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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碗酒下去,胸腹之间,腾挪一股气流,雄浑粗犷,那些郁结之意、块垒之碍,何复存在?酒气上涌,眼帘蒙胧水气数层,醉眼中,宁听雪娇艳欲滴、莫问情烟视媚行,更仿若有紫心的琴音,倏然而鸣,却是激昂锐利,托着他直上九天之云台,便那缥乎的仙子,亦手到擒来似的。
真气运转,化尽酒意,琴声寂寂。莫问情当然不干:“图的就是几分醉,浮生皆醒,岂不累得慌、闷得慌?”
“噏青云之流瑕兮,饮草木之露英。不正是这碗中之物?”宁问涕说道:“但看这山,看这山外的世界,格外不入眼。且听我唱。”
宁问涕拍膝为节,其啸也歌:
我持一柄入世剑,
谁知云路哪不平?
逸啸林壑顾自舞,
徊翔湛湛尽浮尘。
世上真豪杰,无论立于世、隐于世,胸襟无论出于尘、入于尘,谁不是心思系在世道流转?棹兰舟而遁万顷烟波,伴菊黄而归林下风月,心志无不留了一点在尘埃纷涌之内。再旷达,再放浪形骸,俯仰啸歌,飘去的那方向,必然人道熙攘之处。只不过或悲或狂、或清冷或豪情罢了。
众人兴起,酒干的欢畅。便是寒儿、清风、明月,亦饮了半碗。
莫问情七、八分醉,要行酒令。她这酒令,出的有意思,每人四言,必须使她喜怒哀乐之情,尽皆呈现。
别远山先行罚自己酒,认输了事。
“怂包,看我的。”无骊观除恶护法嚷嚷道。
星爷出口不凡,第一句乃:“你捡了百万灵石。”
莫问情果然一笑。
“却被星爷抢走。”
莫问情一瞪夜残星,盛怒。
“抢走后一夜花光。”
莫问情柳哀花怨之色。
“原来为你置办了嫁妆。”
莫问情大喜。爽快喝酒三碗。
水渌渌的眼光觑向宁问涕、闻人君子,两人乖乖自行罚酒。
醉色九分的盈盈眼波,如丝如雾,如暮雨朝云:“弟弟……该你呐。”
风轻夜笑道:“那以后不许寻麻烦。”
“罗嗦甚子……快……快……”
风轻夜一指莫问情,大声道:“你这半老婆娘!”
莫问情勃然大怒,瞋目切齿,便欲扑过石桌,在那可恨的嘴脸之上,一顿锯牙钩爪。
“压倒天下芬芳。”少年酒意,惊走一半还多,赶紧说道。
莫问情喜溢眉梢,欲嗔欲羞。
“年华悄然流走。”
莫问情幽怨,为之一哀。
“哪里有你的郎?”
此言一出,顿时轰然的大笑、道好之声。
青霭沉沉,依稀里面一派的林寒涧肃。左、右青山算得一处方外之荒,无骊观更匿藏方外。方外之地,那人的心,同样张望着尘世间的繁华。闻人君子如是,无骊观道脉的前辈们,何尝不如是。雾绡曼妙,无穷又无尽,闻人君子、宁问涕、夜残星相视点头。
闻人君子踢醒别远山,说道:“进观去。他们敢进来,启坤势封象阵。”
“那就关门打狗。”无骊观除恶护法补充道。
别远山入无骊观,大呼道:“来了!来了!打架咯!打架咯!”剑庐、霜庐、临崖庐的风轻夜、寒儿及宁听雪、莫问情立即奔赴观外。一阵接一阵佛号,浪潮一般,在山外喧腾。始知,离真的打起来,还差的远。
星爷怪叫道:“啊哈,来了这么多秃驴?”
