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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杯雪,一命换一命,是不是很公平?”若清欢没有接碗,没有站起来,保持着抬头看他的姿势,凤眸微睁,明亮如十五之月。
沉杯雪把药碗又往前推了推,惜字如金,“喝了。”
若清欢定定的望着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跟一个江湖人说什么一命换一命,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是么?朝夕枫杀了明圣帝的儿子,明圣帝杀了他贴身跟随十几年的人,听似很公平,可仇恨却是层层相叠,永无止境。
接过药碗饮下苦口的药,若清欢连眉头都皱起来了,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她几乎没怎么生过病,就算有,也是吃西药,或者打一针,哪里喝过这么苦的草药,正吐舌头间,眼皮底下多了一颗蜜饯,她抬头,沉杯雪的脸莫名有些烧红,视线坚持没有逃避,依然用硬邦邦的声音说:“你去休息,今晚我来守夜。”
含着蜜饯,嘴里不那么苦了,心里似乎也温暖了些,若清欢摇头,看了眼额头贴着符,被迫昏睡的朝夕枫,道:“清灵大师要明天才会回来,我不知道今晚朝夕枫会出什么意外,守着放心些。”
“上床,睡觉。”沉杯雪道,见若清欢有怪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又不肯改口,便别扭的补充了一句:“就在这张床,你睡觉,有情况我叫你。”
也好,就在这张床,就躺在朝夕枫旁边,有什么情况也能第一时间知道,而且身子却是很重,料想是昨天淋雨太久的缘故,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得休息好才能不耽误事,若清欢没有再坚持,顺从着爬上床,和朝夕枫盖一张被子睡下了。
不得不说她的心理素质和承受能力是相当高的,朝夕枫虽然还是朝夕枫的模样,但身体里住着的是一只鬼,如果不是因为有她在,沉杯雪很难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敢陪着照顾朝夕枫,若清欢倒好,什么都不避忌,胆大包天,盖着一张被子睡了。
入了下半夜,窗外的雪下的更大了,风时不时拍打门窗,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夜里无限放大,沉杯雪坐在桌旁闭目养神,耳听八方,忽闻床上若清欢翻身的动静,继而发出了一声难耐的伸吟。
沉杯雪走过去一看,窗外洒进的月光照在若清欢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看上去很痛苦,鼻腔里不断发出哼哼唧唧,脸红的跟火烤过一样。
染上风寒了,沉杯雪心道,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烫的吓了一跳,正要摇醒她,手就被一双滚烫过度的小手拉住了。
“嗯……”他的手很冰凉,贴着很舒服,稀里糊涂的若清欢尽管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还毫无意识的蹭了蹭,比小猫小狗还要乖,沉杯雪就不如意了,浑身僵硬,半弯着腰撑在床上,趴下去也不是,站直了也不是。
“若清欢?”
“若清欢?”
尝试着叫了七八次,这人都没反应,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高到烫手,人也渐渐失去意识,不再满足与他手上的冰凉,开始难受的扭来扭曲,哼哼唧唧的也愈发大声。
这个时候的她跟平时截然不同,相信没谁看见过她这个样子,沉杯雪心里多种感受交替,发现自己有丝丝窃喜时吓了好大一跳,赶忙压下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用力抽出手,他离开房间想去找小和尚们要点药,却被告知治风寒的草药已经用完了,现在下雪天,草药不好踩。
沉杯雪只得空手而归,回房时惊见若清欢在地上打滚,整个人几乎都贴在地面上,衣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脱的,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遮也遮不住若隐若现的身材。
“!!!!!!!”
沉杯雪彻底呆愣,傻傻的站在门边,见鬼似的盯着她,被一阵猛风吹了一个机灵才马上关好门,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沉潋潋从小是他照顾大的,但凡有个病痛,也都是他亲自照料,对这种风寒,他是驾轻就熟。
可对待自己的妹妹和对待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怎么能一样?
