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天变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密室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密室

笔趣阁 www.bqg7.com,最快更新天变 !

    天变

    第二卷天边

    第一百五十二章密室

    众人哗然,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就不同了,那种种目光射来,连琪姐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用一种急切征询的眼神看着我。不仅她,种种目光都投射到我这里来,有些本来看琪姐的,似乎注意到“他”在看我,便都看着我了。

    “死者何人?”这个时候就得我出来了。

    “你……你……”这回答着实有些奇怪。

    “刚兄开什么玩笑,我不在这里么?”虽然心事重重,但还是笑了笑。

    “平安风云侯?”

    “是我在这里,那个死的不可能是我,哦,原来是刚兄认出小弟了。”我也恍然大悟。

    众人更加哗然,一时混乱起来了,众人眼神都看向了我。

    我赶紧站出来,对上面拱手,“今日陪家姊出来游玩,本不想露面,承刚兄美意,一直隐藏身份,不好意思打搅刚兄了。却问一下,死的可是我府上的什么人?”

    注意到身边人眼神又看向我的身后,一时议论纷纷,还需得袁刚挥制众人杂音。

    “噢噢,是谁我也不知,他们也不知道,只说身边有此物,恐怕明日还得派人去查查,据说眼睛被挖了,其状甚是可怖。”旁边立时有惊愕之声。

    忽然身后传来琪姐姐一声清脆的讶异惊惧的呼声。

    她在用酒囊倒酒,但酒是红色的。

    她停住了,刚想把酒囊停住提起,就见一圆物落入酒盅。

    伊人脸色一时煞白,背过脸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那个酒盅,有胆小者遮住双眼的,有胆大朝前围观的。

    我们走后那里仍然有人!

    “有人故意为此恶事,被杀之人要么是我府中之人,要么便是要栽赃于我府上之人。”我顿了顿:“弑人而取其眼丢入水囊中,且弃水囊于林中,若非示威于我,便为栽赃陷害。若我府上人为之,为何还要留一个有我府上记号的物品于林中。”

    “还有,你们如何在夜间能发现此事?”我都是摸到另一个水囊的,他们如何能找到的。

    “说是刚刚巡城哨位听到有人在林中惨叫,故擎火把往视之,发现时,那人已断气了,脖子被勒在树上,手捂双眼。身边便有这个物事。”

    “那时我等必然不在这里了。”

    忽然又有人来报,魏公来了。

    这事情显然闹大了,而且如此之快就来,此事可能不仅是闹大了。

    孟德兄脸色凝重,身后带着十数名亲随,未除履便大踏步昂首走来。琪姐起身,先是想隐于我身后,稍一思索,却迎了上去,如同一个妻子般优雅地施了一礼。

    孟德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仔细辨认了一番,立刻肃容回礼,却道:夫人原来在此,那子睿贤弟可在此处?

    我立刻上前,与孟德兄见礼,孟德稍微和袁氏公子和诸人打了个照面,却转身拉我出来,从身后一人手中又接过一个水囊。

    “看来贤弟已知道事情了?事发后,巡城戍卫说有两个人跟着袁府下人去了袁公府上,发现尸体的队伍便过来问询一下,我道是谁,也跟过来看看,却原来是子睿与我夫人。愚兄今日轮值,刚才才有人紧急通知我这事情,这时节这个事情有些棘手。而且我过来时在路上发现了这个,上面却是我做高陵侯时的徽记。因为离树林不远,应该是故意为之。”我还真不好意思把这个的事实情况详细说明。

    我立刻回身,从琪姐的几案上拿起那个水囊,稍有犹豫,却还是把那把酒盏端了过来。

    “小弟的已经被人栽了赃,不知是何人所为?”按说我和孟德兄仇家都不能算少,孟德兄是十常侍那批宦官党羽,何进党羽。我的是董氏一族,十常侍那批宦官党羽。既然原本打算害孟德,却被我无意中换了,那人倒也无所谓,照样而为,那便应该是宦官党羽。

    “我也不清楚,死的是以前我的一个小校。后来因为受了重伤,就留在了洛阳,伤好了因为年纪轻,便补了一个羽林郎。当年应该是有跟我一起去宫中杀宦官的,此人身死,怕和此事有关。”说话间,孟德一直紧锁眉头。

