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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感叹道:“要说这人呐,生下来命运便安排好了,像我们入宫当差的这拨人注定了早几年是要受人欺负的,宝贝儿被你们切了,我们得乖乖捧着双手把银子送到你们脸前,还得尊你们为师,好不容易攒了些银子,又得一股脑都塞给你们,把本来就属于我们的东西赎回来,你说这天下到哪讲这个理儿。”
包一刀被小飞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说得焦头烂额,急着转移话题,他见柳仕元在小飞旁边一句话也不说,指了指他道:“小飞公公,这位是?来了这么久,您也不给介绍一下?”
小飞道:“他呀,他叫柳仕元,现在在怀公公手底下。”
包一刀道:“哦?原来是怀公公的人,失敬失敬。不过,怀公公让柳公公来做什么?”
小飞道:“怀公公让柳大哥来净身房帮忙的。”
包一刀一头雾水,道:“帮忙?他能帮什么吗?”
小飞道:“你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柳大哥可是精通医术的。”
包一刀道:“小飞公公有所不知,精通医术和净身可是两码子事儿。”
小飞道:“就因为是两码子事儿,怀公公才让蒋公公把柳大哥带过来。”说到这里,小飞把声音压低,“其实怀公公另有目的,他老人家想让柳大哥见见血,经一经残酷点儿的事儿。你以为我刚才和你东拉西扯的,就是瞎搅和的吗?我是说给柳大哥听的,让他了解的更全面一些。”
包一刀见小飞如此上心,知道柳仕元来头绝非仅仅在怀恩手下做事那么简单,又看了柳仕元两眼,道:“懂了,要是这么说。柳公公是新人了?”
小飞道:“是的。”
包一刀指了指:“那为何?”
包一刀没有往下说,但是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小飞道:“你还记得前些日子,宫人们传得沸沸扬扬的,大藤峡即将有一批少男少女将要入宫的事儿?”
包一刀点了点头,道:“知道哇。”
小飞道:“那你应该知道,其中有一人被卢永卢公公收为了义子。”
包一刀道:“原来,你就是怀公公看中的那个人?”
柳仕元道:“正是不才。包大爷,小的在几个月前,大藤峡九层崖顶那场生死大战中。当时各为其主,拼死反抗的时候,被神机营的火铳打伤。正中要害,也算是阴差阳错,几乎相当于净了身。前些日子入宫的时候,已经验明了正身,不再需要遭受这份痛楚了。”
包一刀道:“我说嘛。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卢公公收你为义子,看样子又推荐给你怀公公,柳公公,你前途不可限量啊。我有眼不识泰山,冷了柳公公好久,请柳公公不要介意。”
柳仕元道:“哪里。哪里,都是怀公公和干爹的错爱,包大爷不必把我抬到那么高的位置。”
包一刀道:“怀公公和卢公公他们二位。看人什么时候有走眼的时候。柳公公,怀公公派你来净身房是什么意思,我也是领会地差不多了。接下来,可就得看你能领悟怀公公多少良苦用心了。”
柳仕元道:“多谢包大爷的提醒,我一定会用心去体会的。”
小飞插过话。道:“包大爷,人我已经给你领来了。也介绍过了,咱们是不是该去现场了?”
包一刀道:“那走吧。”
说完,包一刀领着小飞和柳仕元向院子内走去。
边走,小飞边问:“包大爷,卢公公带进京里来的人好招呼吗?”
说到这里,包一刀伸出右手重重砸了下后脑勺,道:“嗨,就别提这茬了。”
小飞见状,道:“怎么了这是?包大爷,你那后脑勺是铁做的吗?拍得那么响。”
“我这是转移痛楚呢。小飞公公你是不知道,我老包的祖宗十八代被大藤峡来的这群年轻人问候了不下百遍,估计祖先们泉下有知,耳朵里都能起茧子了。”
“呵呵,谁让你首当其冲了。折没折人?”
“到目前还没有。”
小飞呵呵笑道:“你包一刀可是全京城净身手艺最高超的师父,如果有人在你这里丢魂丧命,可是大大有损你们家族的声望。”
“其实像这种声望,我也不是很想要,可是没办法,祖上就传下了这么一门吃饭的手艺,离了它,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养活自己,养活家人。要说大藤峡来的这批人,身子骨就是不一般,别看一个个年纪小,可是相当健硕,常年翻山越岭让他们的身子骨比常人好上不止一倍,净过身的那些人,全部咬牙挺过了最危险的时辰。”
“是吗?这下可好了,目前宫里头急缺像他们这样身体质素的人,待他们养好了伤,肯定个个是干活的好手。哎,包大爷,今天还有几个?”
