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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琅晟望着许倾落,望着她眼中的凌厉,半晌,终于出口这两个字。
一声抱歉却比刀子割肉还要疼痛。
“啪!”的一巴掌,许倾落狠狠的甩在了琅晟的脸上。
男人的面色也许因为受伤的缘故比往日里苍白了许多,一巴掌下去,一道红红的印子出现在了上面。
“你做什么!师兄,你刚刚怎么没躲!”
莫离眼中全是心疼,伸出纤长的五指轻轻的想要碰触男人的面颊。
琅晟无意识的偏过了头,躲开了她的碰触,莫离的眼中一瞬间闪过一丝冷色与警告。
琅晟转首又看许倾落:“今日是我和莫离的成婚之日,希望你不要打扰。”
他面上的冷淡能够冻伤人心。
“......琅晟,你好,你真好,这就是你对我的千般承诺!”
许倾落猛的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她的身形同时带着凌厉与萧瑟,两种感觉杂糅,却都是异常决绝的样子。
琅晟望着许倾落的背影消失,面上的冷淡一瞬间化为了隐忍的痛苦,他闭了闭眼睛,五指狠狠的握紧,终究没有出声。
公子衍始终站在一边望着,望着琅晟对许倾落绝情,望着许倾落绝望伤情,他的眼中带着笑意,无声启唇:“放心,我不会对她动手的。”
莫离眼中的柔情万千还在,只是手掌却是按在了琅晟的脉门之上:“师兄,我们也回去吧,一别经年,师妹还是有许多心事想要和你说的。”
天空中不知道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许倾落抬首望天,天空中断断续续的雨丝坠落,落在了她的脸上眼中,像是流泪的样子。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一把纸伞罩在了许倾落的头顶上方,帮她遮蔽住了纷纷的雨水。
许倾落侧首,是公子衍,男人俊秀的面上淡淡的担忧与悲悯,大半的伞全都用来罩住许倾落,他自己的大半边身子露出在外面,白色的裘衣上已经湿了大片,雨水顺着男人苍白的脸颊淡色的唇慢慢坠落:“再伤心也别拿着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公子衍劝说道。
“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许倾落的声音带着些沙哑,她望着公子衍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温度,那双不知道被泪水还是雨水浸润的双眸看着带着些脆弱,然后在公子衍反应过来之前,许倾落后退一步,退出了遮蔽住雨水的纸伞范围,任凭着雨水纷纷扰扰继续坠落在自己的发上,肩上。
那是一双带着拒绝的眼睛,公子衍看了许倾落一眼,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然后径自将纸伞柄塞到了女人的掌心中,将她的五指合起来,握住纸伞。
“什么时候想要离开了,叫我一声,我在那边等你。”
公子衍往黑暗中走去,那边停着马车还有马匹,马儿不断的在原地踢踏着,似乎是有些烦躁。
许倾落望着公子衍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渐渐的消失在了烟雨朦胧之间,她的手摸着袖子中的筒状物,那是她出来之前藏在自己袖子中的东西。
周围是一片嶙峋岩石,那一栋方才迫不及待离开的屋宇在暗色中看不清晰,隐隐的红色点缀着,仿佛是一只巨兽张大着嘴,等着将人吞噬一般,除了知晓这里定然是城外,许倾落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边关,她在地图上看过无数次,描摹过无数次,因为这里是琅晟的战场,可是实际上却从来不曾真的来过,这里对许倾落来说,还是太过陌生。
慢慢的,许倾落的手从袖子中拿了出来,现在还不是好时候,她确实是能够发信号给非天他们,让非天他们知晓琅晟所在的方向,可是只要琅晟身边有人,只要琅晟现在的情形不能够自主,那么她能够发多少次信号,公子衍和莫离就能够有多少次机会将琅晟再转移方向。
许倾落的脑子很清醒的判断着这些,让自己忘记方才满目的红,让自己忘记方才琅晟的一字一句,一言一行。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琅晟不是那样的人,公子衍将自己特意带过来看这么一出戏,里面明显有些猫腻,可是她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有情绪的女人,她对琅晟有情,许多的话,不是理智告诉自己有些出入便可以当做没有听见的。
她忘不掉莫离那张和自己隐约相似的容颜,她忘不掉琅晟和对方挽着手的画面,她忘不掉公子衍那一句句的扎心窝子的话。