    我心道果然。原本是害你的,结果我替你顶了缸。

    “不过此贼所为过于明目张胆,这赃栽得也颇不利落。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事肯定和你我无干了。如果就丢一个水囊还能说谁疏忽了,丢了两家仇家的水囊做嫁祸之用,传到寻常酒肆乡校,都没有人相信此事与我二人有关了。”孟德还是皱着眉头,“而且你才来洛阳,刚刚还在面圣,这等事情,又岂是一来便能布置下去的,栽你的赃,着实令人不解,我的巡逻已经去找了,按说,这凶手逃不出这方圆五十里地。”忽然,孟德兄又释然了,甚而有了一丝笑意。

    孟德又去和袁刚说了点抱歉的话,我也跟着去说了些软话,便和孟德,琪姐一同离开了。

    此事,明天要祭太一神(汉时上元习俗,作者注),不宜昭告天下。即便抓了,也先审个明白,不宜启奏陛下。孟德如是说,我点头称是。忽然言道,我又去不了了。孟德问,你不是有夫人了么,即便夫人不在,仍可参与公祭。答曰:这几日未常一日斋戒。孟德大笑。

    “明日晚赏灯,姐姐可与孟德兄同往,凡几日后,听得皇上欲巡幸上林苑,不知是否有这个事情。”我注意到出来后,姐姐就沉默了,未免场面上有些尴尬,我便提出这个事情,但是为了避免太明显,我还提了个后面那个事情,显露出些贪玩的性情倒也不妨。

    “嗯,定于十八日,皇上说来得人多,诸方碰面,到上林苑更方便,我们可能得提前点去,子睿贤弟,你十六日便去散散心,打打猎吧,顺便巡查一下,骠骑将军会领圣旨与你一同前往。皇上皇后也有这个意思,你看如何?”

    我点头,称便如兄所言了。

    一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我故意说有些内急,借故提前跑了,丢下他们二人,便由这两位说些我不该听到的话了。

    其实我还想去看看那具尸体,但是想想,不想晚上做恶梦。主要是孟德兄负责此事,我若插手一为不宜,二为不易,自忖自己要说断案决狱这方面确实没有显示出什么才能,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直接回父亲的寓所了。

    父亲母亲都在等我,我便把这一番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只隐去了树林及后面一事。

    父亲摇头说我太逞强,琪儿太胡闹。

    母亲皱眉却说孟德如何能找去,莫不是一直命人跟踪我们过去了。

    父亲似乎意识到什么,让母亲先去休息,却让我跟着他到后面屋里,母亲问有什么神秘,父亲笑道军国大事,让母亲莫管。

    母亲有些依依不舍,帮我整理了后面因骑马皱了衣服,让我和父亲商议完就早些休息。

    这是后面的一间密室,前后进了好几道门。父亲与我进一道便扣上门闩,直到最后一间,周围连窗户都没有。到这一间,父亲才说话,说往常与孟德等人议事就在这里。

    紧接着下面一句,着实让我吓了一跳,“晚上是不是出事了?”

    我立刻把树林子那些前后种种都说了一遍,只不过我只说口渴,琪姐便把水囊丢给我,却不是砸我被我打落的。

    不过,父亲的反应让我更吓了一跳:“早知会有此事,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交给孟德就行了。”

    此事就此放过,有些让我甚感奇怪,不过既然父亲让我卸下这个担子,我觉得也比较好些。所以心情很快便从林子那里飘回了这间小屋子。

    这屋子很小,只有墙上一幅天下的地图,地上几个散落的坐垫。图上已然换成分封好的地盘,甚而最下面的越后面都标了谢。不过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样。正待坐下,却发现父亲示意让我搭把手,帮着把地上一个席垫抬起,推开一层木板,赫然便有一条梯子通了下去。

    这下面竟有一个四百尺方圆地穴!底与顶有四丈之高,中间颇多木柱为支撑,虽位于地下,盖因其阔,却不气闷,或有出气之口通于地表。内有多盏长明之灯坛,煞为明亮。

    想来这是父亲与人商讨机密事情的地方,只是未想到有如此之大。

    “儿绝未想到有如此景像。”我的嘴巴便一直张着,刚到地面落实了,才说得一句话,抬眼便看到梯子前的一个极宽阔的屏风,与上面挂着的一般模样,都是天下的地图,却没有分割为上面的那些封国形制,而就是我的大汉分为各州各郡各县的形貌。

