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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业城,随园。
云清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还会重返这里。
一袭明黄映入眼帘,身着龙袍的男子逆光而立,整个人充满了帝王之气,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
他嘴角含笑,那温润的模样,竟然像极了数年前的那次初遇。
“清儿,你终于回来了。”声音温雅,语调轻柔,就像在迎接一个归家的游子。
云清顿了顿,想起曾经的种种,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于他。他是她的哥哥,竟然是她的哥哥!
虽然最终二人并未如何,可一想到曾经要许诺终身的男子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我……我娘呢?”路上的怒火竟然一下子不知如何发泄。刚刚看到那帕子上的鲜血之时,想要将来人撕碎的冲动也一下子不知跑到了哪里。
唇角微翘,已经身为帝王的慕容启摆手屏退了正欲上前的侍从。
见了北齐皇帝竟然不施大礼,他们还未曾见过。
慕容启将那一众侍卫望了一眼,一挥袖摆,示意他们退下。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动作。这个女子进门之前那一脸的怒气,还有她手中一直握着的一把宝剑。如果不是三令五申的告诉她面见君王历来不许身藏兵器,恐怕还真的很难让她与那宝剑分离。
年轻的皇帝俊目微眯,黑压压的人群立刻消失不见了。
他上前一步,将来人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三年了,该得到的都已经得到,本以为一切都已经掌控在手中。可再度相见,他还是忍不住的加快了心跳。
她长高了,也更美了。原来就好看,可是现在。已经美的不似凡人。
阵阵馨香从她的衣襟透出,他贪婪的吸了吸鼻子,不经意间。心跳宛若又快了半拍。
一个月前,听到她要嫁人的消息。他就已经坐不住了。
那边的人办事还算牢靠,终是没能让她入了洞房。
慕容启笑了笑,溥唇轻启:“清儿,这几年,你可有思念于我?”
云清忽然有种作呕之感,不知他如何还能开得此种玩笑:“皇兄,请问我娘亲身在何方?”
慕容启愣了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一句“皇兄”指的便是自己。他牵起嘴角拂上一丝笑意:“怎么?清儿很想做公主?”
“我娘在哪?!”她已经有些忍耐不住,如果说最开始还有些许顾虑。
当她发现这人竟然还能一如既往的调笑之时,她便已经很想将他那张面具般的俊脸揍上一拳了。
那张带血的绵帕,他怕是脱不了干系的!
慕容启似乎毫不在意。对于面前的怒气也似未曾看见一般。他挑了一把椅子坐下,将袍子抖了一抖,声音不急不燥:“清儿,那帕子……”
云清提步靠前,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那上面的血。不是姨娘的。”
他抬起头将她看了一眼,面上始终带着微笑:“姨娘现在很好,你不必担心。”
“我要见她!”
他抬眸微笑,那笑里竟然有了一丝暧昧模样:“清儿,这园子我一直都给你留着。难道你就……”
“皇上!请您慎言。”云清沉声道:“我究竟是何人,想必您最清楚!与自己的亲妹妹开这种玩笑,您感觉很有意思吗?”
“亲妹妹?哈哈哈……”慕容启竟然笑了起来,笑到最后,居然笑出了眼泪。一种难以鸣状的悲凉之色划过眼底,不过也只是一瞬。
“对啊,是妹妹,你是姨娘的女儿,当然是我的……妹
妹!”
云清感觉他简直不可理喻,现下里实在不想与他再讨论这等血缘之事:“带我去见娘亲!”她双手握拳,手心有汗渗出。
慕容启叹了口气,朝着碧瓦之上的蓝天看了一眼,又转回头看了看云清:“你娘在宫里,和她的姐姐,也就是我的母后在一起。目前还是安全的。”
“你有什么目的?”
他心下一沉。是啊,我有什么目的,如果没有什么目的,就不能这么大张旗鼓将她迎回来了。如果没有什么目的,母后也不会允许我和她站一起的。
“我的目的?”他上前一步:“我的目的就是……我想你了,想让你回来陪我!”
“无耻!”云清忍耐不住,低喝出声。对自己的亲妹妹也能说出这等无耻这话,枉他还是一国之君!
