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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妈妈倒是没多留意安顺的神色,只挡在沈绍延跟前,瞧着他道,“好了少爷,趁老太太不在,赶紧地回了去吧。”
沈绍延点点头,道,“是了,是了,我得赶紧走,可别让祖母将我逮了个正着。”
钱妈妈见他转了身,心中舒了口气。
哪知沈绍延突然又转了身来,从她未挡住的另一侧钻进屋中,边大步走着边道,“想想仍是不妥,我得看看那屋顶子被我砸成个什么样子了。”
钱妈妈慌慌张张的追了上去,两手一摊忙要挡他去路,却被他俯身一躬给避了过去,钱妈妈忙追道:“少爷,少爷,你不能就这么闯进去的。”说着,叫了几个丫头婆子的名字,令她们帮手将沈绍延挡了下来。
沈绍延言辞铮铮道:“方才钱妈妈说我砸坏了屋顶子,我想进去瞧瞧砸成什么模样了,怎么?钱妈妈还不许?钱妈妈是不是想要我现在走了,等祖母回来了便要告我的状,说我几句不好的让祖母罚了我?”
钱妈妈有苦难言,只得重复道:“看少爷您说的,哪有的事?老奴没有这样的意思。”
沈绍延挺直了腰,边推着挡了他去路的丫头婆子们的手,边道:“那你是什么样的意思?让我赶紧的走?为什么让我赶紧的走不让我进去瞧瞧?是不是砸了个大窟窿?那敢情好,你不用说,祖母也定知道是我弄成的了!”
钱妈妈窘着张脸,急道:“方才老奴说的意思是,小少爷你若是再这么砸下去,屋子顶儿便会窟窿了,可未曾说过已经窟窿了。现是好着的,你若是不再作弄,我们这些个都不说,老太太定是不知道的。”
沈绍延停了动作,站在原地认真想了想,问钱妈妈:“你说的可是真的?”
钱妈妈道:“千真万确。”
沈绍延抓抓颈脖,沉吟片刻后道:“那好吧。”
他转了头,朝安顺做了个鬼脸。
安顺知他又是耍人,并没有真要走的意思,随着他回身走时,步子迈得比平日走路小了许多。
见他终是要走了,钱妈妈松了口气,摆摆手让方才拦了他的那些个丫头婆子们散了,可人才刚一散开,那头的沈绍延又拔足往里头奔了,边奔边道:“不行不行,钱妈妈你年岁这么大了,虽是保证了却不一定瞧得清楚。还是我眼力劲儿好,我自去瞧瞧。”
钱妈妈动作不及沈绍延快,且沈绍延这一发作是突然间的,钱妈妈和才刚散开的下头人都反应不及,再围拢来想要拦住他时,沈绍延已经跑进了里间,撩了帘子进了屋。
钱妈妈心里凉了一半,知这事情多一个人知道于老太太而言便多一分不好,再加上沈绍延一向都是调皮捣蛋口无遮拦的,并非心机深沉,若是他知道了,便是老太太今日压住了这事情,日后若是一个不留神,被沈绍延说漏了嘴,更是大大的不好。
可无奈如今已被沈绍延瞧了个正着,再要把他提拎出去,只怕他问东问西问上问下,更是会惊了旁的本不知道这事情的人。
钱妈妈很是无奈,只得摆摆手,让方才被她邀唤来的丫头婆子们尽下去了。
叹了口气,钱妈妈随在沈绍延的后头也走了进来。
安顺缩在一角,瞧瞧房顶上确没被砸出窟窿来。显然,沈绍延方才抛出那些个石子前,还是掂量过每一块的力道的。
安顺想了想,觉着他家少爷虽是皮实了些,做得事情捣蛋了些,总还是个脑瓜子极为灵光的。
瞧瞧方才,钱妈妈早有准备的那番一瞬调出许多人来拦沈绍延,安顺就明白了他家少爷为何不直直进了屋来问钱妈妈,而是转了个大弯来刺探虚实了。
若是直直来问,钱妈妈哪里会有实在告诉他们,或是随意扯些事情,再说句老太太在屋中正安歇着,估计沈绍延连硬闯的借口都没有了。
而沈绍延方才的那番动作,本就是顺着他性情的平日里就会作弄出的玩闹,所以钱妈妈在最初时也未做出极大的警惕,这才能让沈绍延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了去,终进了屋中来。
进了屋中的沈绍延,仿佛没有看见那个被捆了跪在屋中且被堵了嘴的莲清。
他像背着手,围在莲清的身旁走了一圈又一圈,仔细端详着屋顶子,良久后佯作一声舒心叹气,道:“还好,还好,果如钱妈妈所言,没坏呢。”
说着,沈绍延侧了头,对一旁的安顺道:“美得你,不用替我挨揍了。”
安顺咧着嘴笑,苦哈哈的笑。
钱妈妈眼见今日的沈绍延态度反常,见她们拘着个人,不疑不问,只盯着天花板看个不停,心下便道沈绍延或是早知道屋里面有些古怪,特意寻了事闯进来。于是也不急着去解释些什么,端端站在一旁,瞅着沈绍延的所有动作。
沈绍延摇头晃脑的,又围着莲清走了一圈,这才装出一副吃惊至极的模样,讶道:“这……钱妈妈,这人是谁?”