    “这才是我大汉应有之貌。”父亲插着腰站在我的身边,忽然觉得他高大了许多,只是肚子也突出来更多。

    父亲发觉我的视线方向颇没有什么尊敬和善意,冲着我的肚子就是一拳扫来,笑着喝道:“有什么可看的?说不准,你将来年岁大了,也是这样。”

    那拳头本就不重,而且又是看破我的不良心思,我也只能傻笑。随口借问父亲,有无水喝,只说这一路跑回来有些渴。

    父亲指了墙角,见有一个台子上面有一个水壶和些杯子放在个大圆盘上:“几日前,你老师和孟德来密议的时候喝的,你不嫌陈,就喝吧。呵呵,要不然,你就再出去,老爹懒得跑了。不过不要让别人送来,自己拿来,也莫让别人近来。这里就是为父与人密议的地方,只有你老师,孟德,子玉现在加上你知晓,其他人若来商议,却从未进来过,最多就在上面的小厅中与人叙谈。”

    我只嗯了一声,我也懒得跑了,要说我们就是父子,这懒劲都有传承。当下三步并作两步,一拎水壶,还有大半,懒得用杯子,直接灌入喉咙。刚才肉蘸酱有些多,喉咙口正干得很,便不顾身后评价:小心呛着,这么大人,还是个侯,却是付匪样。

    当然喝完,转身还得带着傻笑,父亲也看着我笑,全不似朝堂上那么严肃。父亲也不多说什么话,转过屏风,示意我跟着。

    这屏风后面的物事我知道,我在明孜的地上也堆过,不过,这里更加精细,范围也远比我广大。以米为大地,细沙为水,石为城。天下就这样被用木板隔开边界分成了六块:一块青徐冀豫兖,一块司隶凉并;一块荆益及交之西部,一块扬州交州,还有一块西域都护府,最后一块却是更为精细的父亲的赵国。

    父亲没有说什么,先只任由我兴致勃勃地看着,我看着父亲的赵国,兴奋地指着河朔那块新得的地方问了一下:“此地可有名字了?儿在交州,只知道拿下了,却不知道什么情况。”

    “恩,圣上赐了个名字叫朔卫郡。那一阵,圣上可开心得很,说只要有了朔卫,司隶便永无鲜卑来犯之虞。还说,如果谁能把……”父亲领着我走回司隶凉并那块,用手在居延泽(凉州之北)和朔方之间的米堆上画了一道,“这块拿回来,就定名无虞郡。还诏告于我、子玉贤侄、还有东凉伯,西凉伯,谁打下来归谁,打下多少都归谁。其实如果你还在司隶,我早就请旨让你带着去打了。”我却心道,幸亏我不在司隶,否则,我要么对不住老爹,要么对不住老四。

    “这新郡才开颇为辛苦,不知道父亲以谁为太守?”我作很感兴趣状,岔开了话头。

    “当那个郡太守是很辛苦,需得能指挥打仗之人,还需知道如何整顿政务。”父亲顿了顿:“不过你倒认识,杨硕这个人,你可知晓?”父亲笑了起来。

    “宏伟兄都被你拉来了……老爹,我老师都没有抱怨您?您还从荆州挖了多少人?”