园子里的一切都还如旧,就连云清房前的那架紫藤花,都还保持着先前的模样。
但是,岁月已逝,物是人非。
他本该顺应母后的意思,一回来便将她囚于皇宫。鬼使神差的,有一股力量,迫使他想在这个地方见见她。
曾经有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偎在他的怀里。曾经他骑着高头大马,从这里将她迎了出去。
现在……他叹了口气。
掌灯时分。云清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太后。
从她那刻薄的眉眼中,她依稀看到了几分自己的影子。这个人,应该便是自己的姨娘了。
“你来得倒快。”一身雍容的中年女子浅笑:“没想到,她还真是生了个好女儿。便是未曾养育,也心心惦念不忘。”
云清上前。
太后摆了摆手,语气中毫无温度:“哀家懒得与你这丫头废话。”她恨恨的磨了磨牙,这小妖精,竟然比那贱人还要出落几分。怪不得把启儿迷得神魂颠倒,还差点真的将她娶进门。
“龙脉在哪?交出来,母女平安。不交……”她冷笑几声。
又是龙脉!云清真真要疯了。她怕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那个什么劳什子玩意,如果她真有,巴不得将其烧了丢了,总之是谁爱要谁要。
什么“得龙脉者得天下”,在她看来,全是屁话。可这些人不仅信了,还都单单索定了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本想尊她一声长辈,可她不尊,她也无需再敬。
身为太后的姨娘笑了笑,伸出涂着蔻丹的玉手把玩着面前的一只瓷瓶,那瓶子里插着一株海棠花。
云清正奇怪这个季节怎的还会有海棠绽放,就发现那满枝的花朵竟然都是丝绢做的假花。
“丫头,不要与我废话。我既然说你有,你便定是会有。”她沉了声,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东西在哪……”
云清皱紧眉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说起。怕是任她如何解释,这个女人也会如同乔洵一般,死拧着认为自己便是什么龙女,有什么龙脉。
“如果我带你去见她,你是不是就能乖乖的告诉姨娘了呢?”
地牢。
云清想过多种可能,可从来就没有构想过,真正见到娘亲的时候,居然会在这样一个地方。
此起彼伏的哭嚎声传来,惊起一阵阵恶寒。
打开一道又一道锁链,在牢房的尽头,云清终于看到了一个瑟缩的身影。
蓬乱的头发,满身的污垢!
云清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的抬起了她的脸颊。
拔开纠结的乱发,心下万般滋味,如潮水般喷涌而出。
这是怎样熟悉的一张脸!虽然眼角已经有了皱纹,虽然那张白玉般的脸颊已经被沉积多时的污垢所覆盖,可那双如水的眸子,还是瞬间将她所有的理智激得粉碎。
“你对她做了什么?”沉积的怒吼声传来,在阴暗的地牢里久久的回旋着。
“你应该庆幸她变成了这副模样。”是的,她应该庆幸。身为太后的女人磨了磨牙,愤恨的目光落在那一头蓬乱的枯发上。
这个贱人,从小便卖乖讨巧。和她那个不要脸的狐媚子的娘亲一个德行!
她姓楚,楚依澜。如果楚国未灭,她便是国姓爷大楚将军的嫡女。而瑟缩在地的这个女子,名唤依芊,她也姓楚!
本以为父亲将最好的都留给了自己,直到几年前,她从暗线那里得知了“龙脉”一事,联系了所有的线索,她才悲愤的发现,原来,最最重要的东西,父亲居然给了这个狐媚子生的庶女。
发动了全国所有的暗线,当她得知这个早就应该化做白骨的女人竟然还在人世的时候,她说不出该是欢喜还是应该悲哀。那样滴水不露的手法,竟然都没能置她于死地!
可见到她的时候,她所有的愤恨都不见了,只剩下了说不出的畅意。曾经风华绝代的她,竟然傻了。
她不知道这个女人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个偶然的念头,她想起了儿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有个女子,似乎会那首只有这个贱人才会弹奏的曲目。
她召来了已经身为皇帝的儿子。他居然对自己支支吾吾,这种情况,还从未发生过。
暗查一番,她恨恨的摔了杯子。如果不是那场大火,恐怕这个贱人生的小贱人就真的要堂而皇之进了家门了。
她抢走了自己的男人,她生的小贱人又来抢自己的儿子!
楚依澜银牙几欲咬碎。
楚依芊傻了,任凭她使出何种手段,如何恐吓加刑于她,都已经无济于事。
她只会傻笑,或者呆呆的看着自己。
为了儿子的江山霸业,她只好同意他的请求,发动中原所有的暗线,去寻找那个小贱人。
他说,她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