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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净修长的手指执着青花绘纹的瓷杯摩挲着,夜千狐浓黑细密的睫毛在眼眸下投下一层剪影,红润的唇瓣抿成一道刀锋似冷凝的弧度。睍莼璩晓
“教主。”尹左的眉目间有一抹风尘仆仆的倦色,双眸中有着难掩的忧色。
看着已经保持着现在姿势一动不动几个时辰的夜千狐,尹左的剑眉几不可见的微蹙。
不过比之前发了疯似的恨不得把整个清虚地界翻个底朝天的他冷静许多了,而身上散发出的隐忍气息一如既往的让人担心。
“还没有找到吗?”华丽的声线因为嘶哑而格外的低沉和飘忽,仿佛从喉咙深处溢出一般。
尹左喉咙滚动了下后,艰难的涩道:“没有。”
龟裂的缝隙从指腹按压的地方四处蔓延开,花藤般攀岩在莹玉的杯身上。
从泥潭中挖出的一具男尸和被人中途劫走丢进暗黑禁牢中已经疯疯癫癫的上官父女俩人他知道田荷花还活着。
只不过连续几日来天罗地网的搜索都没有找到田荷花,焦虑如同猛兽撕扯着他,他弄丢了他的荷花。
瓷杯的碎屑从光洁的指间颓然又无力的飘洒下,纷纷洒洒落了一地。
良久,夜千狐开口道:“继续,掘地三尺都要给本座把人找出来。”
声音愈发的暗哑,低不可闻。
“是。”尹左转身离开。
“主人,一笙说你可以去找他的师傅问问,流云道长也许能够算出荷花姐姐在哪里,只不过不知道他会不会说。”雪儿嘴中叼着清虚学院的玉牌跳到桌子上喜道。
话刚说完夜千狐的身形已经不再眼前。
薄纱被刮来的清风猛然掀起,流云道长正坐在蒲团上方静心打坐。
“荷花在哪里?”夜千狐修长的身形立在矮几前方,长身玉立,翩跹之姿。
流云道长眼眸轻抬,白须风轻云淡的飘飘而起,眸光依旧似一潭平静的湖水般没有波动,掐指微动后说道:“她失忆了,不过你们很快便会相见的。”
听到失忆,夜千狐的心中立即一紧,声音也不由的提高了音量,“本座问她现在在哪里?”
流云道长已经闭上了双眸,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夜千狐手中的银丝“唰”的一下缠绕在了流云道长的脖子上,丝丝寒意侵入皮肤中。
流云道长如同一尊木雕一样一动不动,即便脖子上的银丝越来越紧,脸上依旧面无异色。
夜千狐收回银丝,起步离开莲花堂。
以千年古檀作为画轴裱画,瑰丽的南海软玉作为轴头的画卷铺展开,露出画中低头嗅花的女子,嘴角淡淡笑意如三月暖花开,花团锦簇,丛丛包裹着画中惟妙惟肖,将田荷花神情气韵全部描绘出来的女子。
一笔一画,一草一花精工细作。
画卷上夜千狐曾经中了魑魅发作时滴溅上去的鲜血已经干涸,暗红的血渍透着丝丝诡异,蔓延出的黑气已经扩散至画中女子的全身。
黑气游蛇一般游移到女子清秀的双目,含笑的眉眼顿时带上了诡谲的气息,陡然,女子的眼睛眨了下。
画中的女子施施然从画中飘落在地,铺展的画卷收起,缩小成一根木簪的长度斜插入秀发间。
女子的身子如同薄如蝉翼的一张纸片一样从门缝间溜过,落叶一般飘在空中。
夜千狐依靠在小巷中的墙壁上,从修长的手指间掀眸望向湛蓝如洗的天空,荷花,你在哪里?很快便会相见,很快是多久?
仿佛是听到了夜千狐内心深处的呼唤,一个身穿素雅长裙眉清目秀的女子飘然而至,落地无声。
夜千狐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女子,清秀熟悉的眉眼,嘴角淡淡的一抹笑意,纤长的身姿,“荷花!”