    “这还是你老师主动推荐的,说让他去不至于在他那里屈才,说他那里暂时用不得这许多人才。”父亲笑了笑:“不过你老师是很厉害的,为父也很敬佩他,难得可贵的是他很为自己的学生着想,总期望自己的学生能有所作为;也没有什么私心,并没有想着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要说人么……你在吴地收的那个周昕也过来了,我手下的人现在对你的老师也都佩服得紧。要说老爹自己,虽然喜欢结交,却也不是什么喜欢收买人的人。除了文远,程远志,我手上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外姓人;又不能像你老师那样,交往虽然也不算多,却能自己教出一些贤才来。这些人中,居然还有我的亲儿子,哈哈。他说他面圣之时说的计策大多也是他学生帮着谋划的,很多见解真是令人眼前一亮啊!荆州领头的谋臣就是那个子涉,也就是司空大人的贤婿。”这一点我不能苟同,这人是女婿不假,贤我可不敢这么说,讨人嫌倒是有的:“倒是我成了赵公后,我们族里从各地应我之请来了不少人,还是有不少能人的。我直接说要打仗要制事,别说我同族不讲情面,不顾同族之情,但是能用则用,不能用便不用,这才选了十八个。这点也比不得孟德,他从夏侯和曹氏宗族拔举四十多人有余,而且他招贤纳士还比你老爹我有本事,外姓官员很多,他在朝堂上所说很多都非常有见地,这等谋臣不容小觑,我招这个周昕来,其实也是为了以后能吸引周家来些人。无论怎么说吧,对于我赵国,你老师是帮了我大忙的。一个子圣就顶我半个赵国朝廷,你别看他平时有些木讷,常看着地图和竹简发愣似的,提的建议却是招招高明。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啊!”子圣此人能称“木讷”也这是你儿子我以前小时候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不过他提到自己的外姓臣子,却让我想起了霍然,现在的霍兰。

    当然我这边还是点头,不过稍微想想我就感到有些奇怪:“既然你们认为老师孟德兄见解独到,也很是高明,快且您和他们还常在一起讨论。您怎么这次立储为何还是固执己见,不和我老师和孟德兄先统一意见。”

    “废长立幼,自古便不是什么好事情,而且何皇子也没有什么过失,我怕有人会打着尊何皇子的幌子造反。你别看打黄巾时一帮人脓包得很,可这番劫掠鲜卑,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凶,有时候放权下去了,确实能让政令军命有效很多,但是……唉,也危险得很了。一旦日后他们尊崇大皇子为帝,且不说外面哪些人要生乱,光以后朝内一个太后,就够我们内部头疼的了。”父亲不像在说谎,也不像有所隐瞒,这样说来反倒是我的主意私心太大。

    不过,父亲还替老师和孟德兄说了话:“他们顾忌得也对,毕竟董侯后面没有外戚之力。而……子睿今晚也看见了,那个车骑将军,其实无半寸军功,二十多岁的一个年轻人,嘴倒会说些话,也拔上来了,皇后看来是要给他些兵权。不过,毕竟为父掌着内八军虎符,就不怕他给我闹腾出什么事情来。至于外八军自你离任司隶校尉,换作鲍信,皇上便收了外八军的虎符。这虎符以后为谁所用,到时也并不一定能说清,以后说不定会有些麻烦,但即便归于他手中,外八军分散,远不如我内八军便于统帅。退一步说,为父还会怕了这个何苗不成,而且子实也会站在我这边,怎么闹他也反不了天。话虽如此,为父考虑再三,想想,我觉得为了天下局势稳定,还是推举何皇子为上。”

    父亲一时忽然豪气干云,兀自看着赵国的那块出神,随口问道:“你说我赵国最紧要的是哪个地方?”

    这个问题简单得很,我亦随手一指:“必然是朔方。”

    父亲东北全由云中公卢植拱卫,就朔方和朔卫郡面对鲜卑,而新辟之朔卫郡的形貌就如一个酒囊,且不说中间是血是酒还是水,这条细口子上先横过一条黄河,且口子之北为朔方,南为我们家老二的秦之北地郡,如果以后真有无虞郡,则朔卫就彻底在我大汉疆域之内了,而朔方却仍然直面鲜卑所控地界之中心。

    “嗯,你这么回答,我能猜到,你是个老实孩子。不过有些事情并不如你所想,但你这么答,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这个我们暂且不说……”父亲便把头转向旁边荆州益州还有交州西部那一块的地方,不过我却不喜欢这样被吊胃口,所以稍一思索,我便有了点眉目。

    “西河郡的南匈奴王庭?(史实如此,作者注)”西河在赵国的正中间,西为朔方朔卫二郡,东为太原上党二郡。因为刚刚碰过那几个匈奴女子,便能立刻想到了父亲领土上这支特殊的势力。

    “哈哈,子睿吾儿倒也机灵!对喽……是啊,这支匈奴人进来不少时日了,势力渐盛,虽然一直汉匈通婚,可这批匈奴却还建有自己的一套小朝廷,宛若国中之国。最近这几代单于都很是强势,尤其年轻匈奴人有些桀骜喜战,不太愿尊我大汉天威,常有骑马劫掠路人之事,有时侯如果是匈奴贵族带的头,我都不太好管。我怕于夫罗单于一死,他几个儿子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善于之辈,一旦他与人勾结,忽然给我来这么一下,我的赵国就活生生分成两半了。可这批人也不好动,总不能直接激起他们动乱。朔方自然重要,但是如果腹背受敌,朔方也绝难以维持。内忧永比外患来得让人揪心啊!”

