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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宫中红被翻浪,慈宁宫中,周太后的床榻边坐满了头戴珠钗玉翠的妃嫔,她们都围着因为生产耗费了大量元气显得极为虚弱的安妃。
或许是见到了未来某日自己也会这般凄惨,妃嫔们小声安慰着安妃。
周太后则坐在安妃枕着的枕头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如母亲慈祥般地看着她,焦急地等待着谁。
“噔噔噔……”
听到外面动静传来,所有人都停止了话语和动作,齐齐向门口看去。
一名小宦官跑了进来,利索地向周太后行了个大礼。
周太后迫不及待地问道:“皇上呢?”
“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他……”
“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这般吞吞吐吐的。”
“皇上今夜应该在九华宫歇下了。”
周太后诧异道:“歇下了?你说皇帝他在九华宫歇下了?”
“是的,太后娘娘。”
周太后道:“有没有把本宫的意思告诉皇上?”
小宦官道:“奴才传达……传达不过去……当时……皇上在……”
小宦官支支吾吾,不过,周太后以及在场的每一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好,本宫的好皇儿啊,可真对得起我们。好了,没你什么事儿了,下去吧。”
安妃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拼尽全力,几乎算是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才生下了小皇子,连抱都没来得及好好抱一下,便被人谋害致死,早已经是肝肠寸断,按照寻常百姓家女人的夫婿来说,早就应该来悉心安慰的。但是她这位特殊的外子迟迟不见人影,本来能够给她最大安慰,最大安全感的人,此刻,却变成了伤她伤得最深的人。她是一名柔情如水的女子,像她这样的人,性子里都是逆来顺受的,并且,有了吴皇后的前车之鉴,安妃一句话也没有说。双眼,却噙着泪水。
周太后道:“你们,都各回各宫吧。不要都围在这边,安妃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敬妃道:“太后,安妃姐姐这样,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
周太后道:“有本宫在,难道你们还不放心吗?”
“不。不,不,臣妾不敢。”
“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必是人心浮动,难免会有闲言碎语传出来,你们呢。首要的任务是,会到各处主事儿,别让宫人们闲来生事。”
“是。太后娘娘。”
在众位妃嫔们都起身时,周太后道:“皇后,你留下。”
“你们,把各位主子都送走,这里不用你们伺候。本宫不传唤你们,不许进来。听到了吗?”
“是,太后娘娘。”慈宁宫中的各位宫人忙着招呼妃嫔们,引领着她们离开。
在寝宫中的人都出去后,内室静极了。
周太后一时没有说话,左手从安妃脖颈处伸过去,拍打着安妃的左肩,皇后则握着安妃的右手,两人心疼地看着肤色惨白如纸的女人。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周太后和王皇后都有话说,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烛火闪烁,直到一根蜡烛的烛芯“噗”地一声,爆了一个火花出来。
周太后重重叹了口气,道:“孩子,本宫知道你心里面憋得难受,想哭就哭出来吧,千万不能憋出病来。虽说女人产子需要保持心情愉悦,忌讳哭泣,不过这个时候,也许只有哭,才能让你觉得更好受一些。”
安妃的眼睛红红的,贝齿却咬着下嘴唇摇了摇头,机械着道:“太后,臣妾不会哭,臣妾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臣妾心里面苦。”
虽说顶着妃嫔的名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她毕竟也只是年方十七八的女孩子,花样的年华,正是期盼夫君疼爱入心的年纪,正是憧憬自己是如意郎君唯一的心头宝的年纪,哪曾想到,全天下身份最独特、地位最尊贵的男人,却也是全天下心肠最冷最硬的人。安妃心里面隐隐觉得,这样的男人,根本是不适合当夫君的,但是,她能怎样,对方可是皇上啊。
周太后拍着拍着,又捏了捏她的香肩,道:“孩子,历来都说,做女人苦,做皇帝的女人更苦。天下的人看我们,都羡慕你我能够拥有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可是他们谁能够想到,在这高大的宫墙背后,如你我的女人们有多少的无奈、坎坷和磨难。顾盼生辉的女子,面如桃花,心如蛇蝎者比比皆是,一举手一投足便能够置你于死地,后宫乱啊。你和本宫相比,已经算得上是幸运的了,最起码,皇儿的后宫中,至今只有她这么一位。”
安妃有些哽咽着道:“太后,你说的是……”
周太后道:“其实,本宫不喜欢万贞儿,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算不得秘密,只是你们都闭口不提罢了。你们入宫的时候,本宫便暗地里观察,你们的人品、学识、样貌都是一顶一的好,没有一个是暗藏毒辣心肠的,所以,你们不会兴风作浪,这一点本宫很放心,想尽一切可能疼惜你们。可惜,本宫的孩儿,眼里面只有万贞儿那么一位妇人,无论你们是千娇百媚,殊色艳丽,他却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本宫无奈啊。最冷莫过帝王家,只是,皇上却把这一点做到了极致,别说你们,就连本宫看着都觉得寒心。皇上,不能够三千宠爱加身于一人,不应该。皇上不应该在男女情爱之事上有太大的偏颇,这世上,有一种情绪叫恃宠而骄,很显然,皇上骄纵了万贞儿。”
安妃和王皇后听到这话,呆住了,她们不敢想象,周太后居然敢这样评价当今的圣上。
也许是周太后这段话的鼓舞,眼睛里全是氤氲之气的安妃扑闪扑闪着美眸,带着有些颤巍巍的声音问道:“太后,他……他对你如何?”
