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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长熙拉着公仪凝没走出几步,就停了下来。
公仪凝觉出不对,扶着她的胳膊问了一句:“洛长熙,你怎么了?”
“扶着我从小路走,别让人看见了。”洛长熙喘了口气,才接着道,“刚才比试之时,我被人暗算,正发在我肩上的旧伤上。”
“暗算?!”公仪凝瞪大了眼睛,“那个陈乾?”
“不是他。”
“那是谁?”
洛长熙摇了摇头:“场中那么多人,我也不知是谁。”
“你……你不是说……不是说你的伤都好了吗?”公仪凝又担心又着急,“怎么办呢?要不要找个御医来看看?”
“不必了。”洛长熙摇了摇头,“这事我不想让皇上知道。”
“可……”
“回去看看再说。”洛长熙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应该不算厉害。”
“对了,你的马呢?”
“因这伤痛骑不了马,我便说要与你四处走走,让景青将马牵回去了。”
其实洛长熙刚被暗算之时,只觉那一下正中痛处,令她一下便倒退了好几步,可之后缓过气来,似乎又不怎么疼了。可就在刚才,那一处肩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似乎还有加重之势,洛长熙这才警觉起来,便感觉这事只怕不如她之前想得那般简单。
一来是因为疼痛难忍,二来是挂着心事,显得洛长熙的面色不太好看。
公仪凝顿时紧张起来,留心看了看四周,择了一条小路走。两人走得不快,专挑人少又偏僻的岔路走,不多时便绕进了红枫林之中。之前她们下山是一个骑马一个坐轿,自然不觉得如何,可此时要徒步上山,实在有些远。没走多久,公仪凝便有些气喘了。
“先歇一歇吧。”
洛长熙顿了步子。
公仪凝听了这话,先呼出了一口气来,待她抬起头来正要开口之时,却猛然发觉前方不远处站了个人。
那人还是个熟人。
——瞿亦柳。
瞿亦柳摆出一副闲散适意的模样,倚靠着一棵红枫而立。只是这一回,她却没有拎酒,而是抱着一把刀,眯着眼睛看着她们二人。
这绝非偶遇,倒像是早早守在此处,等着她们前来。
公仪凝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当先一步跨了出来,挡在洛长熙身前,十分不客气地喝问道:“瞿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瞿亦柳笑了笑,总算站直了身子。
“我听说殿下得了一柄宝刀,于是特地带了我的破刀来讨教讨教。”
说完这话,瞿亦柳便将怀中的那把刀朝两人亮了亮,那刀果真普普通通,不见任何高明之处,宽背薄刃,乃是一把寻常马刀。
公仪凝惊异更甚,但想到洛长熙此时的状况,绝对不宜再动手,便咬咬牙又往前站了一步。她心中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先将这个瞿亦柳给拦下来。只可恨她们为了避开耳目特地走了小路,这里荒凉偏僻,连个过路的侍卫都没有,就算是想喊人来救也喊不着。
也不知这瞿亦柳的功夫到底多厉害。
公仪凝心中盘算计较,倒是没敢轻举妄动。
洛长熙却突然有些明白了。
眼前这一切,与其说是巧合,倒不如说,这是早设计好的一场局。既然如此,便绝不可能轻易避让得了。洛长熙懂了,便很快定了主意,一手将身前的公仪凝拉了回来,另一手则抽出了腰间的噬阳刀。
瞿亦柳见她如此,便又笑了。
“我原本的打算,是邀殿下明日上山一战,可我却没想到,今日殿下会有这般机缘。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也只能赖皮一回,将日子改成今日了!”
