇帝看着满意却不会花费过巨,说实话她还算是有信心。
否则的话公子衍就算是承诺会出钱出力的帮忙,许倾落也不会贸然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许母一开始感觉是一团乱麻,待到许倾落将大致的规格忌讳还有布置都给她讲明白了之后,许母明显大松了口气。
比如许倾落建议的将宅子扩建,将许府的花园重新规整,栽种一些奇花异草,还有预备给皇帝下榻的主屋需要打通原来的整个院子,里面用的地砖需是打磨成如何形状,如何镶嵌出好看不出格的图案,屋角墙边的摆饰,碗碟杯盘上的花纹,甚至还有墙上挂的字画,都要如何才能够得皇帝的眼。
不需要非得是名家之作,也不需要如何贵重难得,皇帝知晓许家只是普通之家,却一定要是有意趣的。
许母自然好奇许倾落怎么知晓的这么清楚,又怎么确定皇帝会喜欢一些有意趣的东西,许倾落毫不犹豫的都推到了琅晟的头上,说是男人信中所说,反正琅晟是怎么样也不会拆她的台的,这一点许倾落还是很有信心的。
许母一听是琅晟的消息,立马相信了,笑的格外的放心:“倒是阿晟有心了。”
俗话说的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这话可真不是假的,许母在许倾落面前不止一次说过琅晟的好话。
不过许倾落看着自己亲娘喜欢琅晟,自然也只有开心的份儿了。
许家虽然忙乱,但是因为许倾落指挥若定的态度,所有人在忙乱中也自然而然的有了一份镇定,安稳的心思,改建许府的事情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到了后期全然是得心应手了,不论是许家的下人还是请来的工匠木匠人人都是利落至极。
只是许倾落再是指挥若定,许家上下再是一心,总也耐不住有些不是许家的人有别的心思。
第三天的时候,许家的门外有人带着礼物上了门,而忙的脚不占地的许倾落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是否要接待对方,许微婉已经代替她将人迎上了门。
“小姐,她简直是太过分了,她居然用许家小姐的名义去迎人,那过来拜见的人是城中的富绅季家,他们家开着好几家商号呢,你是没有听到看到许微婉方才那个得意的样子,对方还以为她就是许家正经小姐,那个恭敬......”
百草气的要命,望着许倾落那边蹲下身子检查着地砖家具,弄的自己灰头土脸的,又想到许微婉方才出去的时候那一副干净华丽的小姐装扮,就觉得心中怄着那么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简直快憋死了。
许倾落放下地砖,对着旁边的石匠点头示意对方整治的尺寸不差,可以继续按照这个标准来,才擦擦手站起了身子。
“水。”
许倾落只是一声,百草便忘记了自己的抱怨,忙不迭的将自己手中的水递给许倾落。
少女轻轻仰首,将羊皮袋子中的温水饮下,随手抹了一把嘴角,还没有等到百草感叹她家小姐吃苦遭罪呢,羊皮袋子已经递到了百草的手中。
“祖母有心让她去接待客人,那便随她去吧,就当是让祖母安心放心。”
许倾落似笑非笑。
她早就知晓了许微婉得到许老夫人示意出面见人的事情,这里毕竟是许府,是属于她许倾落的许府,不是许老夫人那祖宅许府,府中大多数的下人可还不是老夫人的人呢。
她不是不在意,只是无所谓,许老夫人的偏心,偏执还有对她的不公早就不是一日两日,一次两次了。
“哎?是老夫人的意思?那,那也不对呀,明明您才是正经小姐,五洲城的人要是认错了可怎么办......”
百草瘪着唇,不好大声抱怨了,毕竟牵涉到许老夫人,可是小声的抱怨总可以吧。
许倾落轻轻的捏了捏对方的脸颊:“无所谓,现在家中正是人手短缺的时候,我这边走不开,我爹娘也忙不过来,她若是有心的话,也算帮忙了。”
“她那算是什么帮忙,明明是心有算计!”
百草坚决不承认许微婉‘帮着’许倾落接待客人是帮忙。
“她又能够算计什么呢?”