雨慢慢的有些止歇了,许倾落抬脚向着公子衍消失的方向走去。
公子衍站在一棵树下,一身白色,乌黑的发濡湿着贴附在肩膀背后,他的身影有些单薄,手按住在唇边,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可能是受寒了,回去我给你开些药吧,谢谢你的伞。”
许倾落的面容笼罩在暗色中,公子衍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却听清楚了她的话,那一刻,公子衍的眼眸微微弯了起来,像是月牙一般:“好。”
这一刻,他丝毫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情。
回去的时候,许倾落还是坐在那辆马车之上,马车的帘子厚重无比,将外面的景色尽数遮掩。
她没有看到,在自己坐着马车离开不久之后,还穿着一身喜服的男人从屋子中踉跄着奔了出来,他的胸口位置全是血迹,一片片的鲜红暗红与身上的大红色交织成一片,看着让人渗得慌。
“落儿。”
琅晟望着空无一人的地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
公子衍一直将许倾落送回了城中,城门口那里明明是守卫森严的,可是公子衍却能够带着许倾落出入自由,他在这边城之中,毕竟也是经营了多年的,许倾落听着城门开启的声音,心底凛然。
“我只能够送你到这里了,落儿,不论你是否相信,我做的一切只是不想要你被欺骗。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我还没有给你药......”
“下次见到的时候再给我也不迟。”
公子衍站在马下,单手牵着马,笑着对许倾落道:“再见。”
这一句再见不是再也不见,而是真的想要再次见到。
“......再见。”
许倾落迟疑了半晌,回到。
“今夜,多谢你。”
许倾落伸手拍了拍公子衍身边的马还有马车前拴着的马:“也多谢你们。”
公子衍一直看着许倾落的身影消失,面上的笑还是没有消失。
——
“小姐,您去了哪里,我们找了您半夜。”
马武和秦勇最先看到许倾落,两个人面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一边却是忍不住的疑虑,毕竟城中都找了个遍,却没有找到许倾落的下落。
在防守重重的府邸中,许倾落就这么消失了个无影无踪,院子中那些看守的人都不知不觉的被人弄晕了,谁若是不怀疑才叫奇怪。
“马上让非天召集可信的人手,最好也是高手,跟我走!”
许倾落的声音带着些许轻微的颤抖。
“小姐?”
马武不明所以。
“我知道阿晟的下落了。”
许倾落的声音落下,马武和秦勇的表情全都变了。
“许小姐,我们现在要往哪边走?”
非天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许倾落坐在一辆马车上,那马车上也铺垫着厚厚的几层垫子,将许多震动减弱,也将对地形的感觉减低到了很弱的程度。
许倾落闭着眼眸,努力回忆着方才一路坐车来的感觉:“往右边。”
“许小姐,你确定能够找到将军吗?现在回去的话,也许将军已经被转移了,毕竟你也说了带你去的人已经先走一步。”
非天的声音中难以掩饰的带着担忧。
许倾落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只要我们快马加鞭,他不会比我们还快,毕竟我们骑着马坐着马车,他的马现在却不能够动了。除非从一开始他们就想着将阿晟转移走,那地方荒僻,不好走,却也不好找类似的地方,今日我们便赌一把。”
许倾落方才和公子衍最后告别的时候,还是对马动了手,她不是没有想过将公子衍留下,可是公子衍一向给她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是她见过最难以看透彻的人,若是她暗算公子衍成了的话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成的话,便连最后唯一的机会也给丧失了,所以许倾落终究将准备好的麻药针用在了那两匹马的身上。
“往左边,数二十个数后往北!”
许倾落的声音很平静,很冷静,可是她的额头上却有点点汗珠渗出。
一路之上回忆着那模糊的道路,对她来说还是有些费力的,脑袋一阵阵的抽疼,可是她还是努力的回忆着,努力的感觉着,无论琅晟和那莫离是个怎么回事,无论公子衍的话语中有多少的真实,许倾落只想要将琅晟救出之后,在没有任何外力干预的情形下,亲自问他一句,他对她,到底有没有情,他对她从前的所言所行所思,究竟算不算数。
许倾落必须要亲自确定这么一次,比任何人都急切。
走走停停,待到许倾落带着非天他们寻到先前公子衍带着她到的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隐隐的透出了亮色。
“小姐,前面有一栋屋子!”
