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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个梦,孤叶在梦中清晰的看见那个有着火红头发的男孩,他站在一群小羊前,用树枝指引小羊打仗,看他那般的专注,仿佛那群羊便是他的整个世界一般。
“你是谁?”火红头发的男孩从怀里掏出一块白面饼,微笑着看着孤叶,不知何时,自己变得如他一般大小,只有六七岁的模样,孤叶接过白面饼,珍惜的放进侧袋中,“你为何不用面饼?难道你不喜欢吗?”
“不是,”孤叶轻轻摇了摇头,她用树枝轻轻拍打着平静的水面,“我要留给奶奶,她病了,吃了这块面饼,她的病就会痊愈。”
男孩微笑了,他取出另一块面饼,“给你。”
“你给了我,你怎么办呢?”孤叶犹豫的看着男孩将空空如也的布袋塞回怀里,“这是你的午饭吧!”
“没关系,”男孩子长身而起,他指着平静的水面,“这池塘里有许多的鱼,我捕起鱼之后,咱们升火来烤。”
烤鱼?孤叶面色煞白,惊恐万状的后退着,男孩子不解的看着孤叶浑身发抖,“怎么了?你在怕什么?难道池塘里有什么东西让你恐惧吗?”
“我……,我是鲛人,”孤叶有些瑟缩的看着男孩子,害怕他会突然发难,“就是海里的鱼儿……。”
“真的吗?”男孩子满面的惊喜,他将手中的树枝远远扔开,“那我不吃鱼,我们去摘野果,我听师傅说过鲛人和羽人,你们是生活在海里吗?你属于七海之中的那一族呢?你的尾巴呢?你怎么会到这里的?”
连串的问题,孤叶应接不暇,愣怔了半晌。才低声道:“我自幼便生长在越州,和奶奶相依为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那一族,我的父亲是鲛皇,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此,适才我明明是在越州的街上卖花。”
从身侧的竹篮里取出一朵花,“送给你,这是什么地方?”
接过花,男孩子别在自己衣襟上,笑颜如花。“真真的奇怪,我怎不知有鲛皇?你既然是鲛人,可千万别让师傅发现了。他会伤害你的,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与男孩子坐在树枝之上,孤叶愉快的咬着手中的野果,“我是孤叶,奶奶说我出生之时。树上只有一片叶子,你呢?”
“我吗?”男孩子振臂一挥,虽然年纪幼小,但眉目之间风云变动,颇有威势,“我是离不破。我的哥哥是离万均……。”
离万均?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个名字,那般的如雷贯耳,“孤叶。你长大了之后,你想做什么?成为鲛人的王吗?”
长大了?孤叶疑惑的将手中的果核扔到树下的坑中,是啊!自己长大了要做什么呢?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仿佛是一个人,那个人就在自己脑中来来回回。自己却怎样也想不起他的容颜,究竟是谁呢?那般的重要,重要得自己就算是死,也不想忘记。
“我不知道,”孤叶疑惑的眨着眼睛,“为何要成为王呢?我长大了,总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为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奶奶说,对于一个女子,这样的人生便圆满了。”
“我要成为万人敌的大将军,为哥哥开疆拓土,成为流芳百世的战神,”离不破神采飞扬,当他转首看着孤叶时,目光中泛些怜悯,随即展颜笑道:“不过没关系,待我成了大将军,我便娶你为妻,你为我洗衣做饭,生儿育女。”
“你不觉得我丑吗?”孤叶下意识的伸手抚了抚面上的胎记,“我这般丑,你不害怕吗?”