瞿亦柳话音一落,便已持刀而上,直朝洛长熙扑来。
洛长熙强自按捺住肩上痛楚,赶紧先将公仪凝一把推开,横刀相抵。可就在这三两招之内,洛长熙便觉出自身后力不逮。五年不见,瞿亦柳的功夫更甚从前,便是洛长熙无伤之时也未必轻松,更何况她此时伤处发作,根本无力抵抗。
公仪凝自然也看出来了,她心中焦急,几个错步就跃了过去,想要冲入战局。
眼看洛长熙连连退步,已退至一处斜坡,避无可避。而瞿亦柳却步步紧逼,两人越斗越快,根本无一丝缝隙可钻。偏偏公仪凝身上又无趁手的兵器,犹豫半天之后,她把心一横,干脆以血肉之躯蛮横地朝瞿亦柳的刀撞了上去。
“公仪凝!”
洛长熙惊叫出声,心神俱乱。
公仪凝却目光决然,毫无惧意,已闭了眼睛横了上去。
瞿亦柳刀下招式不停,眼神之中尽是森然冷意,没有半点犹豫,刀锋直朝前方的公仪凝劈了下去!洛长熙咬牙撑起身体,想要再上去扑救,可她毕竟差了那么一息,眼看着公仪凝就要被一刀劈中……
就在此时,却突然有个更快更急的人一下冲了进来,跌倒在公仪凝身前。
瞿亦柳也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之后,容不得她细想,赶紧回身撤力,在最后关头将手中的马刀停了下来——
刀锋离那人不过寸余。
那连滚带爬冲到公仪凝身前的人,一点都不似公仪凝一般闭眼横心,反倒抬着脸,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瞿亦柳,竟将她眼前的那把刀当做不存在一般。
公仪凝等了半天也不见痛,惊疑之下睁开眼来看,一看之下更是吃惊。
“霜秀?!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个从斜坡上滚下来挡在公仪凝面前的,正是凌霜秀。
凌霜秀这一下来势颇急,此时停下来之后,还来不及回答公仪凝的话,就先猛力咳嗽了起来。咳了半晌之后,她又抬起了头,笑着道:“我方才走得急了,一脚踩空,竟不小心从坡上跌了下来,扰了你们的比试,要不要紧?”
瞿亦柳已收了刀。
她也看着凌霜秀,亦是一笑:“不要紧。”
凌霜秀不说话了,亦不起身,只是看着瞿亦柳,那目光深似渊,柔似水,似乎能将看入其中的人一点一点地化开。
瞿亦柳似有所觉,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凌霜秀低了头,将手递了上去,借着那只手,慢慢地站起了身。
“我……并没有认错你。”
“小姐聪慧过人,自然不会错。”
瞿亦柳扶着凌霜秀起了身,却并未在她起身之后放手。她蹙着眉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再看向洛长熙时,又恢复了平素那副以“半个朋友”的姿态面对洛长熙的模样。
“今日这场比试不能作数。”瞿亦柳笑道,“只好来日再邀殿下一战了。”
“好。”
洛长熙面色冷然,目光沉沉。
瞿亦柳竟也不以为意,转过头来又看着凌霜秀道:“小姐身子不好,不宜在外久留,便由我送小姐回去,可好?”
凌霜秀看了看身后的洛长熙与公仪凝,又转过头来看了看瞿亦柳,朝她轻点了点头。
瞿亦柳也不再与洛长熙说话,竟真的十分小心地扶着凌霜秀走了。
公仪凝半天才回过神来。
然而这一回过神来之后,她才想起洛长熙此时的状况。之前她与陈乾拼尽全力比斗了一场,接着又遭受暗算,伤痛发作,刚才又打了那么一场惊险至极!
公仪凝几步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洛长熙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
可洛长熙此时却心乱得很。
早在来秋猎之前,凌霜秀就曾经问过她可有什么人去过承宁郡王府。当时洛长熙不欲让凌霜秀知道瞿亦柳这么个复杂的人物,便推说没有。后来到了红叶山庄,听了公仪凝所说,洛长熙便隐约猜到,那时救了凌霜秀的人,只怕就是瞿亦柳。
可瞿亦柳是个女子。
何来的“霜秀喜欢了一个人”之说?