未待钱妈妈回答,沈绍延便蹲身下来,仔细端详了莲清一番,问:“不是这人手脚不干净,在祖母房里偷东西,被你们抓了个现行吧。”
钱妈妈想,若是能扯个什么慌儿过去,定是最好的。不若就顺了沈绍延的疑问,说这莲清被老太太拿了,是手脚不干净吧。
可钱妈妈才刚张嘴,沈绍延又说了:“这丫头看起来好是面生,不像是我们这屋子里的人吧。”
钱妈妈笑了笑,道:“小少爷这才来了几日,认不全人也是正常的。”一番说话,也没答是,也没答不是,准备就这么糊弄过去算了。
但心中已有几分数的沈绍延哪里又那么好糊弄。
他摸摸下巴尖,上下打量着莲清道:“怎么抓了个手脚不干净的,也不审也不问,就这么绑着?不若我来替祖母审审。”话未说完,沈绍延伸手将堵了莲清嘴的物件一把扯了开。
他人忙要去拦时,已经晚了。
那莲清被堵得嘴中酸麻,此时终得了个空,忙欲磕头朝沈绍延求情,却因为被绑跪着,根本鞠不□,只得口中叨叨道:“奴婢非是手脚不干净,奴婢非是手脚不干净,奴婢是四小姐的丫头,奴婢是四小姐身边的丫头,奴婢名叫莲清,求沈少爷,求求沈少爷放了莲清。”
从她替林曼第一次递条子开始,她便是知道若被人逮了住,她一定不会得个好结果。
可她若要保了自己在四小姐屋中的位置,就必得全力听了林曼的吩咐。
曾有几次,她很想同林大老爷和大奶奶交待了这回事情,毕竟林府中同林曼好着的,除了糊涂的老太太,也至多是他们俩了。
可走到木槿轩前,她又忐忑间停了步子。
若说得不好听些,她帮林四小姐所做的事情叫做私相授受。
她将此事告诉了大老爷和大奶奶,可到底自己已经递过几次条子了,没有在初次就同大奶奶他们说,她的罪过已经成了定势,一顿罚是免不了的。若之后四小姐又怪责下来,她就真是处处都不讨好了。
不能告,又不能不告。
莲清在万分纠结中又递了数次条子,这如今才被大奶奶逮了个正着。
沈绍延搭着两手蹲在她跟前,“哦”了一声,算是听明白了她说的那话,然后抬头瞅着钱妈妈道:“这事态严重呐,别家院里的人,怎敢来我们这偷东西了?”
那莲清忙道:“奴婢并不是偷了东西,奴婢这是……”然而,莲清也认识到了,同沈绍延说这事情并不妥当,于是话才说了一半就哑了嗓子,顿了下来。
沈绍延饶有兴趣地问:“是什么?”
莲清撇开了头去。
沈绍延歪了歪嘴,侧头问钱妈妈道:“有什么是我听不得的?你们若是都不说,我只能到外头四处打听去了。”
此言一出,果见钱妈妈泻了气,叹道:“小少爷,别再去问旁的人了。”
丝兰苑中,沈老太太坐了下来,同林曼道:“昨个儿有些疲乏,原还有些事情要同你说,却又忘了,方才才刚想起,我便匆匆过来了。”
扶着老太太坐下的林曼笑道:“姑妈不会又是要同我说昨个儿没说完的事情吧。再说这些个,我可就不听也不应了。”
沈老太太点头道:“不说,不说,你母亲说她一提你亲事,你就同她置气。我原想劝你一劝,再探探看你相上谁没,你瞧瞧你,连姑妈也气上了。”
林曼一张娇俏小脸,笑起来精灵极了,摆摆手道:“好了姑妈,我们今日不说这个了。姑妈是想起要同我说什么?”
沈老太太道:“我从京都出来前,曾从白马寺帮你求了一签,签文却是不太好,想了想,还是给你警醒警醒好。”
林曼道:“父亲说过,世上没得什么鬼神,我才不信这些个东西呢。”
虽是这么说,林曼却还是很捧场,将沈老太太递来的纸条接了下,展开一看,脸色立即陡转直下,煞白如纸。
这字迹,化成灰她都能认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