    “不过,天幸……”父亲忽然沉吟了一会儿,冒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怎么了?”

    “鲜卑的檀石槐(史实人物,作者注)死了!死了好几年了,鲜卑险些在他领导之下归于一统,很多匈奴部族都归于其下,以称鲜卑为荣,若真的被他统一这个大鲜卑族,就当真是我大汉最大祸事了。真是万幸,也是我大汉的福气,他死了……于是现在鲜卑依然是一盘散沙,还加上不知是谁游说的,还让他们互相猜忌,打了起来,更加不足为惧。这个游说的人皇上该给他一个王做,我都要给他行个大礼。”父亲长舒一口气。

    谁去游说的我不知道,那个檀石槐我也是平生第一次听说,回去得问问小四,不过不能把北面各诸侯和鲜卑作战的事情告诉他。

    “赐地以圈之,不予其擅出,其内为其辖,父可不管,其外则严刑峻法以伺。”我算给出了我的建议,这一条我在越地使的,便照搬过去。以前就是分不清,说这个地方你可以随意往来,其他普通百姓也随意往来,往往频生摩擦,都说是自己的,不如主动替他圈一块更大点的,说,这里你全权,但是出来闹事者死,恩威并举,就要好很多。

    “嗯?”父亲思考了一阵:“有人也提过,既然子睿也这么认为,过一阵,我回赵国去看看,和子圣商议一下。还有,你给我快些努力,你这不孝子,结婚都多长时间了,到现在也没有给我抱上孙子。幸得佩儿有孕了,否则定要太医令张大人给你好好看看。”

    对此,我只能傻笑,并表示一定努力。这几句颇是轻松,父亲似乎一时倒不着急和我谈正事了。

    “霍然现在怎么样了?”父亲忽然长叹一声。

    “一切还好,暂时还没有让她出面,她改名霍兰了,让她做点詹事之类的活,陪陪佩儿她们,帮着照料一下我越国宫廷内务。这事还得问问父亲,霍家确实有后了么?”

    “其实我以前想着不要让她如此。她上面只有两个姐姐,她母亲生她下来,没有多久就故去了。她父亲心伤此事,竟也一病不起,命人抬着他来见你大伯和我,你大伯是个一等一的忠厚老实之人,不忍霍家无后,又不想随便找个男孩替他,却出个主意让霍然姐姐以后比如利用上巳节之际与人媾合,若能得孕,也算传下一支血脉;而霍然却做男子打扮,待得姐姐产下儿子,此事便成了。”大伯这主意当真有些过于“老实”,“老实”得有些不近人情,父亲似是同意我的看法,又叹了一口气:“所以,她家住得极为偏僻,就只为保密;也不怎么参加我上阖的种种宴席,也是怕被人看出端倪;却未想被你一眼看穿,初时她可吓得要死,后来看你处处打算维护她,这才放下心来。她既然是女子,如何娶妻?她沾上胡须,用药呛坏了声音,之后再隔三差五的在寻常酒肆吃饭,便是要让大家看到“他”是个男子,听到“他”有个妻子,等她姐姐真的有孕了,与人闲谈之间便说自己妻子有孕,我还去帮他演过几次戏,于是乡间酒肆都道是她的妻子要生产。等产下来是男孩,霍然自然解脱了,其实她的姐姐们也解脱了,可怜这一家子啊!后来我做主,霍家大姐嫁给了老程,这粗汉子实诚人,托给他没有错;霍家二姐则嫁给了你的一个族兄,现下为我赵国上党太守,唤作射坚。”