伸臂猛然将女子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怀中充实的感觉告诉夜千狐这不是幻觉,他的荷花回来了,回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夜千狐一遍又一遍的低喃着。
鼻尖萦绕着一股水墨香味,而不是淡雅的香气,夜千狐虽有疑惑,但是那种失而复得巨大的喜悦感让夜千狐已无暇去顾及其他,心中怪异的感觉只是一闪而过,便充盈了满满的激动澎湃。
怀中的女子只是回搂着他一言不发,夜千狐轻颦剑眉低头望着女子的双眸,泼墨一样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透着几分邪佞,看着他的神色中带着浓烈的占有欲和迷恋。
“荷花?”看着如此不对劲的田荷花,想起流云道长说荷花失忆了,夜千狐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句。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画荷漆黑的双眸黑色的眼波流转,带着一抹怖人的疯狂。
“对,我是你的。”夜千狐抚摸着画荷的秀发安抚道,田荷花哪怕是忘了她自己,却独独记得他,有妻如此,此生何求。
可是在接下来的俩日里,夜千狐心中的疑惑更甚,到了让他无法忽视的地步,他竟然在触碰到“田荷花”的时候心中生出一股排斥感,如他不喜他人靠近一般,不由自主的想和她拉开距离,也许是在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便有排斥感了,但那时候巨大的喜悦抵消压制了这抹排斥。
夜千狐摸过“田荷花”的脸颊,没有丝毫易容的痕迹。
若是说眼前的女子和田荷花九成相似,或者是有一丝细微的差别,不是这般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夜千狐便找到了怀疑的理由。
而不像此时这般坐在树下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桃花酿,狭长的双眸透着醉人的波光,长长的睫毛迷离的上下拂动着。
不管田荷花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是她,他都不离不弃,可是为什么现在田荷花失忆了,他会排斥她的触碰,这让他的心里愧疚的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的那抹排斥从何而来。
难道是因为现在的田荷花那种让他下意识想要逃避的独占欲吗?不,他很清楚自己深爱着田荷花,他巴不得田荷花可以多依赖他一些,心里眼里全都是他。
“你醉了。”尹左从夜千狐的手中接过酒壶放在石桌上。
“尹左,为什么?”夜千狐趴在石桌上,搁在冰凉的大理石桌上的手臂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肌肤,柔顺的发丝瀑布般的倾泻在胸前,迷离的双眸媚眼如丝,魅惑众生。
“本座该怎么办?”
尹左冷峻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寒若冰霜,一个人失忆给人的感觉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现在的田荷花给他一种阴邪之感。
拉过夜千狐的白玉臂藕架在肩膀上,尹左撑着醉醺醺的夜千狐向房间走去。
“放开他!”画荷挡在尹左的身前娇喝一声,眸中波光诡谲。
眼前田荷花的五官如梦似幻的缥缈晃动着,夜千狐伸出手臂低吟,“荷花……”
朦胧细碎的眸光仿佛透过画荷看向另一个女子。
尹左剑眉微挑,一记手刀砍在夜千狐雪白的后颈上,“教主,得罪了。”
“你该死!”柔和的眉眼间透出一股戾气,画荷话语森森的说道。
秀发间的画轴暴涨成一根杖木,画荷举臂握住杖木挥向尹左。
“你不是荷花。”尹左向后退了一步避开杖木沉声说道。
她用的不是田荷花惯用的束灵索,而是散发着檀香味的长木棍。
“我是!我是荷花!”画荷眸光闪烁了下后恼羞成怒道。
她是田荷花,她是夜千狐最爱的人,她还记得夜千狐温柔的叫着她荷花,说着绵绵情话,她还记得夜千狐缱绻的目光,那是她的!属于她的!