马武的声音中满是惊喜,甚至忍不住大了嗓门。
许倾落挥手打开了车帘,望着前面那一栋还挂着红色彩绸与灯笼的屋子,握紧了手:“就是这里了!”
昨夜里没有看仔细,今日再看,这屋子却是莫名的冷清了,许倾落看到了推倒在地的喜台,斩落的七零八落的红绸,还有血迹。
许倾落停住了脚步,望着血迹之畔的碎裂衣角,是红色的料子,她蹲下身子,捻起那一角喜服,是昨夜里莫离穿着的喜服料子,上面还有一点绣花。
许倾落的指尖在上面摩挲过,狠狠的握紧。
“周围都已经搜索过了,没有人,只有一些残留的血迹。”
非天咬牙,狠狠的握拳,下一刻一拳头重重的锤在了廊柱之上:“我们若是早那么一些到这边来就好了,真是该死!”“现在后悔抱怨都是无用,让士兵们三五人一队分散出去,继续找,谁如果找到了人,立刻发信号通知!”
许倾落站起身子,率先向着屋子后面走去,选定了一个方向便径自而去:“这里有打斗的痕迹,也许是阿晟自己逃走了也不一定。”
“小姐,我和你一起去。”
马武看到许倾落独自一人往一个方向去,赶忙追了过去。
只是他明明刚刚看着许倾落就在前面几步远,只是一个拐弯,许倾落的身影却消失不见了。
马武大吃一惊:“小姐,小姐?”
非天和手下的所有人又多了一个新的任务,搜寻许倾落的踪迹。
“刚才小姐就是往这边走,只是一个转弯人就不见了,这边必然有猫腻!”
马武后悔道:“我方才如果一直紧跟着小姐的身后就好了,该死的,小姐若是出事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许倾落听着外面来来往往寻找的脚步声,听着马武自责的声音,眼中全是焦急,只是她此刻根本是动不了一下也无法出一点儿声音,毕竟她身上的穴道都被点住了。
她现在在地底下,就在她转过一个弯的时候,脚下突然一空,她直接便掉落了下来,甚至连叫一声示警都不成,便被制住了。
许倾落为人警惕,身手灵活,手中毒药万千,可是当她面对一个真正高手的蓄势一击的时候,还是无能为力。
过了许久,久的外面所有寻找的士兵都已经离开了,一根手指点在许倾落的脖颈处,气流通过,她终于能够出声了。
“你怎么会这么快回来。”许倾落望向公子衍,第一句却是这个。
她是无法想通,毕竟那两匹马都被她动了手脚的。
公子衍没有马匹代步,如何能够比她更快的回来这边。
公子衍的面色即便是在黑暗中,也可以看出那异样的苍白,他捂住唇,咳嗽了两声,咽下去喉咙间的血腥味之后,才抬起头望向满面寒霜的许倾落:“轻功有时候比你想象的要好用的多,我从来不敢小瞧你,虽然我是很希望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你对琅晟的失望是真的,你对我的软化也是真的,可惜我这一次和自己赌输了。”
公子衍的指尖慢慢的凑近了许倾落的脖颈处,他的指尖冰凉,像是在寒冰中浸泡过一般,让许倾落觉得脖颈处生生的冷涩。
“我有时候真的恨不得杀了你这个骗子。”
“你不也是骗子吗?”
许倾落被公子衍掐住了颈子,可是她却丝毫不紧张,甚至是直接反唇相讥。
公子衍望着许倾落的眼睛,那是一双格外明亮潋滟的眸子,和昨夜的绝望脆弱相比,他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她这样生机勃勃的样子。
无意识的,男人的指尖从女人的颈部慢慢的向上移动,凑近了许倾落的唇,她的唇带着些干燥,应该是因为一直的劳累。
公子衍的指尖慢慢的摩挲着,许倾落的眼神中带上了警惕。
女人的唇形很美,很适合接吻,公子衍心中升起了一股子冲动,从他身上被种了那蛊毒,身体被彻底毁了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过这种冲动了。
许倾落的眼神很冷,看着公子衍凑近的唇,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她看着他,不像是看着一个优秀的男子的亲近,反而像是看着一个没有生命的物品一般。
公子衍顿住了动作,他的眼睛与她的眼睛直直的对视着,眼中不由自主的带了挫败:“许倾落,昨夜我和你说的话都是真的,琅晟他和莫离之间真的有过一段情,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便确定不是看着莫离吗?我便......不可以吗?”
