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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南京城,天渐渐热了起来,大街上的人们纷纷换下了春装。穿衬衣的男人多了起来,穿旗袍的女人更是比比皆是。两人整整走了两天才赶到南京。一路上,杨逸怕杜梅累着,总是要背着她走,可杜梅就是不肯。就因为这,杨逸装作生气不理她,杜梅才让他背,但也只能是背一会儿。
进城之后,杨逸带杜梅路过一家裁缝店,裁缝店的璃橱窗里挂着一件无袖无领鸡心领的白色皱褶连身短裙,缎面上还绣着梅花。杜梅停下脚步,看了好一会儿。杨逸悄悄地问她:“你喜欢梅花?”
“嗯,本姑娘不是叫阿梅吗?”
“走,咱们进去,把它买下了。”说着,杨逸就拽着杜梅往里走。杜梅拗不过,俩人就推攘着进来了。
杨逸一进门,就对里面那个戴着老花眼镜的老裁缝说:“大妈,我要买这条裙子。”伸手往橱窗里那条连身裙指了指。
裁缝大妈摘下眼镜,用一口浓重的宁波普通话说:“不可以,这条裙子已经有人订走了,人家今天就来提货。况且,侬要做这样一套裙子,也要先量好尺寸,人家的尺寸穿在这个小娘身上不合适。”
杨逸不禁怔了怔,有点不好意思。就在这时,杨逸感到脑后袭来一阵浓郁的芬芳,虽然没有杜梅身上那股淡雅的体香好闻,却也是一阵晕眩。芬芳过后,便听到身后一个略带上海口音且足以摄魂的声音:“哟,这是谁要买我的衣裳啊,看来今天算是遇见知音了。”
杨逸和杜梅回过身,打量着这个女人。只见她二十多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紫色旗袍,身材和郑兰吟差不多,眉宇间有一股逼人之气;眉毛高挑,媚眼传神,尖尖的鼻子,尤其是那嘴唇,有别于中国传统美女,但绝对算得上是妩媚无比。
杨逸一时语塞,想要接上话茬,却又急不择言,下面的话就连他都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像话:“身旁二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足雪,为有暗香来。太太,不,小姐,梅花,我喜欢梅花,我姐姐也喜欢梅花,姐姐你如果愿意,我帮你付钱好了,崔妈,这多少钱?”
这颂咏梅花的诗句改得倒也可以,不像话的是姐姐也叫了,连崔妈也叫了,还要帮人家付钱。杜梅在背后狠狠地拧了他一下,这小子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冲杜梅笑了笑,心想:“完了,这下丢人丢大发了,糟糕的是阿梅生气了。”
“七块洋钱。”这回老裁缝可是说了句地道的宁波话,杨逸倒是也能听懂,哆哆嗦嗦打开包袱拿出了婶娘给他的那十块钱法币。
杜梅在一旁再也忍不住了:“七块钱,抢钱哪,咱不买行不,小逸!”要知道1936年的十块钱法币,就相当于咱们现在的三四百块钱,而那时候做身普通的衣服也就只要不到两块钱的样子。杜梅说完,拉着杨逸就要往外走。
“慢着,这位小阿哥说过要帮我付钱的,小阿妹,你没听见?”女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杨逸扯了扯杜梅的衣服,小声说:“阿梅,我好像是说过我会帮她付钱的,哦?”
杜梅气得一脚跺在杨逸的脚上,咬着牙冲他歪歪一笑:“你说哪!?”
女人看着他俩那样儿,笑的花枝乱颤:“好了好了,难得诗吟得好,姐姐也不是白叫的,既然小阿哥愿意给我付钱,小阿妹,我也愿意替你付钱。”说完,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十块钱的法币,往老裁缝的桌子上一放,说道:“阿凤师傅,钱收好,给小阿妹量量。”
杜梅冲她一瞪眼:“不量!”
杨逸又低头拽了拽杜梅的的衣服,附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其实还不是一样,就算是我付的钱。”
杜梅急的都要哭了:“那不一样,不一样!”
