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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氏传出病重的消息,到太子让她病逝,只用了短短的五日时间。
太子自以为将王氏身边的人都杀了个干净,东宫不会传出对他不利的消息,王氏刚刚病逝,便派人前去王家通知消息,并且表示要东宫大办丧礼,并且还要为王氏请封,在王家旁支之间再选择一位王家女为侧妃。
皇后虽然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但是王氏人已经死了,她能够做的也只是帮着太子更好的收尾。
太子更加觉得高枕无忧了,论起手段来,尤其是对身边人的掌控,皇后远胜于太子。
若是真的一切都如太子所想被瞒住了,那么太子的这些做派自然是极其拉拢人的,王家也不会太计较王氏的死因,甚至会感谢太子对王家的优容,对太子更加尽忠。
可惜太子的所作所为尽数都在许倾落的帮助之下,在许倾落的帮助下,王氏身边那个知晓一切的婢女送出了东宫,送入了王家。
“我可怜的女儿!”
郭氏听着婢女诉说着自己女儿的死,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恨不得杀了太子。
她争了一辈子,也只得王氏这么一个女儿,女儿死了,王家的人却更加在意谁去接替女儿的位子,她本来就是伤心欲绝,现如今知晓真相,自己的女儿根本不是什么忧思过度一病不起,是被太子杀死的。
“太子那个伪君子,我的女儿不能够白死!”
郭氏能够在王家立足并且生下一个女儿让其一路成为太子侧妃,自然不是自家女儿那般天真冲动的性子,她的眼中现出恨毒了的光芒,望着地上唯一幸存的婢女:“我会让金麽麽先将你安置去偏院,待到太子为我女儿办丧事的时候,你再出来......”
——
王氏的死太子虽然自以为掩饰的天衣无缝,却也到底是避忌着最近不敢太过,一切等到王氏葬礼过后就再也不会出岔子了,但是他回头怎么想怎么觉得此事有些古怪,不是怀疑自己杀死王氏的事情有古怪,毕竟许倾落的药是将内心的情感放大,却不是彻底迷失心智。
他怀疑的是王氏怎么那么巧的就知道自己去了奇香院,怎么自己那么巧的就在那奇香院遇到了一个和许倾落眉目有些相似的女人。
太子派人去奇香院,玉芙却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子再不知道自己被设计了,就是傻子了,他又开始清查起了自己身边的人,东宫一时间人人自危。
许倾落随时关注着太子和王家的动静,太子的反应在意料中,王家却是没有丝毫生息有些奇怪。
丁东有些担心王家就这么默认了王氏的死,不追究太子丝毫:“毕竟是一个庶出女儿,王家现在也有了嫡出女儿了,过两年年龄合适也能够争一争太子妃的位子,就算那嫡女不入东宫,太子也承诺了会给旁支王姓女一个侧妃的位子。”
许倾落的手指敲着膝盖,听着丁东的话语,半晌抬起头:“王家不会默认的,王家虽然和太子合作,但是却不是完全依附太子才能够生存的家族,王氏是太子亲自杀的,这样的心性,王家便是有再多的女儿,也不敢送入东宫,王家可以不珍惜女儿,但是女儿的命换不回什么却不符合王家的利益,太子虎狼之心,不足以相交。”
许倾落唇角微微勾起:“等到王氏葬礼的那一日,估计就有一出好戏可看了。”
王氏的葬礼太子虽然说着大办,却比任何人都着急尽快将王氏下葬。
因此三日后,东宫的帖子就已经发遍了京城中大小官员家族之中。
连许倾落手上都有一张帖子。
一大清早的她便收拾妥当,穿上一身素色的衫子,脂粉未施,却自有一种莹莹清姿。
“小姐,你真的要去东宫拜祭那王氏吗?万一出事怎么办。”
百草一边看着自家小姐越发长开的绝丽之姿,一边有些忧心忡忡的道。
来了京城后,许倾落许多事情没有让她参与,是为了保护她,毕竟这里不比别处,百草这样的身份动辄丢掉性命也没有任何人管。
只是百草贴身伺候着许倾落,许多事情自然而然的便知道的,比如太子对许倾落的用心。
那被许倾落拒绝的东宫送来的礼物可是不少。
“我身边的一百禁卫可不是吃素的,而且太子今日应该也没有心情找我的麻烦,他自己身上都牵扯不断。”
许倾落唇角微微勾起,拿起一支梅花簪子,插入了发髻之间。
