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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帝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灵的这般举动,简直气极。
萧灵挡在前面,侍卫不敢上前。
只见萧灵猛然跪下,强忍着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父皇说的是,是儿臣目无尊长、不识规矩,恳请父皇责罚儿臣,饶了无辜之人。”
“好啊你……你果真是翅膀硬了,竟敢顶撞你父皇!”
周元帝气得语无伦次,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萧灵,半天没说出话来。
王公公最识人眼色,连忙小声劝说着萧灵:“五公主,别跟皇上置气,快服个软。”
周元帝眼眸向下瞥了眼萧灵,见她依旧充耳不闻、不动如山,瞬间气炸,又扫视了一圈殿内其余之人,怒然道:“好,既然你想担下这责任,朕便遂了你的意!你自行去领……”
他话未说完,身旁的王公公便吓着了,连忙小声提醒道:“皇上,时辰不早了,该去早朝了。”
王公公这般一打断,周元帝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重了,便立马改了口:“去殿外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说罢,他便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多谢父皇。”萧灵俯首送他离开。
待殿内人都离开了,云安连忙上前扶萧灵起身。
“公主,您不必如此。”
云安看着泪眼汪汪的萧灵,她长长密密的睫毛带着泪光微微闪烁,坚定的目光中还有着一丝惶恐,她缓缓抬头看着周元帝的背影渐行渐远,长长呼出一口气、
“吓死我了。”
萧灵准备拿衣袖擦擦脸上纵横的泪水,却发现衣袖有些脏了,此时一张手帕递到她面前,她抬头看向云安,自然地接过手帕擦拭了脸上的泪水。
“那可是五十大板啊,如若我不拦着,你小命危矣。”萧灵得意地冲着云安笑了笑,丝毫没有把自己的责罚放在心上。
“属下贱命一条,何至于让您受罚?”云安语气不似往日那般疏离,眼底也划过一丝心疼。
闻言,萧灵微微颦眉,“你瞎说什么呢?从七年前你来到千灵宫的那一刻,你便是千灵宫的一份子了,我怎能不顾你们性命?”
云安默默地注视着萧灵,一时未曾说话。
萧灵伸手搭着云安的手腕起了身,两人朝殿门口走去。
萧灵走出殿外,抬头看了看天气,满意道:“好在今日天气不错,没有太阳,还挺凉快。”
萧灵理了理裙摆,端端正正地跪在正中间,她侧后方一看,“你跪下来作甚?”
“属下陪您一起。”云安淡淡道。
“……受罚之事何需找人作伴?你赶紧起来。”
奈何云安还是以前的云安,背脊挺直地跪着,不肯起身。
罢了罢了,总比挨五十大板轻松罢。
萧灵也不再劝阻。
昨夜萧灵玩得太过尽兴,此时连早膳都未曾用便跪在这里,身子很快便乏了。
她挺直的背逐渐放松,屁股也坐在脚后跟上,低着脑袋困意十足地打了个哈欠。
眼看着辰时都快过了,父皇怎么还没下朝?
萧灵轻轻锤了锤发麻的腿,转头朝外望了望,小声嘀咕道:“怎么还不来?”
她从远处收回目光,又看见身后依旧背脊挺拔且目光始终跟随着她的云安,疑惑道:“你不累吗?”
“尚可。”云安简短答道。
萧灵点点头,也对,习武之人嘛,身子板确实硬朗得多。
她继续低垂着脑袋,手里玩弄着腰间的佩饰,眼皮子却一个劲儿打架。
不知过了多久,阵阵凉风刮在身上,萧灵后背一凉,浑身打了个冷战,瞬间清醒了不少。
“怎得变天了?”
萧灵睁开眼转头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云,黑云几近沉得要压在头顶,大风呼呼吹得外面的树枝都压低了腰。
“云安,什么时辰了?”
铺天盖地而来的黑云压得她喘不过气,萧灵心里惴惴不安。
“将至午时。”
午时……
一阵大风吹过,吹得萧灵衣袂翻飞,发饰凌乱,她几乎睁不开眼。
云安默默往她身后挪了挪,挺直背脊,为她挡了风。
“看这天色,恐有大雨,你先回去。”萧灵放大了音量朝云安喊道。
“属下不走。”
“……”萧灵无奈道:“父皇此时还未过来,许是朝中发生了大事,无暇顾及我,你在这儿守着也没什么用,平白淋一场雨,倒不如回千灵宫提醒沫儿为我备好姜汤。”
萧灵说得苦口婆心,却只换来云安三个字,“我不走。”
“……”
慈宁殿内,一众医士手忙脚乱。
“药来了药来了。”箐莱端着刚熬好的药连忙赶了进来。
“把药给朕,朕亲自服侍母后。”周元帝伸手接过汤药,箐莱将皇太后小心扶起。
“母后,快吃药。”周元帝细心地吹了吹汤勺里的药,语气轻柔地连哄带骗让皇太后把药服下。
“这药苦得很,哀家不喜欢吃……”皇太后嫌弃地别过了头,真是连一点儿中药味都不想闻着。
“您身子骨这般虚弱,不吃药怎行?再吃一口。”
周元帝耐心哄着,皇太后却懊悔道:“近来哀家身子骨不争气,就连昨日小灵的生辰哀家也没能出席,幸得小灵这孩子从小懂事,昨日一大早便来慈宁宫向哀家请安。”
周元帝低头听着自己母上大人的教诲,待她说得累了,周元帝便喂上一勺汤药:“母后说得极是,先把药吃了如何?”
