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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鹊桥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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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到1973年5月20号

    二桥刚建成,一对刚领完证的情侣就在桥上。

    女孩甜蜜的一手搂着骑自行车男友的腰,一手拿着结婚证,一脸幸福的靠在他背上。

    两人的婚礼就在明天举行,虽然今天早上6点就起床去民政局排队,好在中午之前终于拿到了。

    “乔,这下我们可是合法夫妻了,以后都得听我的”

    前方有点堵,趁着车子停下,女孩将结婚证举到男友眼前。

    “好~都听你的~”

    男孩看着红色的本本,一脸宠溺的侧身反手摸女孩的头。

    女孩明媚的笑颜突然凝固,瞳孔不断放大,在她眼里有一辆大巴车正失控的撞飞前排车子,笔直朝他们撞了过来!

    女孩惯性的往前一推,刹那感觉到身体被剧烈撞击,腾空飞起,眼前瞬间出现大片红色。

    良久重重摔倒在地上,张着嘴想说的却是问她心爱的男孩怎么样了。

    渐渐地视线开始变得忽明忽暗,喉咙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鲜血涌出。一顿强烈的困意袭来..

    “b5b5b5b5...”

    “这里,这里..”

    “患者意识涣散,心跳微弱,赶紧..”

    “患者休克了..”

    “滴,滴,滴..................”

    1993年5月20号

    女孩再次睁开眼,此时她正站在二桥人行道的栏杆前。面朝江水,空洞的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滴滴”

    “前面的,动一下啊!”

    “干什么都往二环来!别的没路吗?”

    桥上依然在堵车,司机们纷纷抱怨起来。

    说话的是一个骑自行车的小青年,一头黄毛,整个人看上去痞里痞气的。

    旁边的人看了一眼,他就恶狠狠的问他们看什么。其他人纷纷转头怕惹祸上身。

    黄毛低咒了一句,按了一下车铃。

    女孩听到车铃声突然有了反应,机械的缓慢转动头部,直到整个头都旋转过去,身子还保持背影不动。

    慢慢浑身散发浓郁的阴气,阴寒刺骨。

    因为猛烈的撞击,头皮被快速旋转的车轮擦掉了一大块。

    毛孔全都被暗红的血块堵住,原本柔顺的头发被血污沾染,硬邦邦的笔直垂挂着。

    睁大的眼睛只剩下眼白,几缕头发还贴在上面!

    鼻子已经歪了,她努力的想吸气,乌黑的嘴唇也在一张一合似乎喊着什么。

    身体仿佛老旧的机器,一阵咔吱咔吱伸展过后,一只手依然举着,骨头却从手肘穿出。

    身上其他部位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骨折,断裂。

    她费力的挪动身体想往前,下一秒撞在栏杆上始终无法迈步。

    车辆此时也已经缓缓在往前移动了,女孩焦急起来,似乎终于发现自己身子反了,举着的手抓住头发,一点点一点点强行把头扯了回来。

    待转身后,一瘸一拐的穿过人群,朝着黄毛走去。

    终于走到了黄毛旁边,她毫不犹豫的坐在男孩背后,黑色的手轻轻搂住他的腰。

    举起的手伸到黄毛眼前,歪着头再次一张一合...

    黄毛突然打了个寒颤,回头看了一眼周围并没有人,暗骂了一句,终于通车了,一个加速往前冲去。

    女孩却没有跟着出去,还呆呆的保持侧坐着的姿势。

    之后年复一年,女孩都会重复站在栏杆边,有男生骑车就过去坐着...

    2013年5月17号

    二桥不远处并排着一座新建的三桥。

    此时在三桥上一个满鬓花白的老爷爷,浑浊的眼睛朝着二桥的方向一直凝望。

    老爷爷长得慈眉善目,穿着灰色的中山装,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微风拂,两鬓白,你闻到桂花香了吗?阿桂..好,都依你..抓,我抓住你了..”