    “射?”我谢姓之族,除了申公,申,谢,居然又多出个射来。

    “嗯,他先祖为重臣,因为名字不好听,天子便让他那一支改了射为姓,宗谱上可都一直都续在我谢氏下面。”我却猜想莫非谢天谢地,却心道不是,按说这两个还挺好听的;莫不是谢最(罪)之类,心道不可妄议我谢氏先祖,赶紧打消念头。

    “最后有几个孩子?”我总觉得前面一定有“失败产品”。

    “长姊有一女一男,二姊有一男。女孩大一岁,后一年生的男孩就当是妻妾一人生了一个。”我却想着,这两个孩子长大后,因为父亲各不一样,这两个孩子相貌与已故的“霍然”公差异可能有些大,自然这却不是现在需要焦心思的了。

    “现在就说是霍然的骨血,在我赵国宫里养着,不时送到他们亲身母亲那里就说让姑姑看看,其实也是解她二人思子之苦。还有为了避免霍然以后事泄,就让“他”乘船在洛水里翻了,呵呵。”父亲忽然轻松起来了,“然后就是去掉胡子,还作女人身,跟着你母亲做个随行的婢女,到你那里。我还给霍然和‘他’后来伤心过度而‘投河殉情’的夫人立了个衣冠冢,这番功夫我算都做足了,就是避免泄密。呃,先别谈霍兰了,说说你的事情吧!”

    “说……我……什么?”父亲并不是问我什么政事,但我却不知道父亲指的是哪一件,是我家两位夫人的事情,还是越国的政务。

    不过还好,父亲没有等我想明白,就直接把这个事情提了出来。

    “蔡大人和我谈过一些事情。这事情倒也不算新事,那还是在银铃孩儿第一次来上阖的时候,我询问铃儿关于你的婚事的时候,听银铃说过你似乎在银铃孩儿和佩儿之前还有个喜欢的女子?就是后来,你还把她算作那个你认养的那个女儿母亲的那个女子。”原来父亲知道了这个事情:“她才气很高,为父很是喜欢,你当初如何不娶了她。哪有你这样随便找个女娃娃毁人家清白的?”

    “父亲不是也只有母亲么?”我心下稍有些恍惚,旋即正色,换上不以为然之状:“却为何非要儿享这齐人之福,况此事实非福也。其实这女子有一个姐姐,死在董卓手里了,我是让亦悦挂在她姐姐名下了,却与她没什么关系。”

    言毕叹了口气,看父亲没有什么下文,便继续说道:“我算作她的姐夫,若她结婚,我也能为其张罗,不过现在她说她要仿效我当年那样去北方云游一番。还是让她寻个更好些的君子,嫁了吧。我是有妇之夫,心有她人,已无她立锥之地了。”这话有些违心,其实心中有座山,她就住在上面,山上面下着雪。但是我说得很决绝,倒真是无半分回缓的立锥之地。其实心中还在默念:怡儿!或是忻儿!去寻找完全属于你们自己的幸福吧!

    “问谁登楼,女共残秋;念何言欢,何与叙旧?子曰举直,睿乎知纠,(典出论语,哀公问篇)思不我弃,吾心空忧。”父亲忽然吟出这一大段来,显然是非常熟悉,我猜便是在袁府上听到其中断掉的其中一部分:“初听得这几句,我并未觉察什么异样,但是蔡大人却说,此中牵涉令郎越侯。我问为何?他便把这几句一句句写了下来,放在一起,这一看我便明了了。”

    我不是傻子,听到第六句时,我便惊觉了,再听得后面两句更是确信。我点头,或许她现在只是希望我心中还能念着她,但看原文却似乎有一丝悔意,这便能让我更有一丝丝不安缠绕于心头。

    其实,我真希望她把我忘了;但是,她若真把我忘了,或许我又会很失落。但她若是依然思恋我,我又觉得她太可怜。

    “那天,他慢慢与我将全篇复述,只说这是他在酒肆之中听得一个女子低声吟唱的,回来,赶紧记下的,我开始听着就觉得这女子当真有才。后来听了蔡大人的解说,就觉得其辞越听越不对劲,他来找我商议,便是此如何处置此曲。蔡太常这个人爱才如命,又好舞乐,却也知道其中有些厉害关系。我以前曾从银铃那里听说过些你的这件事情,那时我还不知道她如此有才,他显然也发现此女与你有莫大牵连。我最后让他把所有直接写出你身份的词句都删掉,其他可留之成曲,并为传唱。这几日我教与你母亲反复诵读吟唱,你母亲也说此女恋你很苦,不过,我也让你母亲也不要在外人前提这件事情。”