“都一样。”在女人的帮助下,阿凤在说话的功夫已经把杜梅的三围、长短给量走了。完了阿凤还赞美了一句:“小姐,南京城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么好身材的姑娘了。”
说话间,店里的伙计把橱窗里的那件裙子给拿下来,递给了那个女人:“小姐,请试试看。”
女人转身进了试衣间,在里边还说了句:“小阿妹,别急着走,等我出来你们帮我看看好不好看。”
杨逸把那十块钱递给了阿凤,阿凤不收,只说了句:“你们后天来取衣服吧。”
过了一会儿,那个女人从试衣间出来,穿着那身绣着梅花的连身裙。杨逸倒是觉得很普通,浑然没有刚才那种妩媚劲了,出于客气,还是道了声:“不错,真好看。”
女人很高兴:“走,姐姐带你们去喝咖啡。”
杜梅还是不想去,但杨逸又拉住她的手,没办法,只好跟着走进裁缝店斜对门的一家咖啡厅,心里暗骂:“坏人,你等着,看我以后理你不。”杜梅可能还不知道,和这个女人的邂逅,将彻底改变她今后的人生轨迹。
三人在雅间坐下,点了三杯咖啡。女人说道:“我很开心,因为今天是我来南京以来最开心的日子,遇上了你们,小阿哥特别会说话。”说罢,捂着嘴吃吃一笑,用她那勾人的媚眼瞟了杨逸一眼,接着说:“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凌寒,小阿哥吟的那首山寨版的咏梅里面可有我的名字哦。你们的名字我也知道了,小逸、阿梅吧?学生?情侣?”
凌寒问一个问题,杨逸点一下头,当凌寒说道情侣二字,杜梅则拼命摇头。
“咖啡喝过吗?喝喝看,开始不习惯,慢慢就会好的。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对了,阿梅你的意思小逸不是你的情侣啰?那就让给我吧,我从来都没碰过这么帅气的小后生呢。”凌寒出语如珠,好像根本不给两人机会说话。
杜梅因为杨逸今天的表现,心里窝着火,一直很不服气,这回总算能够接上话茬了:“谁跟他情侣啊,爱谁谁去,还帅气呢,简直就是衰气。”
杨逸想冲淡这雅间的火药味,故意岔开话题:“姐姐,你是做什么的?”
“唔,我是搞艺术的,兼职给一些小报爆料花边新闻什么的。哎,两个月前各大报纸上都报道了学生上街打砸抢的事情,现在幕后元凶落网了,你们晓得不?”
杜梅听后不知怎么回答,杨逸却在一旁愤愤地说:“什么元凶,他们胡乱抓人,其实那个元凶就是我。”说罢,他有些后悔,隐约觉得哪儿不对,蓦然,他感到杜梅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凌寒顿时表现出爆料的兴趣:“哦,小阿哥,那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杨逸心想:“如果通过凌寒在报纸上爆料,我其实就是那次砸车案的幕后元凶,说不定他们就会把人给放了,反正他们现在不也在抓我吗?索性闹大点,就说我是主谋。”于是他不理会杜梅,说道:“车是我伙同流氓砸的,跟那帮学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再说,砸是砸了,可我没打人,也没抢东西。”
凌寒微微一笑,心想:“这小子胆倒是有点大,可惜就是个直肠大草包。”她看了看手表说道:“哟,时候不早了,今儿我约了个人。我们真有缘,会有机会再见面的,你们在哪上学啊,以后我好去找你们。”
杨逸还想说话,杜梅狠狠地掐了他一下,抢先说:“国立中央大学。”
凌寒走了,杨逸目送着她走出咖啡厅。杜梅一把就把杨逸给拽了过来,两手抓着他的肩膀,说道:“看着我的眼睛,你今天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想想,仔细想想,你错哪啦?”
“不该跟陌生人说话。”
“还有!”
“没有了。”
“有!”
“真没有了。”
杜梅推开他,气得直往门口走。杨逸跟上来想拉她的手,可杜梅就是不依。杨逸边追边问:“阿梅,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
杜梅猛地转过身,吼道:“你干嘛总盯着人看,还一口一个姐姐的叫,你说,是不是喜欢上人家啦?”
杨逸终于拉住了杜梅的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生气啦?吃醋啦?好了啦,她哪能跟你比啊,你是天上的仙女,她是山里的妖精,你说我会喜欢谁?”