许倾落现在是御封的县君,身后还跟着一队一看便训练有素的禁卫保护,即便她穿的简单,此时此刻,也没有人再敢小瞧这个女子。
几月前她是平民医女之身,知晓她的贵妇们用一种不屑的语气谈论,更多的人连知晓都不想要知晓许倾落。
可是几月之后,许倾落已经是五品县君,得到了陛下亲封的食邑封户,在宫廷中行走自如,更有禁卫随身保护,身为一个女子,许倾落现在比许多的男子攀爬的速度还要快的多。
许倾落刚刚到,便有妇人忍不住主动上前攀谈,许倾落也端起了得体的笑。
“这王侧妃也是可怜见的,虽然性子差了点儿,却也不该如此年轻便没了性命,太子现在还没有正妃,但凡她有个一儿半女,日后总不会太差的,哎,都是这心思太重,女人呀,就该看开些,爷们儿多要几个女人算什么,太子要那青楼女子虽然是听着不好听,对她的地位不是更加没有威胁吗。”
说着说着,这话题自然就转到了今日葬礼的主角,王氏和太子的身上。
许倾落听着自己身边的几个妇人表面上用一种惋叹的语气说着王氏,话里话外却有隐隐的幸灾乐祸,王氏做人太过跋扈嚣张不留后路,身为一个庶出女,却成了东宫侧妃,还是头上没有正妃压着的侧妃,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等着她倒霉。
许倾落垂低了眼眸,有些厌烦。
外面传来隐隐的喧哗声,许倾落听着是王家的人到了。
她抬眸望去。
“岳父,岳母,郭夫人。”
太子亲自迎接王家的人,对着王大人和王夫人直呼岳父岳母,面上一片哀容。
王氏只是太子侧妃,王家的人还不算是正经的太子岳家,太子这个称呼一出,却是对王家表现的极为重视尊重了。
“瑶儿与本宫伉俪情深,可惜情深缘浅,情深不寿,瑶儿芳华折损,是本宫的不是,本宫在这里给岳父岳母和郭夫人赔罪了。”
太子弯腰行礼,满面愧色。
“太子不必如此,也是瑶儿福薄,没有办法继续伺候太子,倒是瑶儿前些时日做了许多错事,太子现在还给予瑶儿死后如此哀荣,老夫心甚慰。”
王大人现在暂居朝廷六部之一的吏部尚书,其兄弟子侄都在朝中有不同的发展,其父更是被誉为天下师,即便致仕,也是桃李满天下,可以说王家一门都是极其煊赫的。
否则的话王氏也不会那么跋扈,太子和王大人在王氏的灵前这么翁婿情深的表现了一番,让不少觉得太子的位子不稳的人觉得太子还是有前程的。
蠢蠢欲动的心思渐渐的也给熄了。
郭氏在一边看着太子和王大人的交流来往,看着太子那一脸对王氏的怀念,只觉得一口银牙都被咬碎了。
“殿下,妾身只有瑶儿一个女儿,想着瑶儿去的急,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过,心中极为憾恨,请殿下允许妾身今日为我女儿更衣,让我送瑶儿最后一程。”
郭氏如此道。
她的面色苍白,眼中全是满溢的悲伤。
太子的手神经质的抽动了一下,仿佛还能够感觉到指尖残留着的王氏那个女人脖颈处一点点折断的滋味儿。
“郭夫人,瑶儿那里已经有母后派来的女官帮忙了,瑶儿最是爱美,死时容颜惨淡,郭夫人还是不要见到更加伤心的好,瑶儿自己估计也不想郭夫人最后再伤心这么一次。”
太子怎么会愿意让郭氏直接去见王氏的尸体,即便皇后的人已经将尸体处理好了,但是最稳妥的法子就是直接盖棺下葬,不让郭氏去见王氏最后一面才是最好的。
郭氏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咬下太子身上的一块肉,什么叫死时容颜惨淡,若不是他掐死自己的女儿,瑶儿怎么会死时容颜惨淡。
她的女儿死的时候究竟有多么的痛苦。
郭氏深呼吸,正要再开口。
王夫人开了口:“妹妹,太子说的对,瑶儿定然也不想你更加伤心的,皇后娘娘派来的人都是稳妥人,她们帮着瑶儿整理仪容定然不会有差的,妹妹身子弱,就不要再去灵前了,徒惹伤怀。”
王大人给了郭氏一个眼色,那是让她不要再多事的意思。
郭氏只觉得整颗心都在苦水中浸泡,女儿死的蹊跷,难道除了自己就没有一个人想要为她讨回公道吗?
郭氏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可是她一辈子习惯了在王大人和王夫人面前伏低做小,这一时间,她自己都不抱能够亲自去灵前看王氏一眼的希望了。
只是......