    我点头称是,“父亲,此事就放过,此情已逝,儿实不愿拖累这女子的青春年华。”

    “你们这些少年人,当真不是我等所能明了。”对于此事的了结,父亲只是看着我摇着头叹了一声。

    其实我更该摇头而叹息,我说我爱着银铃,我以为然;我自认我敬着佩儿,我亦深信之;却若说我已忘记怡儿,我自己都无这份信心。

    “不过,蔡大人也说了,若你真的娶了她,他就天天到你府上去拜访。你若带她去越国,当天就辞了太常,告老还乡,却去你的越国去做个乐官终老了。”父亲笑了,我也笑了,蔡大人不过三十多岁,这个告老还乡也太早了,看着父亲的表情也知道蔡大人也是开玩笑的,否则他必然会想法设法把黄怡留在洛阳了。

    不过,这件事情也就真的结了。

    父亲终究转回了荆州那一块之前,我也赶紧看过去,正要等父亲问我荆州之事,把怡儿的事情彻底放过。却没有想到父亲却夸了我老师一句一句:“你的老师真是个好老师,圣上在他的指引下,振作了起来。圣上还和我谈过此事,你的那位韦定国老师就问圣上,昔年孝武皇帝对社稷有功,何者最大,皇上自然说,抗击匈奴,一扫我朝数十年北方之大患。又问,孝武皇帝为何为俗人诟病,圣上说他当时也吓了一跳,想想便说,连年用兵,税赋太重,刑罚太苛。你老师便说:今我大汉北方有鲜卑长年滋扰,我等击之,逐之徙北,或可类孝武皇帝之业;减轻徭赋,无为而知,或可肖文景之治。这话让皇上好生欢欣,觉得自己也能成一代明君,世代为人传颂。这才如你这次见到皇上那样。过几天就要去上林苑巡狩了,这几日天气不算冷得厉害,倒也合适去打猎,圣上便是要效孝武皇帝之事。而且,你有没有注意到,你当年当司隶校尉加骠骑将军,现在子实也是骠骑将军,你们都是十九二十便加如此之高的将军衔,只在大将军之下,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么?要知道孝武皇帝时候的骠骑将军可是霍去病。你还不明白皇上的心思么?”

    我点点头,听这几段,当真有些茅塞顿开之感。对于有关老师问题,我就是老师教出来的,还有子玉,子涉,子圣等等他们一堆人,也都是老师教的,我也觉得老师了不起。设想,挑一个长年在他课堂上走神或者睡觉的学生,做对自己来说最紧要的事情,老师的眼力和魄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子睿,你说说你荆州东西南北,哪些城最重要?你对并州不熟,也怪不得你,荆州是你长大的地方,你该清楚。”既然讲到荆州,显然父亲和老师他们都做好了打仗的准备,看来是要准备慢慢清理这些分封之国了。

    “北为宛城,无宛城则为新野。东边水退了是江夏,如果还是如云梦大泽般便是江陵,南部幕府山上有贼寇的时候是长沙,没有的时候;则是零陵的泉陵。此几处,都是极紧要的去处。西边则是秭归,虽为要冲,却无大碍,只需一心思缜密者即可。”我没有提明孜,那里暂时为巴侯暂居之地。

    父亲笑了,不住点头,却没有问我如何知晓。道理很简单,虽然我并没有看图,看地形去考虑。其实只要知道,老师是个知人善任之人,所以只要想一下哪几个城的统兵之官,是谁,就立刻知道重要的程度了。陈哥,我们家江老二,我,现在的骠骑将军,甘宁,苏飞,还有子通子玉和风轻,这里个个可都不是随便能打发的。这个道理虽然偷懒,却是受我的安国夫人小时候拼竹简的事情启发。

    当然实际情况亦是如此。

    “子睿深得兵法之精要。”父亲很是开心,也不逗留直接走到扬州和交州那一块:“那你却说你越国的要紧处在哪里?我和子圣讨论过,子圣却说,银铃定会帮你安排好。银铃有无和你说过啊?”