皇太后没好气地瞪了周元帝一眼,嫌弃道:“哀家话里的意思你听不出来吗?哀家想念小灵了,你快快让小灵来陪陪哀家,哀家便什么病都好了。”
“可是母后,这汤药需趁热喝下。”
“可是什么可是,你喂的汤药比不上小灵喂的好喝,哀家就喜欢喝小灵喂的。”
“……”
周元帝看了一旁的箐莱一眼,箐莱了然,上前劝说道:“皇太后,此时外边刮风下雨的,若是此刻让五公主赶来,她怕是要受凉了。”
此刻本是晌午,屋内却昏暗得看不清,有狂风卷过屋顶,吹灭了屋内照亮的蜡烛,婢女连忙重新点亮,屋内才恢复了光亮。
饶是在屋内也可以清晰听见外面的哗哗雨声。
皇太后听着外面的动静,摇头作罢,“确实不可让小灵受了凉。”
果然啊,隔代亲。
周元帝无奈地摇摇头,故意道:“诶,既然小灵喂的药好喝些,那朕定不能让母后生生喝下这般苦的药啊,王德,去将小灵传来。”
皇太后急了,“你这竖子……”
她话还未说完,便瞧见一旁的王德神色难看的上前小声提醒道:“回皇上,五公主还在文德殿外跪着呢。”
!!!
周元帝猛然想起,一拍大腿,差点儿把手中汤药打翻,“小灵还在文德殿跪着?”
“是啊,您亲自下的令,不许她起来。”
感受到旁边来自皇太后阴森森的目光,周元帝连忙说道:“朕何时说过这般话?朕明明说的是让她想清楚了便起来。”
“可是五公主她还没想清楚呢。”
“……”
今日朝中出了些事,他本就焦头烂额,方下了朝又有宫女传报说皇太后不肯吃药,他又连忙赶来慈宁宫,居然忘记了文德殿外的小灵。
他原本以为依着小灵的性子肯定早就回去了。
“你居然责罚了小灵?”皇太后气得瞪大了眼,伸手便要打他,吓得周元帝连忙将手中汤药递给箐莱。
皇太后指着紧闭的窗户,“外面这般大的雨,你居然狠心让她跪着?可怜哀家的小灵啊,自幼招人喜爱、机灵聪慧,如今却白白挨了责罚。”
“母后,朕并非无故罚她。”周元帝试图给自己解释一二。
“那又如何?”她才不问缘由,只假哭道:“就算小灵年纪尚幼做了什么错事,可你这个做父亲的就不能多担待些吗?你要多点耐心去教导她。想当初你在先帝早朝时爬上金銮殿去揭了瓦,先帝可曾说过你半句?不也是耐心教导于你嘛。”
“……”确实未曾说过我半句,只是拿着鸡毛掸子追着他跑了整个御花园,最后他三天未能下床。
“是是是,母后教育的是。”
皇太后一把拍在榻上,灵魂发问:“那你还在这里作甚?”
“啊?”
“还不赶紧去看看哀家的宝贝孙女!”
“母后,外面在下雨呢。”他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也是需要避寒的啊。
“知道下雨你还不赶紧去,若是让小灵生了伤寒,哀家定不饶过你。”
“……”
文德殿外,有两只落汤鸡倔强地跪着原地,不肯离去。
萧灵和云安两人跪在大殿门口,虽有房檐遮蔽,可今日这妖风乱吹,石阶上早已在淌水。
“公主,这风雨太甚,您身子怕是吃不消,要不回宫罢。”
云安衣裳早已湿透,依旧腰背挺拔地跪在萧灵身后,默默为她遮挡了大半的风雨。
萧灵转身看向他,他浑身湿透,连发丝都有雨水滑落,萧灵的手指摸着自己湿了大半的裙摆,双腿早已麻木,心里划过一丝起身的冲动,却又作罢。
“罢了,若我现在离开,不就承认了父皇是对的嘛,那便还有五十大板等着你,我们今日便白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