“星爷,我俩去瞧瞧?”宁问涕笑道。
“问涕且在坐阵。我与星爷先打一架嘴皮子仗。”闻人君子说道。
“我们呢?”莫问情着急。
“你们随便。反正帮不上忙。”夜残星说罢,即与闻人君子纵上左青山。
莫问情断然不会放弃观看这大好的热闹,一手宁听雪、一手风轻夜,三人一狐跟往左青山之巅。浑不知无骊观内的别远山,抓耳挠腮,看不了热闹不要紧,打不了架不要紧,可扯不了几嗓子谩骂那些光脑壳,实在实在的心急如焚。
雾霭稍散,法性、慧心、宝默以及陶国的普光大师,袈裟飘飘,凌空而立,后方十八位相当金丹修为的佛门尊者。问心路谷口,整整齐齐一个僧人大阵,执棍棒类法器,那些佛号诵唱,他们所发。
组阵僧人,齐刷刷的光头,眼花缭乱,点起数来,愣不小心便迷失。宁听雪低声问道:“多少僧人?”
莫问情笑道:“五百。说不定我们与他们打呐,这架式,要闹出个大场面,才肯干休呀。”
见左青山众人,法性挥手,十八位尊者落到大阵之前,五百之众顿止佛唱。
世界好是清静。
“法性,你认为无骊观好欺,定要血光之灾?”闻人君子开口说道。
“若非无骊观鸟护法,哪今天事端?毁荻、陶两国寺庙数十座,此乃大仇。闻人老儿,洒家劝你把他交出来,哼哼,否则,你也逃不脱。”法性大师斥道。
“交除恶护法行啊。但贫道一个条件。”闻人君子凝重说道。
法性大师心喜,应声问:“什么条件?”
“你们蓄满头发,当了道士,我便答应。”
左青山顶的寥寥数人闻此言,嘻嘻哈哈,全无一点大战之前的严肃了。
“闻人老儿,尔敢消遣洒家?”法性大师暴怒。
“消遣又怎样?伙同别国佛门,罔荻国之地,前来惹事生非,难道好酒好肉招待你这一身肥肉的家伙?”
“呀呀呀呀呀呀呀,气死洒家也。开打、开打!”法性大师暴吼。
“消遣又怎样?伙同别国佛门,罔荻国之地,前来惹事生非,难不成好酒好肉招待你这一身肥肉的家伙?”
“呀呀呀呀呀呀呀,气死洒家也。开打、开打!”法性大师连串怪叫。
刹时,左、右青山之外,五百僧兵的佛号犹如松涛起伏。法性、宝默、慧心、普光四位大师,浑身佛光闪耀,连成一团,正是佛门“楞严金刚降魔阵”。
听到“开打”,别远山乱蹬乱蹬,启动坤势万象阵,嗖嗖出观,却见并无开打的迹象。宁问涕饮了一口茶水,说道:“嘴仗没完,你就急。先去山上吧。”
“各位暂且罢手。”一声温和之至的声音,自南方传来。数息时间,一位老年道士现身。风轻夜、宁听雪、莫问情在竹林见过,乃陪冉老饮茶的一位。
“荻国三十年没宗门之战,难得太平。各位,老道说和说和,如何?”老道稽礼,说道。
“黄箬蓬,你管甚子闲事?”法性嚷道。
闻人君子同样认识长生道宗的黄箬蓬,回礼道:“箬蓬真人,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黄箬蓬说道:“老了哟、老了哟。闻人观主,今日为的哪般?”
“无骊观与法性纠葛,法性大师闲得慌,定要松松筋骨才快活,所以领一群和尚,前来讨打。”闻人君子笑着说道,继而问:“箬蓬真人,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
黄箬蓬说道:“长生道宗接掌云台山,有了些时日。”
法性不耐烦,喝声道:“闻人老儿,黄箬蓬,拉家常,滚一边去。”
黄箬蓬说道:“法性大师好大的火气。慧心大师安好,莫非真有化不开的仇雠?”
“不瞒真人,此事皆无骊观除恶护法挑起。如今,获、陶两国佛门,被这厮祸害得惨不忍睹,七十七座寺庙毁坏,数百个佛祖、佛陀、菩萨金身粉碎,两国佛门,人心惶惶。这等孽债,不问个清楚、道个明白,佛门一脉,何颜面立足北域?”慧心大师朗朗说道。
“闻人观主,慧心大师所言当真?”黄箬蓬皱眉问道。
“正是。他们又奈我何?”闻人君子答道。这话,简直法性、星爷之风格,蛮的不讲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