许倾落嗤笑一声:“五洲城的这些个达官贵人可不是傻子,若是那么容易就能够交好的话,那可真是笑话了。”
她几次在城门口当众露面,她不相信那些来拜访的人不清楚她家中的底细,许家只有一个小姐,只有许倾落,其他的,若是他们当真去交好支持许微婉的话,那才是真的笑话呢。
对这一点,许倾落自信的很,一个个老狐狸一般,哪里是许微婉以为的见过几面,几次‘相谈甚欢’就能够抓住的,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
她其实很期待许微婉自以为抓住了某个人,最后被人骗的什么都不剩下的样子,她这一次不主动害许微婉,她只是不去管她,许倾落不相信许微婉自己不做些什么,以着她对权势的追求,便是她还能够冷静的下来,还有小周氏在边上不是?
许倾落想想许微婉也许要步她前世的后尘都觉得全身舒服。
千万不要让她失望呀。
百草看了看自家小姐自信的笑颜,莫测的眼神,虽然还是担心不忿,到底相信小姐的能力没有再出声抱怨,只是决定一定要盯紧了许微婉,省的她背后搞小动作。
许微婉没有搞什么明显的小动作,她除了不断的在来拜访的人面前露面,展现自己的温柔细心,将自己的名声打出去之外,也就是后面看许倾落没有说话阻止她接待客人,将小周氏也拉了过来。
小周氏和许微婉是一心想要在五洲城打出好名声了。
许倾落还是没有管,许母是有心无力,她虽然厌恶小周氏,对许微婉也没有什么好面色,但是家中忙乱的很,许老夫人又拉着她去贴身伺候去了,她想管都没有时间。
一时间五洲城中倒是真的有不少人传言许家另外一个小姐的温婉美丽,体贴细心,知书达理了,总之话里话外的都比许倾落的名声好不少就是了。
百草绘声绘色的给许倾落描述,许倾落便当是个笑话听着,百草看许倾落是真的不在意的样子,渐渐的看着许微婉那么积极的表现也不再生气愤怒激动了。
欲要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许倾落其实猜测的出来许微婉和小周氏的目标也许是皇室,她其实挺乐见其成的,皇帝说好听了是天下第一人,许倾落却知晓的清楚,那就是个狠辣偏执多疑的老不死。
皇帝之后的那几个皇子也没有一个好东西,做他们的女人,许微婉的地位,最多也就是玩物罢了,而玩物的下场,通常就是她前世遭遇的那些。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想一个许微婉,重要的是将宅子修建好了,将烫手的山芋捂成宝贝,是琅晟再有一个半月就能够见面,这些才是她需要重点考虑的。
轻重之分,许倾落心中有数的很,越发用心的投入府中的扩建修建中去。
许家就这么低调中透着高调的改建着房子,改建着所有五洲城人都知晓皇帝要下榻入住的宅子,另外一家却是不愿意让许家就这么轻松的修建好府宅。
复明前来了,而且还是带着断了一条腿的复莹莹过来了。
不是过来兴师问罪,而是过来赔礼道歉。
当着不少看热闹的五洲城人的面,复明前一推被人搀扶着的复莹莹,狠声开口:“孽女,还不跪下和世侄女道歉,若不是官府中人告知,我都不晓得你居然那么跋扈,当街辱人不算,居然派人来许家骚扰,你可真是给我们复家长脸!”
复莹莹的身子踉跄,幸亏她的手及时撑住了身侧的巨石,才没有摔倒,她的腿根本就还没有好,只是勉强站立,现在听着身后复明前的怒斥,看着面前许倾落的那么一张脸,咬紧了牙根,委屈的厉害,却又因为前面来之前复明前的那些话不得不低垂着头:“许姐姐,抱歉,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才会一时冲动让人来府中请人,是我没有说清楚那些个狗奴才才会会错意,行动莽撞了些,谁想到许姐姐你那么不经吓,我给你跪下道歉了!”
复莹莹即便是不得不跪下,也不想要许倾落好过,直接便将责任推在那些没弄清楚的狗奴才和大惊小怪的许倾落脑袋上了,许倾落即便不看,也能够感受到周围那些围观的人中有多少人对她不以为意的目光还有窃窃私语,逼迫一个断了腿的城主千金当众下跪赔罪吗?