可是为什么现在夜千狐总是会有意无意的避开她,还不如她是画卷时夜千狐还会细细的摩挲着画纸。
看着画荷这幅欲盖弥彰的模样,尹左眯了下冷眸。
画荷望着俩人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画轴,夜千狐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尹左将夜千狐放到床上去,抬起他的长腿正欲脱靴子时,本该晕倒的夜千狐突然懒懒道:“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尹左转身离开房间掩上了房门。
室内陷入无声的静谧,夜千狐睁开狭眸,妖媚的双眸一片深邃,内敛的骇人,如同一抹吸人的漩涡,让人无法窥探其中的色彩。
——
树林中传来鸟儿清悦的鸣叫声,不知名的小野花吐着芬芳。
千锦月驮着田荷花穿梭在灌木丛中,手中的柴刀挥开荆棘,劈开一条道路。
田荷花骑在千锦月的肩头,抱着他的头纤指缠绕着柔软的发丝,笑得眉眼弯弯,“月月,好高啊。”
穿过了灌木林,千锦月将田荷花放下来,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一个深坑的前面。
陷进中掉进了一只小野猪,估计已经挣扎的没有力气了,此刻正趴在坑中,听到动静,躁动的拱着长着獠牙的鼻子。
站起身来又软弱无力般的跌倒了下去,一条腿微微屈起,应该是掉下坑的时候摔到了。
“月月,它好可怜,我们不要吃它好不好?”田荷花晃着千锦月的衣袖眨着水眸说道。
“这次叫什么名字。”千锦月从竹篓中抓出一把麻醉草来扔进坑中笑问道。
“小黑。”知道千锦月同意养着野猪了,田荷花高兴的趴在他的背后灵动的转着眼圈。
“家中已经有只兔子叫小黑了。”千锦月偏头看了田荷花一眼,近在咫尺的容颜彼此交缠着呼吸,弯唇宠溺的笑了下后看向坑中已经晕晕乎乎的野猪。
“那就叫大黑。”田荷花灵光一动,双眸亮晶晶的。
“就依你的。”千锦月言罢跳进坑中捡起野猪抓着坑壁上的小洞足尖一点跃出坑中。
“回家咯。”田荷花欢呼一声,抚了抚头顶歪掉的花环,“好看吗?”
“好看。”千锦月点了点头。
“好看吗?”田荷花继续锲而不舍的问道。
“好看。”千锦月不厌其烦的回答道。
田荷花掩嘴笑了下后将花环戴到千锦月的头顶上,“月月也好看。”
千锦月伸手亲昵的刮了下她的琼鼻。
俩人嬉嬉闹闹的返回小木屋。
“花花,你帮忙去喂一下兔子们。”千锦月指着木栏说道。
目光一直追随着田荷花蹦蹦跳跳的身影,直到她蹲在了木栏前,压抑的咳嗽从唇缝间溢出。
看着帕子上的鲜血,千锦月阴柔的眉目间染上了一抹忧郁,连眼角处鲜红的泪痣都黯然失色了些。
和田荷花相处的这几日,整个世界都是明亮而温暖的,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只是几日便可以抵他一生的光阴。
他真的好想就这样一辈子下去,可是现在的他只能祈求上苍施舍给他多一点时间再多一点。
小时候落下的病根旧疾经过莲心塔中和白衣人的一战以及后来和黑衣人的打斗爆发出来,再也压制不住。
他现在只想在剩下的时间里好好地宠着田荷花,把她当做珍宝一样呵护在手中,给予她最大的幸福和单纯美好的快乐。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沐浴过后的田荷花披散着秀发松松垮垮的穿着里衣爬上床。
“月月,晚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田荷花打着哈欠说道,眼睛一闭不多时便进入了睡梦中。
“莲儿,你有没有爱过吾?”
“莲儿,你为何如此狠心?”