郭氏眼神一狠,想着若是不能够到灵前直接看王氏的尸体,那么索性让那婢女直接闹将出来,即便效果要差了太多,无论如何,她总不会让太子好过的。
“来人,伺候岳父,岳母和郭夫人进去......”
太子心底松了口气,转头便要让人将王家人领进去。
正在这时,一道淡淡的女声响起:“母女情深,一朝生死分隔,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过,这是怎样的遗憾,我想对于郭夫人来说,宁愿今日伤心也比日后心心念念要好的多,比起被两个不认识的宫人最后穿衣换洗,王侧妃想来也更愿意那个人是自己的生母,母女天性,太子殿下若是真的对王家对王侧妃心怀愧疚的话,何不如应了郭夫人这在情在理的请求,说实话,葬礼之上,为死去女子最后更衣梳妆的,也多是血缘之亲,若是担心郭夫人等会儿受不住的话,小女对医术还算有些精通,可以在一旁帮着看顾郭夫人的身子。”
许倾落的医术何止于精通,在场有些门路的都知道她现在深受陛下的重用,正是因着她的医术极其的高明,比起宫中的太医也是不差的。
“你,许氏,这是王家和本宫的事情,你有何立场出来说话!身为女子应该端庄淑慎,而不是你这般挑拨是非。”
太子再是对许倾落有心思,前有为了许倾落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入难堪,今有不想让人窥破真相的心思,对着许倾落,一时间不客气到了极点。
若是别的女子被太子如此当众训斥,不是颜面无存恨不得马上离开,便是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许倾落却不是旁的女子,面对太子不客气的话语,面上淡淡的:“殿下这么激动做什么?臣女只是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说出应有之义,殿下既然对王侧妃一片情深,就更不应该拦住母女二人最后一面,难道是殿下有什么隐瞒不成?”
许倾落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在太子的耳中却很重。
“你!”
太子怒瞪着许倾落,想到母后所说的一切破绽都给掩藏了,出于对皇后的信任,他缓缓的将双手后背,面上冷然:“本宫之心,天地可鉴,郭夫人既然要去见瑶儿最后一面,这便过去吧。”
王大人皱眉,看了郭夫人一眼,那是让她推拒的意思。
郭夫人对王大人的眼神视而不见,下拜:“多谢太子殿下成全妾身一片慈母之心。”
“许县君,您不能够进去。”
许倾落被门口的两个宫人挡住。
许倾落还没有开口,郭夫人已经先开了口:“本夫人身子虚弱,担心等会儿受刺激,县君医术高明,太子方才也没有阻止,你们有何理由阻止。”
郭氏本来就是要找到破绽,将事情闹大,许倾落方才出言相帮,不管许倾落是存着什么心思,郭氏不介意让她一起进来。
她今日为的就是给自己女儿讨回一个公道,多的,也顾不得了。
——
“怎么会......”
郭氏看着王氏脖颈处洁白一片,别说是那婢女所说的太子掐断脖颈的狰狞指痕,便连一道勒痕都没有发现,干净的让她无措。
王氏的面色苍白一片,双眼紧闭,身上尤其是脖颈处都没有丝毫伤痕,若是不知道的,会以为王氏现在正在沉睡之中。
郭氏一时间面上全是疑惑不解,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被那个婢女欺骗了。
正在这时,郭氏的眼角余光望到许倾落指尖落处,忍不住伸手拍去:“你做什么!”
许倾落的指尖从王氏的脖颈处移开,指尖一片薄如蝉翼的东西轻轻晃动。
郭氏手上的动作顿住,她望着自己女儿脖颈处的一片狰狞乌紫,那两侧脖颈互相交合在一起的十指指印。
她几乎能够想到自家女儿死的时候有多么的痛苦绝望。
“瑶儿!”
一声悲呼,郭氏整个软倒在了地上。
许倾落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了王氏尸体的手边,望着王氏脖颈那狰狞的伤痕,轻轻开口:“侧妃的喉骨碎裂,颈骨断裂,这是致命伤。”
太子在外面与王大人说着话,不时的望向屋内,那里放着王氏的尸体,即便心中不断告诉自己母后定然处理干净了,他还是忍不住的担忧。
尤其是想到许倾落的那些诡异手段,太子猛然站起,他不该让许倾落进入。
许倾落与郭氏不同。
“殿下,怎么了?”
王大人疑惑的问道,不解太子的失态。
“无事,是本宫想到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让郭夫人出来,僧侣诵读祭文,为瑶儿焚香祷告的时辰可不能够耽误了,本宫还是希望瑶儿能够早登极乐......”