    此时我站在老爷爷的旁边,耐心听他胡言乱语。

    老爷爷叫张乔,今年才65岁的他已经满头白发,死前孤家寡人。

    张乔原本是名校的小学老师,家庭条件在当时属于小资。

    后家道中落,没有朋友的他在父母去世后,一个人独自去到偏远山区教书20年。

    今年5月明明身体健康的他却因突发老年痴呆,被送回市区的养老院,没多久就去世了。

    安静了一阵子的竹简,昨晚突然剧烈的震动,待我看清时,上面就写着张乔的信息。

    按理说人死前就算再浑浑噩噩,死后都会恢复清明,但是张爷爷的情况很显然是不对劲的。

    我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他都含含糊糊,只重复这几句可以听清的话。

    无奈下我拿出竹简和毛笔打算收了让地府处理,可是毛笔点在他额头上却一点反应没有。

    微信询问了白无常,他说善人的执念有时候比厉鬼的执念还要顽固,只是他不会害人。

    只有等执念解开,才能进入地府轮回。

    我头疼的放下手机,这我对他一点不了解,连沟通都做不到怎么帮他解执念啊!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位大概40岁的阿姨手捧鲜花朝我走了过来。

    她看到我诧异了一下,并没有其他反应。径直走到张爷爷的旁边停下,将花束放在地上靠着栏杆。

    缓缓站起来眼泛泪光的看着江水,双手合十轻轻低喃着什么。隐约听到了张老师之类的。

    “阿姨,请问您认识张乔爷爷吗?”

    我犹豫了片刻,等她快离开时轻声询问。

    “你是?”

    阿姨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爸爸曾是张爷爷在市里的学生”

    我脸不红心不跳,微笑着回答。

    “这样啊,你也是来祭拜张老师的吗?”

    阿姨放下疑虑,一脸温和的笑着看我。

    “我小时候就一直听我爸说起张爷爷的事情,对张爷爷很崇拜。可惜自从张爷爷去山区教书以后就再没见过,我爸知道的事情也很少..要是能知道张爷爷之后的故事,爸爸应该会很开心的..”

    我眼含泪光的说出这句话,神情惋惜中带着悲痛。

    阿姨看我这样,果然跟着悲从中来,哽咽着夸我孝顺,并缓缓道出了她所知道的事情。

    她姓王,20多年前,她还只是个16岁的孩子,因为山区的条件不好,从小就没读过书,但是她很有舞蹈的天赋。

    村里自从建了小学以后,她就得到了一份工作,负责教孩子跳舞,还兼负做饭,打扫,也算稳定。

    可是村里来支教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始终都不肯留下来,山区里,太穷了!

    几年后来支教的人也没有了,村里商量不行就撤了小学。

    张乔就是这时候来到这里的,仿佛启明星般突然出现,幽默的教学方式,耐心的辅导,温和儒雅的气质。

    让这里的孩子和村民都很喜欢这位张老师。

    当然,也包括王姨,刚懵懂的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虽然年纪相差很大,但是在她们那里很常见。

    单纯善良的她在张乔眼里也是个孩子,不仅鼓励她出去跳舞,甚至表明可以资助她。

    一开始她只是当成玩笑,可是当张乔给她在市里报了个比赛的时候,她才知道,张乔是真的为她着想。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拿了亚军!要知道她是没有任何舞蹈功底,就是去邻村看别人跳舞自己学的。

    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张乔也会跟她说起之前的故事。

    原来张乔有个很爱很爱的妻子,可妻子在领证那天却因为交通事故变成了植物人!

    那天,张乔回头看向妻子手里的结婚证,突然前方一阵刺耳的吵闹,刚回头,就被背后的妻子猛地推倒,头撞在车头上。

    一阵眩晕耳鸣后,才察觉腰间的手消失了。

    等再回头,就看到妻子被腾空而起的大巴车下露出的器械勾住身体,连带着撞进了另一辆车里!全身只露出了头和耷拉的手臂!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踉跄着跑过去,又是怎么被拦下,只觉得周围一切仿佛关灯了,只有一束光照在妻子满是血的脸上。

    等回过神,自己已经在急救室外的座椅上。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告知他妻子四肢全部断裂,内脏受损,虽然勉强救回一条命,但是醒来的可能性很小。

    张乔感觉被雷劈中般全身瘫软,勉强靠在墙上稳住身子。此刻,他只知道,很小不代表没有,他,不能倒下。

    之后他求着父母,朋友,亲戚,拿到了钱就给妻子续命。为了方便照顾妻子,甚至辞去了工作,做起了课外辅导。

    亲人和朋友都在劝他,妻子的状况就算好了,那也是要养一辈子的。更何况妻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甚至没等醒来就...

