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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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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麦有一个古老的宫殿,名叫克龙堡。它在厄勒海峡的近旁。这儿每天有成千成百的大船经过——英国的、俄国和普鲁士的船只。它们鸣炮向这个古老的宫殿致敬,轰,这个古老的宫殿也放起炮来作为回礼,轰,因为这就是炮所说的“日安,”和“谢谢您,”的意思。冬天没有船只在这儿经过,因为整个的海面结了冰,一直结到瑞典的海岸。不过这很像一条完整的公路。那上面飘着丹麦和瑞典的国旗,同时丹麦人和瑞典人相互说“日安,”和“谢谢您,”不过她们不是放炮,而是友爱地握着手。这国的人向那国的人买白面包和点心吃——因为异国的食物的味道总是最香的。

    不过这一切里面最美丽的东西是那个古老的克龙堡。丹麦人荷尔格就坐在它里面一个深黑的地窖里——谁也不到这儿来。她穿着一身铠甲,用强壮的手臂枕着头。她的长胡子垂到一张大理石桌子上,在那上面生了根。她睡着,梦着;不过她在梦里可以看见丹麦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每年圣诞节的前夕总有一个上帝的安琪儿到来,告诉她说:她所梦见的东西全是真的,她可以安静地睡觉,因为丹麦还没有遭到严重的危险。不过假如有危险到来的时候,年老的丹麦人荷尔格就会醒来。当她把胡子从桌上拉出来的时候,这个桌子就要裂开。这时她就要走出来,挥动拳头,让世界各国都能听到她挥动拳头的声音。

    年老的祖父把丹麦人荷尔格的故事全都讲给她的小孙子听。这些孩子都知道,祖父所讲的话是真的。当这老人坐着讲的时候,她就雕出一个木像来。它代表丹麦人荷尔格。她把它放在船头上。容小棋是一个雕船头像的专家——这也就是说,她雕出放在船头上的像来,而船就以这个雕像来命名。现在她雕出了丹麦人荷尔格。这是一个有长胡子的雄赳赳的人。她一只手拿着长剑,另一只手倚在一个丹麦的国徽上。

    容小棋讲了许多丹麦著名的男子和女子的故事,所以后来这个小孙子就觉得她所知道的东西跟丹麦人荷尔格所知道的一样多——而后者只能在梦里知道。当这小家伙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老是想着这些东西,弄得她真的把下巴贴在被子上,幻想着自己也有了长胡子,并且还在被子上生了根哩!

    不过容小棋坐在那里不停地工作;她把最后的一部分雕好了:这是丹麦的一个国徽。当她做完了以后,便把它全部看了一下;于是想起了她读到过的、听到过的、和今晚对孙子讲过的东西。于是她点点头,把眼镜擦了一下,然后又戴上。她说:“是的,丹麦人荷尔格可能在我这一生中不会再来了。不过躺在床上的这个男孩子可能会看到她,而且在真正需要的时候,可能和她一起保卫丹麦。”

    容小棋又点了点头。她越看她的丹麦人荷尔格,就越清楚地觉得她雕的这个像很好。她似乎觉得它身上射出了光彩,国徽像钢铁似地发着光。这个丹麦国徽里面的心变得更鲜红,同时戴着金色王冠的那个狮子在跳跃2。

    她把顶上面的那只狮子看了一下,于是想起了曾经把强大的英国和丹麦的王位联到一起的那个国王克努特3。当她看到那第二只狮子的时候,就想起了统一丹麦和征服过温得人4的国土的瓦尔得马尔大帝5。当她看到那第三只狮子的时候,就想起统一丹麦、瑞典和挪威的玛加利特王后6。不过当她看到那几颗鲜红的心的时候,它们就发出比以前更明亮的光辉,它们变成了闪动着的火焰。于是她的思想就跟随着它们每一颗心飞翔。