杜梅仍旧不依不饶:“你喜欢妖精,你喜欢狐狸精。”
杨逸调侃道:“对对,她是狐狸精,可我是董永,喜欢七仙女。”
杜梅这才转嗔为喜:“我呸,你是商纣王。”
杨逸在离裁缝店不远的一家小旅馆开了一间房住下,杨逸先洗好澡,换杜梅进去洗,可她没有衣服换,杨逸就把他的那套黑色衬衣裤递了进去。
听到浴室里哗哗的水流声,杨逸心里痒痒的,下身明显膨胀了起来,有点把持不住。
好不容易等到浴室的门打开,杨逸从床上一跃而起。只见杜梅湿润的长发瀑布般的披在肩上,光洁无瑕的脸上荡漾着淡淡的红潮,黑色丝质衬衣宽松地裹着娇美的玉体,映衬着有如白玉一般肌肤,两座微微耸起的乳丘呼之欲出,胸前那块暗红色玉饰,犹如一颗朱砂镶嵌在白玉上面,脸上还露着似笑非笑的神态。杨逸一下子就看呆了,急匆匆地冲过去,一把抱起杜梅放倒在床上,把她紧紧地压在了身下。
杨逸动情地亲吻着,亲吻着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耳垂,她的头发,她的脖子。当他吻到杜梅胸口的时候,发现那玉饰其实是一块雕着梅花图案缺了口的半圆形佩玉,不禁一愣:“阿梅,这时什么?”
杜梅把玉饰拿在手上神思迷离地说:“这是梅花玦,我妈妈从小给我戴的,她说戴上这个,爸爸就能找到我们。梅花玦代表着短暂的离别,只要我们像梅花那样坚持,一定会有团聚的一天。”杨逸接过梅花玦把它含在嘴里说:“阿梅,那以后我们要是分别了,我也找这块玉,我使劲找,使劲找。”说着说着就两手就不安份地开始搜索起来。
杜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抗拒着喝道:“把你的臭手拿开,我们还没结婚,不能洞房!妈妈知道了会骂死我的。”
杨逸悻悻地放开她,有些不舍。杜梅看着杨逸蔫了下来,捏了捏他的鼻子:“小逸,对不起哦,你别急嘛,我迟早都是你的,等咱们结婚了再洞房,好吗?我想在最幸福的那个夜晚给你我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杜梅接着说:“小逸,那裙子我不要了,太贵了,每天都要花一块钱住店,还要吃饭,兰子他们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怕。”
杨逸抱着她,在她的额头上深深一吻,起身说道:“你哪儿都别去,在房间等着我,饿了叫店家给你送饭,钱我就不带去了,你收好。”说罢下了床,打开房门出去了。
后面传来杜梅的叫喊声:“喂,你去哪?你小心点!”
“知道了,放心吧,等着我哈。”
杨逸在南京城里找了一下午,警察局也去了,监狱也找了,可人家的回答都只有三个字:不知道。他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先哥和兰子到底被关在哪了呢?后天就要拿裙子,那可是我送给阿梅的第一件礼物,怎么说也得把它买下来。可今后吃饭咋办,住店咋办。不行,我明天得先去赚点钱,不然没法送阿梅礼物,更没法在南京找人了。该找什么样的活儿才能赚钱呢?”想着想着,杨逸饥肠辘辘地回到了旅馆。
俩人吃好晚饭,杜梅收拾好了碗筷,安慰杨逸:“小逸,辛苦你了,别灰心,明天我和你一起找。”
杨逸赶紧说:“不行,我不让你出去,你就在房间待着,我一大活人行动还方便些,会找着的。来,阿梅,咱们接着练匕首。”说着把匕首取出来,递给杜梅。
杜梅练了两个小时,觉得有些乏了,说道:“小逸,我要洗洗睡了,困死了。”说罢,放下匕首,从门后取出一张备用草席,接着说:“这席子我下午刚洗洗晒过的,又多叫了一套被褥。”说着,在紧挨着床铺的地板上铺好,就进了浴室。
这一晚,杨逸睡在地板上,辗转反侧,几次偷偷摸摸上床,都被杜梅踹了下来。最后,杜梅生气地说道:“行,你睡床上,我下去睡,我让给你。”杨逸这才乖乖地回到下面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杨逸就醒来了。看见杜梅趴在床上,双手枕着头,被子滑落在一边,后背露出一片羊脂般的肌肤,不禁怦然心动。他蹑手蹑脚地前去,小心地亲了亲杜梅的脖子,双手抚摸着她后背的肌肤。杜梅睡梦中马上有了反应,把脸转了过来。杨逸看着她婴儿般安祥宁静的睡态,不忍吵醒她,默默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