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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醒来,一灯如豆,忽明忽灭的闪烁在寂静无声的陌生房间里。
身上的衣衫依旧如故,唯有手臂缠着一层层白纱,隐隐作痛,冷玉儿松了一口气,遂欲起身。
“吱呀”门被推开,冷玉儿又是浑身一颤,见是许久不见的凌吟,心头暗松一口气,却是随即又警醒起来。
“冷姑娘,你醒了。”明灭不定的灯光中凌吟轻声问道。
“你怎么来了,难道......”冷玉儿眸中闪现出一丝犹疑,随即变得平静无波,却只觉脊背发寒,难道她一直跟在自己后面?
“我和师兄奉命找寻清影殿下,其实也是今天刚刚找到你们。”凌吟淡淡而笑,迈着毫无声息的轻盈步子走了进来,低头随手端起茶壶倒了杯茶道:“姑娘要不要喝茶?”
真是如此吗,那么他是什么都还不知道,还是什么都知道了?写月和她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一切。
如果他们真的无声无息跟在后面,难道武功可谓称得上卓绝的慕容清影也没有察觉他们吗?还是他也是故意的?一时间杂乱无章的思绪千回百转萦绕心头。
茶杯端来,却是接过一饮而尽,轻叹一声,清淡无绪的问:“清影殿下在哪里?”
“清影殿下被那个玉人偷袭中了清风软筋散,现在正在疗伤。”平静无波的话语却带着许多惊涛骇浪。
“他.....”再一次欲言又止,怪不得他们会现身,不知在门外又发生了多少惊险万分的事情,他们才会迫不得已的出手。
也许,他们本就准备出现。
“清影殿下没事,姑娘放心。”凌吟接过茶杯,好似毫不知情的淡淡而笑。
“这里是哪里?”抬眸打量着四周,再也没问关于慕容清影的事情,他应该没事,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我们包了一家客栈,方便殿下与姑娘静养。”凌吟低声答道,给人一种不陌生亦不十分亲近的感觉。
“现在什么时辰了?”冷玉儿又问,漆黑的眸子静冷无波。
“已是三更,姑娘可要用膳?”凌吟神色平静,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略待殷勤的问。
“不用了,我不饿,只是累了,你也去休息吧。”冷玉儿淡淡而笑,手抚眉心,微闭双眼,遮起了眼中莫名阴暗失落的神色。
“姑娘如果饿了就叫我,我就在隔壁。”凌吟挑了挑有些灰暗的灯芯,灯花爆开,油灯一阵跳跃之后变得明亮起来,然后离去,轻轻拢上门。
直到万籁寂静,直到听不到没有的任何声音,起身,打开紧闭的窗子,小楼之上倚窗而立。
点星如钻,月圆转缺,却是似此星辰非昨夜。冷玉儿眼望繁星,目光飘渺寂寥,面容沉静,似是什么都未想,又似深深陷入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玉儿收回遥远的目光,一双眼睛,悠远黯然黑不见底,却是惨淡而笑。
“慕容晴天!”缓缓吐出几个字,眸中波光闪动,紧握着拳头,几不可闻的幽幽而叹:“写月......”
慕容晴天他的心思倒底有多深?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从未看得透他,这也是她一直逃避的原因。
而如今他根本没有出现,却不得不面对他,抑或他们两个人。
时间悄悄流逝,宛如漏中之沙,只有那微微清风偶尔拂过如瀑的发梢,然后又拂过昏黄的油灯,光影一阵跳跃之后也是熄灭。天地间一切都安静下来,静谧幽幽,却是一夜再也无眠。
清晨,凌吟再一次捧着一件衣服,轻敲房门,然后推门而入,轻唤:“冷姑娘。”
“嗯。”冷玉儿神色如常的从窗边走来,略略舒展有些僵硬的四肢。
“冷姑娘昨晚没睡吗?”凌吟上前服侍她漱口净脸,青丝用一根银簪随意挽起,凌吟捧来的新衣依旧是一件毫无花式的白衣,却是极为贴身。
白衣为孝服,想的真周到,冷玉儿眸子轻闪,淡淡一笑:“不是,刚刚醒,才打开窗子。”
“早饭准备好了,请姑娘下去用饭吧。”一切弄好了之后,凌吟唇含淡笑道。
冷玉儿随凌吟走出房门,才发现这竟是一家极大极精致的客栈,只是硕大的客栈却只有他们几个人,连老板店小二也没见到一个。
冷玉儿拾阶而下,客栈正中一袭蓝衣精神饱满,未见任何疲态的稳坐在桌旁,远远望去却觉那个皎然如月的身影有些孤冷寂凉。
精致的早餐却无话,是真的一句话也没有,甚至有一种连咀嚼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的错觉,慕容清影更是连眼睛都没有抬起望一眼冷玉儿,冷玉儿亦未抬头看一眼慕容清影。
寂静,无声,好似这庞大的客栈根本没有人一般,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端起茶杯,缭绕的热气弥漫在眼前,眸光迷蒙如雾,轻叹,人还未面对,却早已横隔在他们二人中间。
“皇兄找我何事?”终于,慕容清影放下茶杯问,静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客栈,异常的清晰明亮,却是冷漠的令人敬而远之。
“风将军已与渭国使臣柯文锦谈判妥当,边界战事已平,晴天殿下请清影殿下和冷姑娘速回凤凰城。”薛空低眉垂首应道。
“好,你去给玉无情送信,就说一月之后凤凰城见,如若到时见不到他的人影,别怪写月不念旧情!”慕容清影平静如常,却有一股磅礴沉稳压倒性的气势呼之欲出,令人不由浑身一颤。
“是。”薛空领命而下。
“你去准备些日常用品,我们马上出发。”慕容清影又对凌吟命令。
“是。”凌吟淡淡的答道,却又问冷玉儿:“姑娘要不要和奴婢一起去,也买些东西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我......”冷玉儿神色有些犹豫的还未回答。那一边慕容清影却是微扯唇角,阴晴不定的道:“去吧,买些你喜欢的,不用省钱,他们可比我有钱。”
古往今来,也许没有女子不喜欢逛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令冷玉儿再次感觉恍然如梦的隔世之感,却再也无法笑容灿烂。
选了些东西,却被身后的慕容清影接过放在马上,没想到慕容清影也牵着马跟了过来,冷玉儿隐隐有些不安,这样的安静似乎预示着什么事情。
正往前走,却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指着路旁的饼摊使劲的哭泣,神色疲惫憔悴,略显苍老的母亲则是百般的劝慰。
而她却始终啼哭不止,终于衣衫褴褛的母亲无奈的向年龄颇显老迈的卖饼之人乞讨,却被无情的一把推开。
“唉,战是停了,但孤儿寡母也是越来越多,接济,再接济,我们家也要挨饿了......”斑白白发的卖饼人深叹一声,转头不再看。
冷玉儿浑身一震,原来有些事情不愿去看,甚至不愿去想,也并不代表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场战争其实她也是参与者,倘若她没有在千里之外设下玲珑局,那么这对母女也许就不会失去自己的丈夫和父亲,更不会像今日一般的沿街乞讨。
心头猛地一酸,怅然叹息,眸中有隐隐波光,随即转头望向凌吟,凌吟无语的从怀中拿出一袋银子走过去,扶起地上的妇人,将银子递给那妇人。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姑娘可真是活神仙,救了我们孤儿寡母......”那妇人接过钱袋,和啼哭的孩子忙不连跌的拉着凌吟千恩万谢。
只是再一回头,冷玉儿和慕容清影竟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