复明前皱眉,对自家女儿这个不知道收敛的性子,今日是来‘赔罪’的,不是再结仇的。
可惜许倾落清醒的很,她丝毫没有让复莹莹低头的痛快,很清楚自己不想要接受这样的‘赔罪’。
她的手轻轻一接复莹莹的胳膊,没有让她顺势跪下,而是在复莹莹硬要跪下之前,手腕巧劲一使,将她推到了复家仆人的身前,对方不得不扶住复莹莹。
许倾落的声音随之而起:“复小姐若是真的觉得对谁有不该的话,应该去寻那些当日在官府那里控诉复家恶行的百姓,我这边能够自保,复小姐也没有占了什么便宜便免了什么赔罪吧。”
“还有,这里是陛下将要下榻的所在,虽然现在圣驾还未曾入住,但是也是需要一些忌讳的,某些人在这里呆久了,可是很晦气的,我能够忍,不代表陛下能够忍住,来人,送客。”
许倾落的话语先是软,后是硬,明明声音轻柔动听,却愣是让人感觉到了寒冬腊月一般的凛冽,那一刻,不论是复莹莹还是复明前的面色都像是五色彩盘一般,各种色调轮换着上,难看的很。
“好,好,许家果然是要迎接圣驾的人家,如今倒是老夫高攀了。”
复明前冷笑两声,然后一拉复莹莹,也不顾对方喊痛的声音,直接拽着复莹莹往外面走去。
“爹,走慢些,我腿痛。”
刚刚出了许家大门没有走多远,复莹莹就忍不住喊出了声。
“腿痛?你还知道腿痛,你还不如直接废了这条腿!”
复明前一把甩开了自己方才拉着的复莹莹的胳膊,面上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爹,你,你怎么这么说,我方才那么委屈求全的,你不说安慰我,还对我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复莹莹委屈的两眼冒水光,可怜的很,加上伤势未愈,面色苍白惨淡,比起许微婉惯常的楚楚可怜样子都多了三分真实。
可惜复明前丝毫不需要复莹莹现在才扮虚弱,他看着面前这个蠢女儿,冷笑一声:“你当时死了更好,现在你都是个废人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以为你会有点儿用处,现在看来你连那么一点儿让人可怜的用处都没有。”
从前如珠似宝的女儿,现在看着那畸形扭曲的手,那歪斜的身子,想到她给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想到原县令手上的东西,想到那几个还呆在官府大牢中的复家仆役,复明前就觉得一阵气闷,话语是毫不客气的毒辣。
“本来还指望着你扭转乾坤,看来是我对你期望太高了......”
复明前的声音淡了下去,也冷了下去,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毫不迟疑的起步离开。
他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将这个蠢女儿掐死。
复莹莹的腿站不久,这么一会儿工夫疼的钻心,她望着复明前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眼睛一阵阵发酸,她的指尖儿不断的掐着自己的掌心,眼底恨意翻卷。
只是不知道这恨意单纯是对着许倾落的,还是再加上一个复明前。
——
复家人离开了,可是复家人这一趟来回,却是让本来便被许多人看在眼中的许家真正处于了风口浪尖,城中不少人都说许家要迎接圣驾,这架子也大了,连对城主都可以甩脸色了。
有些明白人觉得许家太过了,有些只看眼前利益的人则是觉得许家真的有可攀附的价值,一时间往许家来的那些个富绅豪门更是多不胜数,几有将门槛踏平的趋势,每日里不止是拜访,甚至还带着一些许倾落正需要的修建房子的珍贵材料过来,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这个时候许倾落倒是庆幸许微婉帮忙接待着,她可真没有那个功夫和那些别有用心的扯皮,许良和许母更不是那块料子了。
有自诩聪明人看许家烈火烹油,有看眼前的人巴结不迭,自然也有真正看透了却过来帮忙的。
许倾落正在看布庄送来的做枕套被褥的料子,这些寝具即便皇帝身边的人定然会准备,她也要提前备下,这是个态度问题,衣食住行,每一样都不能够小视,许家的人都没有经验也没有那份见识,许倾落哪里放心撒手,一样样的全都要过目,这几日下来都瘦了一圈儿,看的百草直心疼,不间断的给她熬补汤喝。
许倾落放下手中的布样,又拿起另外一段布样,这些料子还是差了一些,宅子,装饰,观赏之物都可以往意趣上着手,不需要多么宏伟贵重,条件在那里,但是这有可能被皇帝贴身睡的布料却是不能够省俭的,一时间许倾落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外面传来百草的声音,只是与这几日的焦虑不同,现在却是多了些许喜气:“小姐,你看谁来了。”
许倾落下意识的回头,一个白衣公子,一个青衣少年,两个人并肩而来,白衣公子温润如玉,潇洒如风,那青衣少年却也自有一番气度。
“许小姐。”
“许姑娘。”
两个人同时招呼。
许倾落面上露出了笑,却是对着青衣少年的:“四公子。”
这个青衣少年正是有一段日子没见的杨谦,许倾落对着杨谦是有好感,却本不至于这么高兴,最主要是杨谦过来了,让她终于看到了一个也许可以正经帮上忙的劳力了。
杨谦前世可是可以金殿夺魁的状元郎,即便他现在名声不显,那文采总不会差太多的,许倾落手上好多东西都需要一个饱读群书,对各种礼仪布置极其清晰明了的世家子来完成。
至于公子衍?