“莲儿,吾想看看你的心是否是黑色的。”
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割在胸膛上,挖出鲜血淋漓跳动的心脏,鲜艳的血色弥漫了整个世界。
“啊!”田荷花尖叫一声,香汗淋漓的坐起身来,心如擂鼓,一下一下的仿佛要蹦出胸膛一般。
“花花。”千锦月掀开被子,挥开夜明珠上的黑布,顿时室内一片柔和的明亮,将脸色苍白如纸的田荷花揽入怀中,“做恶梦了吗?不怕,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月月。”田荷花窝在千锦月的怀抱中,颤抖着声音,“我好怕,好多血。”
千锦月抱着田荷花,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田荷花的情绪慢慢安稳下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田荷花脸颊上汗湿的秀发捋了下,“我去打盆热水给你擦一下。”
田荷花摇着头,像只无尾熊一样扒拉着千锦月不放手,“我不要,月月不要走。”
用袖子擦拭着田荷花脸上的汗水,千锦月柔声道:“好,我不走。”
“我一个人睡觉害怕,你陪我一起睡。”田荷花拍了拍身下的床板,“月月上来睡。”
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田荷花,千锦月踌躇了下后道:“好。”
将田荷花重新塞回被子中,千锦月揽过被子盖在身上,凑近田荷花的额头轻啄了一口,吻的极其轻柔,如待珍宝一般,“睡觉吧。”
雪白的里衣敞开一道口子,露出横亘在结实胸膛上的伤痕,狰狞的疤痕交错着。
纤柔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抚上凸起的伤疤,田荷花心疼的问道:“月月,为什么这里会这样?”
感受着柔软指腹摩挲着胸膛,千锦月心中划过一股馨甜的暖流,握着田荷花柔软的素手,声音平淡道:“有一个小孩从小因为他长得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大家便忌他,避他,恶他,辱他,他的娘亲更是每天想尽各种法子折磨他。”
闭上眼眸,千锦月轻叹了口气,“睡吧。”
“花花要一辈子都和月月在一起,一直保护着月月。”田荷花蹭了蹭千锦月的胸膛,“嗯,睡觉。”
泼墨一般的黑暗中,田荷花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睡不着。
“月月,我睡不着。”
“你抱着我的手臂睡。”千锦月将手臂伸给了田荷花,田荷花八爪鱼一样缠在他的身上当然没法睡觉。
田荷花将千锦月的手臂抱在怀中仍旧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起梦中怎么也挥不走的声音就困意全无。
“你别动。”声音中透着压抑的暗哑。
软玉香怀,田荷花一直不安分的动弹着,千锦月被尚不自知的田荷花撩拨的浑身发热。
鼻尖萦绕着淡雅的幽香,此时仿佛变成了靡香,吸入鼻中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身上的每一处都着火了一般。
“月月,这是什么?”田荷花好奇宝宝一样的问道,作势要掀开被子钻入被窝一探究竟,“你为什么要在被子中藏一根棍子?”
“轰!”千锦月整个脸颊都烧了起来,全身的血液仿佛逆流而上,白皙的肌肤此刻红的沁血。
“我藏在被子中打坏人的,若是花花再做噩梦,我就用棍子把花花梦中的坏人赶走。”千锦月伸手抓住田荷花到处摸索的双手,吐出几口热气。
“月月真好。”田荷花在千锦月的颈窝中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
惹得千锦月一阵闷哼,倒吸了几口凉气。
硕大的莲花中,白莲指着田荷花傲然道:“你若就此臣服,我兴许会放你一命,如若不然,就让你完完全全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田荷花捂着胸口冷冷地看着白莲,没见过夺人意识这般盛气凌人的,嘴角扯出一道冷笑的弧度,“你若能够除掉我,早就动手了,这句话应该由我送给你吧。”
被人戳破,白莲懊恼十足,如果可以消除田荷花,以她的实力早就动手了,偏偏是她必须依附田荷花,可是她不甘心,既然她有了自己单独的意识形态,她就不想消失掉,只存在于田荷花的记忆中。
白莲是她前世的记忆,白莲现在这般可以说相当于用了一根发丝克隆复制出来的人想要除掉头发的主人,而后心安理得的鸠占鹊巢,享受属于另一个人的一切。
只不过现在若是主人死了,依附于主人存在的她也活不下去。
感受到外面的动静,白莲身形一闪,恼羞成怒道:“回来再收拾你!”