“不多,一双手能数的过来。”
“那么,我就把柳大哥交给你了?”
“好嘞,小飞公公尽管放心,我绝对让柳公公满载而归。”
听到包一刀如此形容,柳仕元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虽然在他的出谋划策下,也死了不少人,虽然他也曾救治过不少战场上的伤者,血糊糊的场景也算司空见惯,可是这和站在一旁看着一位男子被人生生阉割了不同,毕竟,那可是绝断了男子一生的男人性福和尊严,如果是一根独苗,更是断了一支姓氏的香火。当见小飞作势要走,柳仕元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小飞的衣袖。
小飞转过脸来,笑嘻嘻地看了看柳仕元,道:“怎么了,柳大哥,你这是要打退堂鼓吗?”
此刻,柳仕元满脑子都是即将要面对的画面,他决定不再逞强,道:“小飞,想象和现实完全是两码事儿,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我怕我会承受不住。”
小飞道:“柳大哥,事到如今,你就是硬着头皮也得承受下去,在这宫里头,比净身残忍百倍、千倍的事情多着呢,以后你总会遇上的。”
说着话儿,小飞的声音不由得高了,包一刀赶紧把食指放在嘴上,冲着小飞示意了一下。
小飞连忙向左向右瞅了瞅,道:“柳大哥,我这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差点忘了隔墙有耳,刚才那一番话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再上传到主子们那里去,非得落得个乱棍杖毙的下场。既然柳大哥刚才戏称了我一次前辈,那么这个时候,我便用前辈的身份命令你,老老实实在净身房待着,直到我来接你为止。最起码,你得见着一次血。净身完一人,你便可以出来,我们呢,也就算了了这桩子事儿。”
包一刀道:“小飞公公,你就忙你的吧,我是不会让柳兄弟心里留下阴影的。”
小飞道:“那好,我在这里先谢过包大爷了。”
包一刀一只手搭过柳仕元的肩膀,搂着他便往里走,边走边向小飞摆了摆手,小飞便匆匆离开。
瞧那架势,他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的。
包一刀道:“柳兄弟,古语不是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嘛,史书上的那些名将震古烁今的名头,谁不是用敌人的头颅堆砌出来的。一双眼染一染血,才能够更加明亮,看透这世间的纷纷扰扰,是是非非。”
他拍了拍胸脯,道:“不是我胡扯,经过今天的洗礼,你将有极大的机会成为当代的三宝太监,别忘了,三宝太监也是从火里血里走出来的,就算你成不了三宝太监,最低也能取得他一半的成就,到那时,我还想让你提携提携我呢。”
柳仕元愣住了,他没想到,包一刀居然还能说出这般耐人寻味的话。
两人穿过一道墙,来到了一间四处皆被遮盖地严严实实的地方。
房门口,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低着弯腰,专心致志的在磨刀石上磨刀。不过他手中的刀很是特别。形状像极了镰刀,然而却小巧很多。他每磨上三五下,便端起放在地上的酒壶,仰起头,“滋儿”一声,很是享受地品了口酒。
包一刀上前问道:“四叔,刀磨得怎么样了?”
老人眯着一双昏花的眼,迎着阳光举起了到,翻转着刀身,对于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他含了一口酒,“噗……”地喷了一下,道:“大功告成。”
“除了刀,其他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吗?”
“你这个小兔崽子,别看今日是你主刀,是谁教你的手艺,你四叔做事儿你还不放心?”
“放心,当然放心了。四叔,怀公公替我们派了个帮手来,你老把准备好的东西交给这位柳公公,烦请他帮我们拎着。”
老人上下打量了下,道:“行。这么一来,我便轻松得多了。”
“好嘞,我们去办正事儿吧。”
老人把身旁用布裹作一团的东西递到了柳仕元的手里,向包一刀道:“侄儿,接下来这一位可是有些与众不同。”
包一刀问道:“怎么与众不同了?”
老人道:“从大藤峡押解来的这批孩子,在进到院子里,知道后面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没有一个不拼了命挣扎反抗的,就算我们用麻汤灌下,他们还是心有不甘地嘴里面不清不楚骂着。只有他,根本不做任何反抗,我们反绑着他的时候,他显得很安静,静得让人心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