抱着水蛇一样软绵绵使劲缠在身上的她,沉杯雪有点儿不知如何是好,就这么僵硬的站着,直到若清欢渐渐没了力气,没了意识,不扭了,也不贴着他了,就像死了一样无声无息的躺在怀里,他才抛去心底那点儿矜持,脱了自己的外衫和里衫,果着上半身只穿一条亵裤,抱着人爬上床躺在里侧。
若清欢全无意识地趴在他身上,两人以叠层式就这样躺着,沉杯雪拉过被子盖上,两只手规规矩矩搂住对方的腰,眼睛向着朝夕枫的侧脸看了足足一刻钟才冷静下来。
心跳不那么快了,脸也不那么红了,情绪逐渐平稳了,沉杯雪慢慢挪回视线,注视着趴在她肩头的若清欢,紧闭的凤眼,长长的睫毛,苹果红的脸蛋,水润的双唇,饱满的天平,修长的双眉。
其实,她也并非铁石心肠,不然不会救与她毫无瓜葛的自己,不会为了自己放跑潋潋,不会淋一整天的雨找朝夕枫。
有些人的外表和内在,恰恰都是相反的,例如这个女人,犀利强势的本领下,有一颗柔软温和的心。
不知不觉,搂在她腰上的手更紧了,让她紧紧贴着自己,水火兼容。
一夜过去,次日清晨,若清欢醒来时脑袋重的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坐起身子,她先是看了看安安静静躺在身旁昏睡的朝夕枫,再扫了眼屋里,不见沉杯雪。
甩甩沉重的脑袋,若清欢有点奇怪自己的衣服是什么时候脱掉的,但她没有深度追究,勉强下床穿好衣服,裹上朝夕枫的厚重大氅,去庙殿里取了头个香炉回来,把里头的香灰倒进符水里喂朝夕枫喝下,多余的全部洒在门窗上,又叨叨絮絮念了半个时辰的道法,还不见沉杯雪,不由担心,便问了个小和尚。
“哦,沉施主还没回来吗?他去山里采草药了,天还没亮就去了,小僧劝他去城里买药算了,大雪天山上不好走,但沉施主坚持去采药,说是城里来回一趟太远了。”小和尚双手合十对她行了个礼,又顺手塞给她一个大馒头,紧张地问:“要不要小僧去找找沉施主,别碰上什么意外才好。”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听说沉杯雪是给自己去采药的,若清欢表情有点纠结,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往回走,一进门就看见沉大教主端着碗药瞪着她。
“身子还未恢复,少下床走动。”对她的私自下床出门吹风,沉杯雪心有不满,若清欢灰头土脸的把药喝下去,这才能够体谅夏夜辞每回被逼着喝药是何心情。
乖乖小病鸡,下次喂你喝药,我一定会温柔点的,起码不像沉大教主这样,跟欠了他好几年的好几百两似的。
喝着人家一早爬山采的药,若清欢多少是有感动的,只是她并不擅长表现在脸上,咳了两声,她伸手弹了弹沉杯雪肩上积着的雪,道:“我小感冒,烧退了就好了,你身体正在慢慢康复,别去爬山采药了,大雪天容易雪崩。”
沉杯雪:“……”这才下一夜的雪,就算想崩都崩不出多大来。
好吧,其实她是想说山里精怪多,孤魂野鬼也多,天没亮的时候最好别进山,只是不擅长关心人罢了,若清欢自觉尴尬,立即扯开话题,“早饭吃了吗?”
肯定是没吃的,天还没亮就去爬山采药,一定是饿到现在,不等人回答,若清欢把捂在袖子里的大馒头拿出来,“吃吧,还热的,小和尚给我的。”
这个略带谄媚的举动令沉杯雪心底泛起一股小小的涟漪,他接过馒头撕了一小半,把大半的还给她,若清欢也不客气,边吃边坐床边观察朝夕枫,口齿不清说:“这只鬼来历不明,很是难缠,我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无法对付,昨天小和尚说清灵大师今天回来,等他到了,就让他用佛漆在朝夕枫身上写驱邪经,把鬼逼出来。”
“你不会写驱邪经?”沉杯雪下意识反问,若清欢的厉害之处他见识过很多次,乍闻她也无能为力,不免好奇。
若清欢从来不自负,更不会大众脸成胖子逞能,摇头说:“驱邪经我当然会写,但我没佛漆,佛漆的纯度以制佛漆之人的修为而论,清灵大师已有八十岁高龄,就算道法不如我,他对道的领悟也比我深,心比我静,由他来写驱邪经,效果更佳。”
她六根不净,贪恋红尘,因为她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学习通灵之术的初衷不是为了造福人家飞升成仙,驱邪经她会,佛漆她也可以做,但她没有清灵大师所有用的那几十年向佛的纯净之心,写出来的驱邪经恐怕没有清灵大师的威力。
沉杯雪一头雾水,听不懂自然不再问,若清欢也没有再说,房内一静下来,看着坐在眼前的人,他的脑海就不受控制的回想起昨夜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