身体外面的一举一动田荷花和白莲都看的清清楚楚,自然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
千锦月目光灼灼的看着身下的田荷花,在这样炙热的目光下,田荷花的脸颊上不由的飞上了俩片红晕。
陡然,田荷花纯净中带着羞涩的目光变得冷酷无情,屈膝一脚将压在身上的千锦月踢下床。
在田荷花那里受了气的白莲目光淡淡的掠了千锦月一眼,嘲讽道:“我的身体岂是你能碰的。”
田荷花回来了?还未等千锦月反应过来,白莲声音的讥讽让他的心蓦地抽痛了一下。
有些手足无措的解释起来,“花花,我……”
嘴唇嗫喏了下,最终只化作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不该这般趁人之危的,田荷花纯粹无暇的目光让人有一种负罪感,仿佛玷污了世间最美好的圣洁,任何非分之想都无处遁形。
“我不是花花,别用这么恶心的名字叫我。”白莲皱眉说道,起身向屋外走去。
那个梦让她恐慌,她不会给君子仙任何报复她的机会。
“你去哪里?”千锦月伸手攥住那柔美的手腕,却被一股力道掀翻在地。
“好大的胆子!”白莲拂袖飞出片片花瓣割向千锦月。
千锦月侧身在地上一个翻转,花瓣片片钉进地板中,入木三分。
心下凛然,眼前眉目高傲的女子真想杀他,千锦月还未多想,下一波花瓣的利刃又飞割而来。
急速旋转的花瓣刮过手臂,立刻溅出鲜血,千锦月一跃而起取下墙上的六弦琴抱在怀中,手指划过,音刃和花瓣撞击在一起,迸射出肃杀的光芒。
“田荷花呢?”千锦月光洁的指腹按压在琴弦上问道。
“不准提她,她的存在是对我的侮辱!”白莲手上杀招尽显。
俩人破顶而出,小木屋在俩道气浪的相撞之下爆炸开,四分五裂的木板摔落在草坪中。
硕大的莲花中,田荷花剧烈的撞击着莲花壁,“白莲,不要杀他!”
白莲手上的动作一顿,捂着自己的脑袋呵斥道:“闭嘴!”
“花花!”随着白莲的动作,千锦月立刻按住波动的琴弦,眉眼间是难掩的忧色。
“嘭!”白莲一掌拍在千锦月的胸膛上。
千锦月的身子在草坪上滑出一道痕迹,殷红的鲜血顺着他淡粉的唇滑落,沿着白皙尖而柔和的下巴蜿蜒。
巨大的动静引来了三只山魈,鬼魅似的面孔,鲜红的鼻梁,鼻两侧有深深的纵纹,颔下一撮山羊胡子,头部掩映于长毛之中,身上的毛为褐色,蓬松而茂密。
鬼面獠牙的山魈一阵桀桀怪叫后扑向俩人。
白莲的手中出现一朵硕大的莲花,握着翠绿的茎杆挥向山魈的头颅,被击打了一下的山魈翻滚在地嗷嗷直叫。
片刻,三只山魈便都冲向了重伤的千锦月。
白莲双臂抱胸冷漠的看着被三只山魈围攻的千锦月。
蓦地,脑中阵阵抽痛,白莲颦眉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一只山魈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见绝色女子脸色苍白神色痛苦柔弱无比的倒在地上,心中一喜,这女子细皮嫩肉,想必口味极佳,而且大补特补,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硕大的莲花中,白莲和田荷花之间的打斗前所未有的激烈。
山魈潜至倒地绝子的身旁,猛然伸出长满黑毛的长臂抓向女子。
“花花!”千锦月抱着女子的身体在地上滚了几圈,剑眉紧蹙,背后被利爪抓出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千锦月!”目光定格在千锦月苍白如雪的脸上,紧闭的双眸,田荷花眸中寒芒闪过,一拳砸在了白莲的面门上。
拳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和速度,白莲的脸一阵扭曲狰狞后,身形溃散开,化作片片花瓣。
闭着的双眸猛地睁开,田荷花徒手抓住背后袭来山魈的手臂,随手一甩,山魈巨大的身体被砸出老远。
抽出束灵索几鞭子挥过去后,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支离破碎的肢体,深红的血液渗入草坪中。
“千锦月,你醒醒!”田荷花拍着千锦月的俊脸着急唤道,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沾满了她的手心。
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虚弱的神态仿佛下一刻就化作青烟飘散而走。
执着千锦月的手腕切脉,田荷花的秀眉越皱越深,对上千锦月缓缓睁开的眼眸,不由的气骂道:“你傻啊!内伤这么重还逞能!”