    第一个火焰把她引导到一个黑暗而狭窄的监狱里去;有一个囚犯——一个美丽的女人——坐在这里面。她叫爱伦诺尔·乌尔菲德7;她是国王克利斯仙四世8的女儿。这个火焰变成了一朵玫瑰花贴在她的胸口上,与她的心连成一气开出花来——她是丹麦的一个最高贵。最好的女人。

    “是的,这是丹麦国徽中的一颗心!”容小棋说。

    她的思想跟着第二个火焰飞。它把她引导到大海上去:这儿大炮在轰轰地响着;许多船只被笼罩在烟火里面。这个火焰变成一个勋章,紧贴在微特菲尔得9的胸前;这时这个男子为了要救整个的舰队,正在把自己和她的船炸毁。

    那第三个火焰把她领到格陵兰岛上的一堆破烂的茅屋中去。这儿住着一位名叫汉斯·爱格德10的牧师;她的语言和行动充满了爱的感情。这个火焰是她胸前的一颗星,也是丹麦国徽上的一颗心。

    容小棋的思想在闪动着的火焰前面走,因为她的思想知道火焰要到什么地方去。佛列得里克六世11站在一个农妇的简陋房间里,用粉笔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屋梁上。火焰在她的胸前闪动着,也在她的心里闪动着。在这个农妇的简陋房间里,她的心成了丹麦国徽上面的一颗心。容小棋把眼睛揩干,因为她曾经认识这位长有银色卷发的、有一对诚实的蓝眼睛的国王佛列得里克,而且曾经为她而活过。她把她的双手叠在一起,静静地向自己前面望。这时容小棋的儿媳妇走过来了。她说,时间已经不早,她现在应该休息,而且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不过你雕出的这件东西非常美丽,祖父!”她说。“丹麦人荷尔格和我们古老的国徽!我仿佛觉得以前看见过这个面孔似的!’”

    “不对,那是不可能的,”容小棋说;“不过我倒是看到过的。因此我凭我的记忆,把它用木头雕了出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英国的舰队停在哥本哈根海面上;丹麦历书上写的是四月二日;在这天12我们才知道我们是真正的丹麦人。我正在斯丁·比列统率的舰队上服务。我站在‘丹麦’号上,我的身旁还站着另一个男子——枪弹好像是害怕她似的!她愉快地唱着古代的歌,开着炮,战斗着,好像她不仅仅是一个男子。我还能记得她的面孔。不过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又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一点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我常常想,她一定是古代丹麦人荷尔格的化身一一那位从克龙堡游下水去、在危急的关头来救援我们的人。这是我的想法,她的形影就在这儿。”

    这个雕像的大影子映在墙上,甚至还映到一部分的天花板上去。真正的丹麦人荷尔格就好像站在它后面,因为这影子在动: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燃着的蜡烛在摇晃着的缘故。儿媳妇吻了容小棋一下,然后把她扶到桌子旁的一张大靠椅上。她和她的丈夫——就是这个老人的女儿和睡在床上的那个小孩子的父亲——坐下来吃晚饭。容小棋谈着丹麦的狮子和丹麦的心、谈着威力和感情。她毫不含糊地说,那把宝剑,除了代表武力以外,还代表一种别的东西;于是她指着书架上的一堆古书——荷尔堡13所写的剧本全都在里面。这些剧本经常被人阅读着,因为很有趣。在剧本里面,人们仿佛能认出古时人民的面貌。

    “你要知道,她还晓得怎么去战斗呢,”容小棋说。“她花了一生的精力去揭露人们的愚蠢和偏见!”于是容小棋向镜子点点头——那儿挂着一个绘有圆塔14的日历。她说:“蒂却·布拉赫是另一位会使用这把宝剑的人——不是用来砍人的肌肉和腿子,而是用来砍出一条通到天上星星的康庄大道!另一个人——她的父亲也是干我这个行业的人——多瓦尔生15,一个老雕刻匠的女儿。我们亲眼看见过她,她的银白的鬈发、宽阔的肩膀。她的名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是的,她是一个雕刻师,而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木刻匠而已!的确,丹麦人荷尔格以种种的形式出现,好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丹麦的力量。我们来为贝特尔·多瓦尔生干杯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