女子……竟又是女子?!原本洛长熙还存了侥幸,以为是公仪凝胡说,可刚才亲眼看见凌霜秀的样子……
“难道瞿亦柳就是霜秀在找的那个救命恩人?”公仪凝也回过味来,全忘了自己还打算瞒着洛长熙“霜秀恋慕着一个女子”的事,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完了,这可怎么办?那个瞿亦柳刚才明明就是要杀你,她肯定是鹰堡的人!可见她刚才又……她……她竟然见到是霜秀之后,又停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长熙当然明白,刚才瞿亦柳是真的要杀她。若不是凌霜秀突然冲出来相救,她与公仪凝只怕都死在瞿亦柳的刀下了。凌霜秀素来心思聪敏,肯定也看出来了。可凌霜秀却将这一场生死之局轻描淡写地以“比试”之词遮掩了过去。
她想救洛长熙和公仪凝,却也……
似乎不想令洛长熙与公仪凝追究瞿亦柳。
洛长熙不敢深想,可凌霜秀的那一双眼睛却不断在她脑海之中闪现。
公仪凝见洛长熙闷声不吭,以为她刚才又伤着了哪里,连忙地问道:“洛长熙,你怎么了?是不是痛得厉害?还是那个瞿亦柳又伤到了你?”
洛长熙闻声看了公仪凝一眼。
可这一看,却恰好看见公仪凝的眼睛。
对,就是这个眼神。
这个实在不应该出现的眼神,是与凌霜秀几乎一样的眼神,在生死关头竟然会不要命一般地坚定,看着她的时候总是柔柔沉沉的,仿佛其中蕴藏了许多秘密与心念的眼神。
洛长熙突然看清楚了。
她终于明白了是哪里不对。
“公仪凝。”
“嗯?”
“是不是我想多了,误解了你什么?还是说……”洛长熙盯着公仪凝的眼睛,缓慢开口道,“莫非,你竟对我有意?”
“有……有什么意?”
公仪凝有点发怯。
她其实早就想过,会不会有哪一日,她能有勇气向洛长熙表明心迹。可那时她想归想,真正让她去做,她又是不敢的。后来,她便幻想着洛长熙有一日能自己明白过来,懂得她的心意。但明白懂得之后呢?她又怕洛长熙会看轻她,嫌厌她。这么纠结来纠结去,公仪凝的最后一点勇气都给自己磨没了。
想让她知道,又怕她知道。
只是,她怎么就这么突然地看出来了?
是了,洛长熙说过,真心是掩不住的。既然掩不住,那她就认了。公仪凝咬着唇,狠狠地点了点头。
可洛长熙竟然毫无反应。
但公仪凝既然已经认了,便下了决心要一问到底。
“那么,你……你愿不愿意……与我一般?你的心里有没有我?”
洛长熙微微一怔。
她没想到公仪凝不但直接承认,还敢开口问她的意思。
她肩上的伤痛得很厉害,头也有些发昏,虽然仍然站着,却感觉自己随时好像会一头栽倒。可即便是如此,洛长熙还是将自己的手自公仪凝手中抽了回来。
“我……心里没有任何人。”
洛长熙痛楚难耐,不由得深吸了口气。
“我不喜欢任何男子,更不会喜欢女子。”
“不可能……我……不信……”
公仪凝不愿意相信,她一直觉得洛长熙对她是不同的,就算没有她喜欢洛长熙那么深,那也绝对不可能是毫无感情的。甚至她还傻傻地幻想着期盼着,也许洛长熙也一直对她有意,也许她们本就是两厢情愿。
“不信亦是如此。我不喜欢陈乾,凌湛明,也不会喜欢……公仪凝。”
洛长熙看着公仪凝,眼神之中没有一丝情感。
“原来……”
原来是这样。
公仪凝突然呼出了一口气。
原来“公仪凝”这三个字在洛长熙的心中,与陈乾和凌湛明一类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痴心妄想。
“洛长熙,我知道了。我现在就下山,不会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不是个告白的好时机啊……
洛长熙伤了痛着又生气凌霜秀的事……所以……
小凝凝好走不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