修长透白的手指抚上田荷花的脸颊,“荷花,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田荷花抓住他冰凉的手指点头道。
“真好,没想到临死前还能见你最后一面。”千锦月微微喘息道,似乎每说一个字都分外艰难,气息薄弱的如同羽毛轻拂过。
“我不会让你死的。”握着千锦月渐渐无力的手掌,田荷花一字一顿道。
千锦月的目光渐渐涣散,紫色的眸光渐渐暗淡,如同一支即将熄灭的烛火,朦胧中有一股香甜的暖流进入嘴中。
“荷花,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生死有命,你这样是在触犯轮回的规则!”黑白无常相视一眼后,白无常对着田荷花警告道。
“小黑,小白,我知道,但是只此一次,绝无下例,看着我们的交情上,通融一次行吗?”田荷花美眸氤氲着雾气,双手合十的祈求道。
“你都救他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我们是在担心你。”白无常又气又恼的说道。
黑无常咬唇上下打量了一眼田荷花怀中的男子,扯着白无常的衣袖道:“算了,我们走吧。”
“荷花,没有下次。”白无常严肃的说道,得到田荷花坚定的点头后,带着白无常离开。
“黑,你伤心了?”
“没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心了?”
“我俩只眼睛都看到你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有机会。”
“你终于承认事实了,要不我们俩凑合凑合就这么过了,黑,回家洗洗睡了,别伤心了。”
“滚!”
黑白无常的谈话声渐渐远去,消无在空气中。
田荷花将小巧莲花中的鲜血灌进千锦月的口中。
双眸渐渐有了焦距,千锦月仍旧呆呆的看着田荷花含笑的眼眸,唇齿间弥漫着莲香的血腥味。
“傻了?”田荷花手中的莲花没入胸口上,手臂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我是莲花妖,功效堪比人参精,鲜血具有延年益寿,美容养颜的效果。”
“你的脸上写着大大的补字。”千锦月扬起一抹笑意说道,唇角弯起的弧度有些苦涩,“荷花,你会走吗?”
“嗯。”田荷花点了点头,“记得照顾好自己。”
“把你的房子弄坏了。”抬眸看向一片狼藉的木屋歉意道。
“没事,修一下很快的。”千锦月沉默了片刻后问道,“可以不走吗?”
田荷花摇了下头,别过眼睛去,扶着千锦月站起身来,“我走了。”
旋身化作片片花瓣飘向天空。
千锦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很久,久到再也嗅不到空气中的莲香。
弯身将地上的六弦琴拾起来抱在怀中,千锦月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木屋。
眼前慢慢陷入黑暗的时候他在想他死后会不会在田荷花的心里留下一点痕迹,以后的某一天某一时田荷花会想起生命中遇到过一个紫眸的男子。
“月月,它叫小白,它叫小花,它叫小黑,好不好?”
“月月也吃,我喂你,啊,张嘴。”
“月月,你看我捏着包子好不好看?你看像谁,嘻嘻,我捏了月月老公公。”
“月月,它好可怜,我们不要杀它好吗?”
“花花要一辈子都和月月在一起,一直保护着月月。”
……
千锦月踉跄着脚步,这就够了,这几日就够他回味一辈子了,可是为什么心好冷,冰雪中注入了阳光,阳光抽走了,待在冰雪中享受过温暖的人比以前更冷了,对寒冷已经麻木的身体被冻得瑟瑟发抖。
千锦月搂紧了怀中的六弦琴,眼角似乎有些湿润。
“月月。”娇俏的叫声。
眼前仿佛见到了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躺在紫藤椅上冲着他招手……
“轰隆。”几道闷雷后,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宽敞的街道上,人们接耳交谈着。
“你有没有去上官府捡东西?”