    但他坚信妻子会醒过来,只要醒过来,养几辈子都可以!

    从原本的在医院看护,到后面熟练的带妻子回家自己照顾,这一下就过了20年。

    原本壮年的张老师头发日渐斑白,但也始终一直不离不弃。

    可没等他买了礼物,庆祝他们领证20周年,妻子在昏睡中安静的离世了。

    之后张乔冷静的处理完后事,就去到了王姨山区支教,之后就是孜孜不倦的教导了一批又一批的孩子。

    也资助了一个又一个有梦想的孩子,其中就有王姨,后来的王姨在市区一家舞蹈机构工作,也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

    王姨也由原本的爱慕变成了尊敬,听说老师身体不适来市区,可等她到了以后,老师却已经走了。

    “王姨,那您知道张爷爷的妻子叫什么名字吗?”

    事情我已经了解了,张乔应该是还挂念着妻子。

    “好像,是叫桂香”

    王姨回忆了一下告诉我。

    张乔听到这个名字,突然就有了反应,浑浊的眼神缓慢的变得清明,干瘪的嘴唇轻启,语气温柔的默念“桂香,桂香..”

    王姨走后,直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张乔定定的凝视着远方。

    我礼貌上前表达我的身份。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张乔神志已经完全恢复,静静听完后,慈爱的询问我。

    “张爷爷,我叫玫儿”

    我直视着他,尊敬的回答。

    “玫儿,你是来带我去下面的吗?”

    张乔背着手,眼神复杂的问。

    “是”

    “苦了你了,在走之前,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您是想问您妻子吗?”

    “是”

    “她,还在人间”

    我如实的回答,张乔显然没有想到妻子还在人间,一脸震惊的看着我。

    阿姨走后我就托白无常查了,意外的是,张乔妻子居然同样被困住,且就在二桥上!

    我已经托雾卿去过了,根据雾卿所说,桂香的情况很不好,三魂七魄不全,地府不收无法投胎,待彻底恶化,将会害人姓名,被地府派人清除。

    他也是用尽了办法也无法将她带离二桥。

    “张爷爷,您想去找她吗?”

    我告诉了张乔这件事,而他只是神情哀伤的看着二桥那边,并未开口让我带他去。

    “不了..”

    张乔沉默片刻,沙哑的开口。

    我知道,他是担心会影响我,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我没有说话,已经决定好。

    默默的将张乔收进了魂玉里。

    可当我刚走出二桥,张乔被逼出,再次落在二桥上。

    我疑惑的看着眼前的情况,张乔则感激的看着我。

    “我不会有事的,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们见面的!”

    不等张乔开口,我坚定的说着。

    “...谢谢你,好孩子”

    张乔愧疚的说着。

    打了个的士,我来到二桥,雾卿正靠着栏杆双手插兜,一脸严肃的看着眼前破碎的女人。

    “桂香?”

    我轻轻询问。

    桂香却毫无反应,依然呆站在原地。

    “你还记得张乔吗?”

    我试图通过张乔唤醒她。

    没想到桂香这次有了明显的反应,她歪着头,空洞的眼神似乎有点点星光亮起。

    可回忆让她头痛欲裂,伸出双手想要扶头,可抬起的手臂,从手肘到手掌断裂,耷拉下垂着。

    良久,一股恶寒袭来,桂香突发异变,黑色的筋从裸露的皮肤处不断凸起,破碎感越加强烈。

    一阵抽搐后,桂香猛地冲向我,龇牙咧嘴想要撕碎我。

    雾卿闪身挡在我身前,我却先一步幻化神力泡泡包裹住桂香。

    泡泡载着桂香漂浮在半空。

    “残魂,伤不到我”

    我没有看雾卿的背影,淡淡的开口。

    雾卿僵了一下,没有回头,默默走到一边垂头不知道想什么。

    桂香在泡泡里不断的抓咬, 想要冲出来撕碎我。

    突然我有了一个想法,手指一动,泡泡缓缓飘向栏杆外,居然顺利的出了二桥。

    这个发现肯定了我的想法,通过江面是可以到达三桥的!

    我幻化出翅膀,打算带着桂香就这么飞去,可还没有出1米,泡泡在桂香的抓咬下居然破碎了。

    下坠的桂香一瞬间回到了桥上。

    望着江面,似乎有什么在阻挡,缓缓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看来,天意要插手啊!