“我不觉得你丑,”离不破顽皮的攀到最高的树枝上坐定,如王一般的俯视着树下的一切,“我觉得你很美啊!除了你面上这块胎记之外,你很美。”
记忆之中,从未有人这般的赞扬过自己,孤叶心中生出一丝欣喜,禁不住笑了,离不破笑得更加灿烂,“你看你多美,当你笑的时候,仿佛整个大地都春暖花开了,你知道吗?其实我自幼便很孤单,离家里离国最大的贵族,但我没有朋友,我的哥哥们都是这世间首屈一指的大将军,他们有的是雄心壮心,驰马疆场,而我,只有这堆小羊,我指挥着它们打仗,想象着这便是沙场,孤叶,如果有一日我上了战场,你会为我擂鼓吗?因为我想没有人会为我擂鼓。”
他也很孤独吧!如自己一般,孤叶伸出幼幼的手臂,“我当然会为你擂鼓,你来日一定会成为大将军,会成这这天下间最勇敢的大将军。”
“待来日我功成名就,我便娶你为妻,”离不破跃下树枝,冲孤叶伸长手臂,“来吧,跳下来吧!我会接住你的……。”
不知为何那般的信任他,飞身从树枝上跃下,一切却都变了,自己站在漍关的城墙之上,泪流满面的看着已成为少年的离不破踏着无数人的尸骨走向自己,他沾满了鲜血的脸颊之上仍然凝满了笑意,“孤叶,你看,我终是成为了大将军,成为这天下间人人敬仰的战神,你高兴吗?我终不负你的期望。”
高兴吗?眼前的一切如同修罗地狱,血流飘橹、尸积如山,自己果真会为他高兴吗?可是离不破俊美的面上满是期待,“孤叶,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与你一同立下的誓约,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孤叶,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那冰冷的手,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孤叶惊恐的想缩回手,却被离不破紧紧的握住,他带着孤叶走到城头,伸手在身前用力的挥动,“看到了吗?这锦绣的江山迟早是我们的,待来日哥哥登基为帝,我便求他将越州赐给我,我陪你回家,只希望你的父亲能够应允我们的亲事,那个时候,我耕地,你织布,咱们再养一群小羊,待咱们老了,便看着孩子们指挥着小羊打仗……。”
说到此处,他的指间突然涌出一股暖流,自己仿佛真的看到了那美好的未来,应该流泪吗?应该感动吗?激动的闭上眼睛,也许只要睁开双眸,一切的美好便能成为现实。
睁开眼睛,却是满目的血海,离不破挣扎在血海之中,“孤叶,快救救我。”
惊慌的伸出手,他却被血海的波涛带向远处,他越是挣扎,波涛便奔涌得越加急速,转瞬便不见了他的踪影,手中却是一柄雪亮的刀,那锋利的刀刃,仿佛在对着自己微笑,冥冥中,听到离不破的声音,“孤叶,有一日我上了战场,你会为我擂鼓吗?待咱们老了,便看着孩子们指挥着小羊打仗……。”
沉睡中的孤叶不住的说着呓语,慕童惊恐万状,他看相思子手中长长的银针已尽数刺入孤叶肉中,她却恍若不觉,只是低声道:“待咱们老了,便看着孩子们指挥着小羊打仗……。”
拨出的银针上没有血渍,孤叶仍在沉睡,慕童紧张得浑身颤抖,“相思子,怎么了?孤叶究竟怎样?”
“她仿佛在梦中,有一股戾气一直盘旋着不去,”相思子紧皱着眉头,“我感应不到孤叶,她仿佛在自己的梦中越走越远了,殿下,你试着唤醒孤叶。”
握着孤叶手,慕童感慨万千,他想,若此时百晓生回到帝都,自己定会因为孤叶被斩杀当场,究竟是谁呢?是谁进入孤叶的梦中?
“孤叶,我是慕童,你醒过来吧!”轻轻的摇着手中冰冷的指尖,慕童惊慌的听孤叶低声呓语,“你怎么了?你忘记慕童了吗?”
无论怎么呼唤,孤叶仍深陷于沉睡之中,慕童求救一般看着相思子,他却缓缓摇了摇首,“那股力量实在过于强大,我无能为力……。”
“那是魂器,”听到百晓生的声音,相思子和慕童下意识的颤抖着,转过身,他已经迈步走了进来,“我感应到离不破的魂魄出现在质子府,便急急的赶来,果然他是拘走了孤叶。”
跟随在百晓生身后的孔雀满面凝霜,百晓生看着躲在远处的火儿和羽墨,微微一笑,“你们也害怕吧!这般戾气,无论是妖怪还是凶兽,都会恐惧,放眼帝国七百年的历史,无人能出其右。”
说完,百晓生取出一枚白玉的戒指,轻轻套在孤叶中指上,“孤叶,听到我的声音吗?醒过来吧!那只是一个梦境。”
那柔和的声音一如梦幻,若非羽墨紧咬着衣襟,慕童几乎沉睡过去,孤叶缓缓的睁开眼睛,“大人,我看见了离不破,他说他要带我回越州,他说……。”
“那一切都是假的,”百晓生示意侍女奉茶,待孤叶饮下半杯热茶,这才淡笑道:“那道封印在经历了七百年之后,已经渐渐的失效了,所以离不破的魂魄才能离开魂器,在帝都,只有你的魂魄能与离不破的共鸣。”
只是魂魄吗?在梦中的一切都是那般的真实,他的孤独与寂寞,自己仿佛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