“说到这个就来气,等我去的时候,好东西都给捡完了,就捡到了一个落下的镯子。”
“上官府的东西都是上等品,哪怕是个镯子肯定也值了不少钱。你说说,这上官家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这上官霖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皇亲国戚,雷电风行一夕之间就家破人亡了。”
“来了,来了,人来了。”
一辆华丽的马车从雨幕中缓缓而来,帷幔轻扬,铺着貂裘的白玉椅上坐着一个带着精致面具的男子,在他的身旁静静坐着一个水墨画一样眉清目秀的女子。
街道俩边的人都不由的驻足观看,直到马车从他们身边离去才回过神来。
人群中站着一个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女子,曼妙的身姿在雨中朦胧绰约,雨滴溅在斗篷上珠花一样散开。
田荷花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清秀的女子,耳边一阵轰鸣,脚步不稳的转身离开人群。
夜千狐的视线投向人群,人头攒动,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
一口气跑到河边,田荷花撑着岸边的柳树喘息着。
雨水飘进了领口中,带着丝丝凉意。
那个和她之前的样貌一模一样的女子是谁,那一瞬间她以为看到了自己,实在是太惊悚了。
她现在的样子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夜千狐会相信她是真的田荷花吗。
冷静下来后,田荷花面色一片冷凝,他娘的,哪里冒出来的A货竟敢冒充她,不想活了是吧?
田荷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她现在就应该去拆穿那个假冒伪劣产品,而不是躲在这里自爱自怜,畏手畏脚的。
若是夜千狐敢不相信她,她一刀子宰了他。
她曾说过俩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她相信夜千狐。
田荷花握紧了拳头往来路回走。
夜千狐的目光落在画荷秀发上的木簪,转头看向身后,蓦地身形一闪,“你们现行离开。”
“你去哪里?”声音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答,画荷一把抓起横在俩人之间的枕头狠狠地蹂躏着。
长身玉立的身形落入眼帘,田荷花解开带子扔掉手中的斗篷,露出倾国的容颜。
一步一步的走向夜千狐,猛然抬臂一拳挥向他,“你他娘的怎么到现在才来,他娘的你旁边的女子是谁,为什么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清冷泛着银辉的面具掉落在地,砸入目光的是一张精美绝伦的俊颜,极尽祸国殃民。
雨水飘落在俩人的身上,墨发湿淋的淌着清水贴在脸颊。
田荷花抓起夜千狐的手掌覆在自己的胸上,“馒头与花生的区别在哪里?”
见夜千狐怔愣的看着她,田荷花扬起拳头,“不认识我了吗?”
对着夜千狐完美的无可挑剔的俊脸,拳头无从下手,松开五指猛地扣住夜千狐的后脑勺,踮起脚尖,重重的咬上他的唇瓣。
仿若野兽般的啃噬,夜千狐柔软的薄唇很快便沁出了血丝。
淡雅的莲香和诱甜的桃花香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
雨水落入狭长的眸中又流出,夜千狐的双眸上染上一抹笑意,闭上眼睛,搂紧田荷花纤细的腰肢,化被动为主动,紧紧地含住田荷花的粉唇,待那贝齿安分了下来后,温柔的在软唇上辗转。
田荷花如同猛兽一样撕扯着夜千狐的双唇,一举夺回了主动权,泄愤似的啃咬他。
如此几番后,夜千狐任由田荷花在他红肿双唇上的肆虐,承受着田荷花暴戾中的温柔,微微张开檀口,声音酥魅入骨,“荷花,进来。”
“妖孽!”田荷花喘息着骂了一句后丁香小舌闯入夜千狐的嘴中,生涩的一番横冲直撞。
却被夜千狐卷住香舌,舌根都吸的麻了。
田荷花离开夜千狐的唇齿,夜千狐的双唇娇艳欲滴,一片水亮,仿若被暴雨蹂躏后的玫瑰花瓣,混合着血丝的津液顺着他的嘴角滑落,蜿蜒出让人血脉喷张的银丝。
脸颊一红,田荷花将脸贴在夜千狐宽厚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双眼有些酸涩。
“荷花,我好想你。”话语中承载了夜千狐无尽的思恋。
“我也是。”田荷花柔声道。
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俩人在绵绵雨线中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