许倾落心底很清楚,她更加相信的是杨谦。
公子衍扯了扯唇:“喂,我这么个大活人在这里你就招呼他,也太厚此薄彼了吧。我可不服,难道他比我长的好?”
他似乎有些不满,又似乎是无所谓的戏言。
“杨四哪里及的上衍公子,公子人中龙凤,许姑娘只是与杨四多日不见,才会如此。”
杨谦一段日子不见,说话却是沉稳的多了。
杨谦确实是来帮忙的,不用许倾落开口,他便先开了口:“在下已经听说了许家有幸得陛下莅临之事,想着府中才来淮县人手不多,若是许姑娘不嫌弃,在下不才愿意帮手一二。”
一时间许倾落看着杨谦觉得更加顺眼了,反而是公子衍看着许倾落那眼神有些不虞:“呵,其实这边还有一个对皇家各种规矩更加了解的人,这宅子中不止是东西需要准备好,这下人总也不能够太不懂规矩吧。”
公子衍本来只打算提供一些财力物力帮助,他和杨谦一起是正好顺路,过来这边就是想看看许倾落忙到了什么程度,他这个人最喜欢看人团团转了。
现在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却开了这个口。
许倾落斜倪了公子衍一眼,在公子衍以为自己会被拒绝的时候,许倾落面上的笑容瞬间灿烂了三分:“百草,带衍公子去后院,府中下人的规矩都交给公子训练了,多谢衍公子帮忙了。”
公子衍看着许倾落那灿烂至极的笑容,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搬起了一块不小的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是谁?”
许微婉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望着那个从许倾落房间中走出的白衣公子,对方容颜俊秀,丰神逸致,唇角的笑容显得格外的温暖和煦,整个人仿佛沐浴在阳光之中却又毫不逊色于那天空的太阳。
少女的心砰然跳动,那样俊秀非凡,笑的温暖的男人,再加上对方身上那份难言的贵气,许微婉一时间眼睛都挪不开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出色的男子,她出身青楼,见过所谓的世家公子,也见过那些官员,可是那些个人不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便是一个个草包色坯,哪里及的上公子衍的一分风采。
“那是公子衍,是五洲城中公子世家的少主,是下一代的家主呢。最难得的是衍公子至今没有娶妻,身边连通房侍妾都没有一个,五洲城中不知道多少家女儿希望嫁给他呢。”
旁边的小丫鬟看着许微婉那不舍得眨眼的样子,暗自撇了撇嘴,一边介绍一边鄙夷着许微婉想太多,这样的世家公子,如此出色的男子,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半道上被许老夫人捡来的野小姐还敢肖想,也是脸皮厚。
许微婉丝毫不知道身边丫鬟的鄙夷,她听着小丫鬟的介绍,她自然是知晓公子家的,也听过公子衍,知晓公子衍和许倾落有些瓜葛,她只是第一次知晓公子衍是如此一个男子。
那一瞬间,许微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他。
她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
比起那已经五六十岁,传说有无数后宫,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的皇帝,公子衍实实在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