公子衍的声音中难得的带了些虚弱,许倾落那好看的唇轻轻的一动,一个音节被吐出:“不。”
只是一个不字,却让人心底生寒。
公子衍眼中的一丝祈求被冷漠所取代,他慢慢的抬起了手,掌心中内力凝聚:“落儿,我很欣赏你,我不想任何人伤害你。”
与其让别人杀了你,不如你今日便死在我的手中如何?
男人的眼睛中透出这个意思。
许倾落只是用倔强的冷漠的眼神望着公子衍,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掌风逼近,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碎裂声。
石头坠落,向着公子衍头顶坠落,头顶有一点阳光泄入。
公子衍向着许倾落头顶方向拍去的掌风向着石头迎去。
石头碎裂成一块块碎屑,向着四处飞散,同时到来的,还有一点寒芒,从上至下,向着公子衍心口击杀而至。
公子衍的指尖颤动,两指夹住剑尖,可是那强大的冲击力却是越过他的指尖继续向前了一寸,鲜血迸射而出的同时,公子衍不退反进,他的另外一只手猛的向着对方的胸口拍落。
掌风烈烈,公子衍的心口没入了一寸剑尖,而对方的胸口也中了一掌,一声闷哼传来,对方的长剑一挥,向着公子衍的心口下方挑去。
公子衍的身子一退,脚尖在地面上一点,身子腾空而起。
剑光掌影之间,两个人已经在阴暗狭小的地洞中交手了百招,有血迹不时洒落,公子衍再次站定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许倾落的对面,而许倾落的身前站着的却是一个一袭红色的身影。
高大的男人像是一堵山一般,紧紧的挡在许倾落的前面,将所有的寒风苦雨,危险尽数都挡在外面。
“师兄。”
公子衍慢慢的念出了这两个字,他望着琅晟,眼中全是恶意:“我以为你现在已经不能够动弹了,看来莫离还是那么没用,连让你老老实实的呆着这么一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到,比起落儿,是差的太远。”
一边说着话,一边又是咳嗽了两声,这一次他的唇角还溢出一点血迹。
琅晟盯视着公子衍,眼中尽是寒意:“落儿不是你叫的,策衍,若是你不想今日死在这里,便滚!”
“谁生谁死却不一定,师兄你先前可是受着重伤。”
公子衍向前了一步,整个山洞中的气氛瞬间紧绷了一倍,空气中的张力四射,仿佛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便是又一轮拼杀。
“我受着重伤不假,但是我不觉得自己连一个长年重病缠绵病榻的你都杀不了,大不了一起死。”
琅晟从来不会放狠话,因为他所说的都是事实,他有了许倾落之后是开始不愿意轻易死亡了,但是若是真的到了生死相拼的时候,他却不介意与对方同归于尽。
公子衍慢慢的收回了迈出去的步子,他突然间笑了一声:“师兄还是这么认真,倒是让我这个师弟有些难做了。”
他的眼睛望向琅晟的后方,仿佛这样便可以看到被男人挡的严严实实的许倾落一般:“便当做是看在落儿的面子上,今日我和师兄便暂时休战,只是师兄,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声,续命丹是好东西,后劲儿却是大的很。”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大笑着身形一纵消失在了地洞中。
也许是真的不想要和琅晟在这里同归于尽,他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也许只是不想要和许倾落真的走到生死相见的那一步,方才他想要杀她是真的,可是他现在不想要杀她更是真的。
公子衍离开了,地洞中除了天顶上方那点点泄入的日光之外,大部分全是阴暗无比的。
地洞中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许倾落和琅晟互相的呼吸声,一起一伏,仿佛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难以分清。
“......阿晟。”
良久,许倾落先开了口,她望向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背对着她的琅晟:“阿晟,续命丹是什么?刚刚公子衍是什么意思!”
她有千百句话想要问他,想要问他昨夜的种种,可是此时此刻,脱口而出的第一句却是续命丹。
在许倾落心中,最重要的始终是琅晟的生死,比起他是否对她有所欺骗,有所隐瞒,比起他过去是不是真的和别的女子有过一段情还要重要。
“只是,保命的东西......罢了——”
男人的声音断续,下一刻,男人高大的身形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轰然倒塌。
“阿晟!”
许倾落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