太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灵堂内室乍然传出的一声悲呼,有熟悉的人听清楚了,那分明是郭氏的声音。
“我的女儿,谁害死了我的女儿,瑶儿,你死的好惨,瑶儿......”
郭氏疯疯癫癫的从内室冲了出来,抓住太子的手:“殿下,殿下您不是说瑶儿是病死的吗?为什么瑶儿的颈子都断了,为什么瑶儿死的那么惨,殿下,您要为瑶儿做主呀!”
灵堂中所有的声音一瞬间全数沉寂,许多人望着太子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本宫怎么知道瑶儿的颈子如何断了,本宫亲眼看着瑶儿得病病死的,郭夫人你一定是看错了,或者是有人损毁瑶儿尸体为了陷本宫于不义,来人,送郭夫人回去休息。”
太子面上忍不住的有些慌乱,即便他再是强作镇定,许倾落还有其他眼尖的人早已经看清楚他内里的心虚。
本来要训斥郭夫人的王大人便是那敏锐的人。
他的神色冷然,望着太子的眼神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有几位夫人好奇心重,大胆的,忍不住进入那敞开的大门,一眼看到了棺木中王氏脖颈处的狰狞,几声尖叫声响起,正正的显示着郭氏不是空穴来风。
“郭氏,你先放开太子,瑶儿的事情像是太子所说,还没有弄清楚,现在先不要下结论。回头再说,若是王家的女儿真的屈死的话,我王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王大人的话虽然没有直指太子,却也差不大离了,太子的眼神晃动,张嘴想要说什么解释。
“大人,夫人,求求您们为小姐做主,小姐死的好惨!”
穿着太子宫中宫人服侍的婢女突然冲了出来,跪倒在王大人王夫人的面前。
砰砰的磕起了头:“小姐死的冤枉,求老爷夫人不要让小姐死不瞑目!”
那宫人抬起了头,太子愕然的看着这个女子,那熟悉的面容让他心往下沉。
王氏身边新换上的贴身宫人,他还是多少有些印象的。
明明他都让人将这些王家的人处理掉了,怎么会......
“殿下,奴婢知道您对小姐去青楼找您大闹的事情心怀不满,您尽数可以冷落小姐,厌弃小姐,但是您怎么能够杀了小姐,太子殿下,您好狠的心!”
那宫人大声叫喊着。
“贱婢,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住嘴!”
太子一脚踢落在那宫人的心口。
今日来这里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家中的父母兄弟郭氏已经答应照顾,比起被太子杀人灭口连累家人好的太多。
跌撞在一侧的宫人嘴里呕着血,声音凄厉:“殿下您杀了小姐,亲手掐死的小姐,奴婢都看到了,奴婢不怕死,奴婢就担心真相被隐瞒,小姐死不瞑目,奴婢当日就该和那些小姐身边的姐妹们一起死的,苟活了几日,奴婢也是赚了!”
“小姐,奴婢来找您了!”
宫人打扮的王家婢女一头撞在了桌角之上,砰然声响中,血流如注。
“太子殿下,王家的女儿死的冤枉,老夫今日便将瑶儿带回府中,为了还小女一个公道,给太子一个清白,希望太子殿下不要阻拦。”
王大人一把握住了郭氏的胳膊,大步向外走去。
王氏的尸体,自然有王家的人收敛带走。
太子的面色阴晴不定,一个个前来给王氏祭拜的夫人都远远的避开了太子往外面走。
王氏虽然不是太子的正妻,不是太子正妃,却也是上了皇家玉牒的。
太子杀王氏,与杀妻也差不离了,更是在其后又借着王氏的死表现出的一往情深,在场的夫人们不管夫君父兄家中男人与太子关系如何,此刻望着这往日高高在上的储君,眼中心中全是鄙夷厌弃。
“小女有话与王大人说。”
许倾落挡在王家的马车前。
王大人皱眉,望着许倾落的眼神很有些厌恶:“泽柔县君,老夫现在没有什么心情,若是有事,还是改日为好。”
今日之事方才郭氏已经说了,若不是许倾落多此一举,揭开王氏的伪装,他和太子也不至于直接走到现在这一步。
王大人不怕太子,太子直接杀死王氏他是极其愤怒的,也确实不打算和太子再合作下去了。
但是对他来说,和太子虚与委蛇和与太子直接翻脸是不同的两码子事情。
他们王家一直是太子这方面的人,他还没有和其他皇子联系上,也没有选定一个能够比太子更有希望的,几位皇子现在再去联系,已经是有些迟了,各自的身边可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人手势力了。
王家不能够在他这一代被踢出权利中心。
许倾落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若是小女能够为您和九皇子拉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