    可是,人定胜天!我就不信摆不平这件事儿!

    这之后的几天我一直都在跟王姨联系,还好当时要了王姨的联系方式。

    .........

    5月20号中午12点45分,三桥和二桥两边站满了人,热闹非凡。

    两边还有记者拍摄报道。

    “...着名舞蹈家王芳联合市艺术学校,举办了本次水上游行活动,今天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此时的我和雾卿分别贴着隐身符背靠着悬在两桥中央,手上各自拿着红色和黄色的物品面向两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座桥底各出现了一艘轮船,轮船上各安装了一枚大型的喷水机。

    13点10分

    两艘船准时从桥底出发,朝着空中不断的喷洒水柱。

    在群众的欢呼声中,两道彩虹出现在两边桥栏杆处!

    我跟雾卿同时燃烧手中的结婚证及引路符,霎时从中射出两道红绳的光束,咻的飞向张乔和桂香,轻轻缠绕上两人的中指。

    张乔怀着忐忑和兴奋的心情,颤颤巍巍走上了彩虹桥。

    桂香迷茫的看着这道光束,却也没有抵抗被光束拉住上了彩虹桥。

    就这样两人顺利的朝着对方走去。

    可天空突然被乌云笼罩,不时的有闪电窜动,雷声也若隐若现。彩虹桥从栏杆处开始消散了..

    早已预料到这些,我立马将万人签字的请愿书抛向天空!

    请愿书飘散在空中,突然静止无风自燃,化为点点的星光,随后开始不断的旋转,不多时凝结成一束刺眼的白光!

    (张老师,当年的调皮蛋现在长成了大人,您的教诲我现在都还记得,愿您来世还能做我的老师..)

    (张爸爸,明天我就要结婚了,您能出现在我梦里,看看我穿婚纱的样子嘛?..)

    (.....)

    许许多多带着尊敬,怀念的声音随着白光笔直冲向乌云中,瞬间乌云就被冲散,露出了晴朗的天空。

    看着原本天阴的像要下雨,众人都开始四散准备躲雨,突然一道闪电刺的所有人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时,彩虹变得更加清晰可见,散发的光芒宛如琉光,现场再次出现沸腾欢呼。

    13点14分

    此时,张乔和桂香只剩一步之遥。

    张乔的目光由一开始的紧张,绝望,在自嘲的准备认命时,却发现一切如常,前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眨眼间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桂香。

    渐渐地张乔感觉自己再次听到了心脏砰砰的跳声,脸不自觉的染上了红晕,就连早已没有呼吸的胸口都不自觉的起伏。

    而桂香自从上了彩虹之后,整个鬼也在不断的变化。

    恐怖的黑筋不断的褪下,开始恢复白皙的皮肤,断裂的手脚也肉眼可见的连接恢复正常..

    在两人只有两步之遥时,张乔等不及了,猛地往前大跨了一步,终于,抱住了心心念念二十多年的桂香!

    桂香感受到熟悉的拥抱,依然呆滞的神情,身体却习惯的抬手反抱住了这个男人。

    感受到后背的双手,张乔身子微微颤抖抱得更紧了,此刻他等了太久,想要永远定格。

    突然从他心中射出一根白线,通过身体进入了桂香的心里!

    而红线也重新变成了两本红色的结婚证,被两人捏在手心里。

    渐渐的桂香眼神变得清明,样貌也变成了年轻时的样子。

    “乔?”

    桂香犹豫着轻启朱唇询问。

    “桂香..是我..我是乔,你的乔!”

    “你看,这是我们的结婚证!”

    张乔激动的松开桂香,眼含泪水的看着眼前爱了整整一辈子的人。生怕她不记得,赶紧抓住她的手,展示两人的结婚证。

    桂香迷茫的看着结婚证,一瞬间所有的记忆恢复。

    “乔,这下我们可是合法夫妻了,以后你都得听我的”

    桂香笑眼弯弯的对张乔说。

    “好~都听你的~”

    张乔一愣,瞬间眼泪涌出,再次紧紧抱住桂香,摸着她的头,在她耳边宠溺的回应。

    两人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渐渐地魂体变的透明,最终化作星点飘向天空。

    .....

    良久,我出现在三桥上,王姨正看着江中央。

    “张老师,心愿了了吗?”

    王姨轻轻的询问。

    “嗯”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