    我也很开心,被父亲夸,怎么说都是件开心的事情。

    “还没有来得及,开始银铃在南海平乱,我却在广信,等她刚回来不久,我又去了潭中,我还没有和她商量如何摆布。”

    “那我倒要看看你的想法了。”

    这个我确实考虑过,看了这地形图,更加确信,指着南海中间的一个城便说:“龙川。”(在今天龙川之西,佗城故地。因水流在此地蜿蜒,致使泥沙冲刷堆积,所以造成两千年来,河道形貌改变之故。),却又把手指往西边移了移:“谢沐。”

    “吾儿还防你的老师?”

    “非是防老师,防袁术的。”我看着父亲摇头,便直接解释道,“去年我去越国赴任,想讨个巧,把原本筹集的大部分粮草直接进入荆州就丢给了老师,却让老师在零陵帮我囤积,却不想为人所趁,挑起了内乱。为了平乱,那天晚上我带着几百骑兵一夜所行路程便大约是袁术之随国跨过桂阳到谢沐关前的距离,这段路虽远,但是道路甚好;自韶关去越国南海郡虽近,但有韶关拱卫,且一入越国南海之北重重关山几百里,还有各支骆越,西瓯,里人等族众伺于其侧。他要过来也很是麻烦,有他找路,过路这个时间,桂阳那边早该给我消息了。我从广信顺水一天可到番禺,番禺便有我一万之众,皆善打山林之战之越军,他能到此处,粮食辎重却给养不上。我只需秋收时节提防一下他就地抢我粮食,其他时节随便他去了。龙川也是这个道理,我将加固此城城防,粮草却屯与龙川下游之增城。他要打我,这粮草供给输运都是大问题。”

    “那揭阳,你如何看的?”揭阳在南海的最东,(今天揭阳往西的位置,主要是因为泥沙沉积,出海口东迁之故。)

    “若吴对我用兵,必然走水路,否则等他兵发到,也就基本断粮了,而且有这大片山区内的越人,他不敢在陆上动。越人为我妻族,他敢动我族人,岂不与我明言与我为敌,要来也是陆上静悄悄,却走水路过来。我在吴地时,并无那么多船,他要造船过来打我,在这一时半会儿,他既没有这个财力,也没有这个民力。且不管如何,揭阳之于水军则显得太靠后了,我打算在边境附近海边上建一个城,屯建水军,但却不是现在就做了,还是先修养民力为上。番禺,揭阳也各布些水军,则互相接应,救援,阻断其粮草,也都方便了。而且,一旦水上开战,我定会从陆上直接去攻击他东冶,若能拿下东冶,则吴在会稽之南再无立脚之地。固守东冶,便可专心应付水上之敌。况且吴公既为国之重臣,也是位老将,应该不会挑起内乱。不过,我倒真是担心他吴国内乱。”

    父亲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但是听我说完,他点头,其实我挺希望他夸我,我觉得我还是很有些虚荣心的。

    但是父亲没有,半晌,忽然说了一句话:“怕十有*动乱便首先便发生在这里。”父亲指着吴国,“这次各国国主,就朱大将军没有来,他独子的船在海中沉了,他病倒了!”

    我也觉得动乱必将发生在这里。

    父亲还说了一个事情,更能印证这点:“随侯的长女嫁给了吴国大将军孙坚长子策。”

    父亲忽然间沉默了不少。最后他与我说,“天色很晚了,吾儿去休息吧,明日,你虽然可以不用去参加祭祀太一神,但正午皇上的大宴却需参加。”

    我诺诺,却说自己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父亲同意了,叫我还是早些去休息。最后还给我个笑脸,“子睿确实够得上平安风云侯之名。”

    我一个人在这密室中待了很久,想着种种,心中往来翻滚,无法平静。

    我似乎睡着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烈牙和小南都很老了,怕要有四十岁了,欢天喜地把我叫起来,说我们一起去打仗,那一夜与各种各样的奇形怪状的怪模怪样的家伙作战,直打到我醒来。

    周围依然静得可怕,甚至能听到灯芯烧着时的声音,伸了个懒腰,也能听见自己骨节里的躁动。漫步一层层出来,直到我看到窗户纸上透着的一层淡淡的青色。

    上元节终于到了,这一夜可真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