周太后道:“他……哪一个他呀?”一时之间,周太后没有明白安妃的意思。
坐在下首的王皇后倒是一下子听出来安妃所指何人,玉体震颤,小声呵斥,以期阻止安妃的胆大妄为,道:“安妃妹妹,你怎么这般不知道尊卑,居然敢……这……若是被人听到,可是大不敬之罪。”
王皇后出言拦阻,好像点醒了周太后一般,她恍然大悟,已经猜出了安妃刚才提到的“他”,究竟指的是谁了。
她继续揉捏着安妃的香肩,像是一位慈祥的母亲,哄着迟迟不愿意进入梦乡的孩子,道:“皇后,不必拘谨于宫中的繁文缛节,更不必因此而责难安妃,你看看,本宫的寝宫中,就剩下本宫、你和安妃三个人。我们为什么不能像寻常百姓家的婆媳,坐在一床被子下,聊一聊家长里短呢?说句心里话,我真希望能够像他们那样活上一天。好像只有如此,本宫才觉得自己活得更真实一些。你们天天谨记心头的条条框框,生怕走错一步路,说错一句话,今晚把心扉放敞亮了,把宫里头虚头巴脑的一套全部给本宫扔到一边去,想聊什么就聊什么,不要有任何的顾忌,好不好?”
安妃睁大了眼睛,不信地道:“太后,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这样做吗?”
周太后笑了笑道:“为什么不能?瞧你,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转呢,唉,真不知道皇儿是怎么想的,像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娇媚女人,本宫看着你的双眼都心醉,他却无动于衷。”
安妃道:“太后,臣妾真的能够放肆一下吗?”
周太后道:“只要能够纾解你心中的疙瘩,为何不可,不过,仅限今晚。”
安妃道:“好,那臣妾就放肆了。太后,臣妾不……不太想提到他,您跟臣妾讲一讲他吧。”安妃口中的两个他,分明前一个指的是当今圣上朱见深,后一个则指的是明英宗朱祁镇。
周太后抬起了头,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道:“你刚才是不是问我,他对我好吗?”在提起“他”的时候,周太后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她不再自称自己为本宫,而是像寻常人,称自己为“我”。
“恩。”
周太后道:“你说的‘好”是哪种好?”
安妃道:“眷恋之好,亲情之好。”
周太后道:“眷恋之好?我不知道,他在位的那些年,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觉察出他对谁特别的宠爱,他对后宫的每一位妻妾都好,虽然没有做到不偏不倚,也基本上是完全照顾到我们每一个人的感受了,一视同仁。”
安妃抽抽噎噎道:“他对你们一视同仁?如此说来,岂不是显得生疏了些,客客气气的不像夫妻吗?”
“他曾经是九五至尊,上天之子,却在一夜之间,成为了蛮夷之人的俘虏,阶下之囚,历经千辛万苦、坎坷苦难,好不容易回到大明,却已经是物是人非,身份变成了上皇帝,几番波折,让他的心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不再适合当一国之君,成了一个好人,一个大善人,心地纯善,几乎到了圣洁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