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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在园子了转了一大圈,发现却无人关注,园子里众宾客三三两两的高谈阔论,谈笑风生,他却搭不上什么话,这也并不奇怪,这里名流高士云集,有博学大儒,也有高官权贵,身份地位都是高高在上,一个小小的童生,谁会放在眼中,愿意搭理呢。
这种被人当作空气一样无视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啊,以前他或许不会在乎,但现在正是需要人关注,需要人来挑衅,需要人来故意找茬的时候,若是不如此,他如何制造话题,如何反转打脸,如何闹出大动静,如何成就一段名园佳话,让名园有所感?
现在他发觉,他的名声其实还是不够大啊,或者只是虚名而已,看来这臭名,恶名再大,真正用到的时候,还是不管用啊。
“咦,那不是新晋的解元公么,他竟也到了!”正当他在这里心存怨念的时候,就听到旁边有人议论惊呼之声,一听到这议论声,江云就知道,说的是哪位了,应该就是去年在天一阁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郑东白了。
说起来这郑东白中了乡试解元也有不少日子了,不过乡试也是三年一届,只要新的乡试没开,那么这位郑东白就还是新鲜出炉的新晋解元公。
他闻声回头看去,果然就见到一位白衣青年士子翩翩走入园子中来,不是那个郑东白是谁。
在郑东白进了园子之后,很快就有一群的人涌了上去,有老有少,寒暄攀谈起来。
江云远远见了,心生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名气啊,人的名,树的影,走的哪里都不乏关注,而相比自己呢,虽然臭名昭著,名气好像也不小,但有什么用呢,只是无人问津的结果,不想被人关注的时候,偏偏有人要苍蝇似的上来挑衅,找茬,想要被人关注的时候,反而没人来挑衅,找茬了,那些苍蝇们不知都跑哪里去了,简直是岂有此理了。
正在这里孤独寂寞,大有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感叹怨念之时,突然一股凌人寒气侵体,让他立有所觉。
这股突袭的凌人寒气不是什么错觉,而是有若实质,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寒气侵体之下,体内的浩然之气虽然自主护体,但还是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谁?难道真有人来挑衅找茬了?”他循着这股寒气来袭的方向,抬头看去,随即就见到离自己不远,不到十步处站着的一位面蒙黑纱的玄衣年轻女子,不是那位崔清妍小姐是谁,此刻对方正满含杀气的盯着他,那眼神中透出的冰寒愤怒之意,仿佛要把他凝固了。
在对方的迫人盯视下,江云有些心虚,又有些叫屈,好吧,他承认,先前那一句戏言,是有些无礼冒犯唐突了,但也仅仅一句戏言而已,值得这般当真,不依不饶,喊打喊杀的吗。
好在这股侵体寒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收了回去。然后江云就见到,那郑东白正分开人群,向着对面的崔清妍所在处走了过去。
郑东白先前随意四顾,发现了人群中的这位玄衣蒙面女子,心中一喜,没怎么多想,就跟寒暄的人群告了个罪,径直向着那边走了过去。
看到他朝着这边走过来,崔清妍似乎有些呆滞,心中有些慌乱,她此刻多恨不得姑姑就在身旁,可是雍覃夫人此刻早就走开,跟一些宾客叙话去了。
“清妍小姐,这么快又见面了,真是巧啊。”郑东白走到近前,对着面前的佳人含笑拱手招呼道。
崔清妍不禁抬起头,偷偷的向着某人的方向瞥了过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般的动作,似乎只是一种下意思的动作,然后她就看到,原来的那处空荡荡的,已经不见人影,那人已经走开了。
她收回目光,一时便有些心神不属起来,淡淡道:“嗯,巧。”
郑东白心下欢喜,对方并没有真的生气,这就好了。
“东白兄,能在此地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咦,清妍小姐也在,幸会幸会!”这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讨厌的聒噪,郑东白心中大恨,转头看去,要看这个不识趣的讨厌家伙是谁。
“原来是郭贤弟,许久不见,郭贤弟风采依旧啊。”看到来人,虽然心中不痛快,郑东白还是于礼点了点头,打着招呼。
来人一袭蓝衣,年轻英俊,气宇不凡,正是那郭茂,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士子,却是那谢奕,两人都是这江左西道的有名世家子弟,去年五月节天一阁文会,两人分别就得了文赋的第二和第三,和郑东白一道,曾经去那天一阁第五层观摩了一日。
谢奕也上前来,和郑东白,崔清妍见礼,虽然没有了和佳人独处说话的机会,但见到旧友,郑东白还是显得很高兴,当即热切攀谈起来,一旁的崔清妍此刻却显得心神不属,无心说话,目光不由向园子里四处瞥去,最后她终于又见到,在一大群宾客的边上,独自站立倾听的某个人影。
见到此状,她心中不觉又好气,又好笑,这人是不是过于无聊了,在这里无所事事,准备干啥呢。
“敝人以为,以日始出时去人近,而日中时远也。”
“不,以某看来,应是以日初出远,而日中时近也。”
“日初出大如车盖,及日中则如盘盂,此不为远者小而近者大乎,由此可知矣!”
“不然,日初出沧沧凉凉,及其日中如探汤,此不为近者热而远者凉乎?”
……
此刻江云便站在一大群宾客边上倾听着,他就是被这一阵争吵辩论的声音吸引过来的,等听明白之后,他就不由一阵无语,这都什么争论,这都是后世那里连小儿都不会辩论的东西,在这里倒是争的一个津津有味,不可开交了?
他只觉得十分的无聊,正要信步走开,但是脚下突然又停住了步子,他现在不是正要制造话题,引起争论,作惊人之语,让名园留下一段佳话,让名园有所感吗,既然一时没有人上来挑衅,找茬,那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现在这岂不就是一个现成的机会。
“哈哈哈——”正当这一大群宾客在这里辩论的不可开交时,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有颇有犯贱的意味,果然人群中就有人不答应了,大声质问道:“何方小子,为何发笑?”
大笑的人自然是江云,等引来众人的注意之后,他就停住了笑,扫过人群一眼,目光中满是轻蔑不屑道:“这么简单浅薄的问题,小儿都一清二楚,还值得在这里辩论个不休么。”
这话一出,顿时就犯了众怒了,对方这口气实在太大,态度实在是太猖狂了,这不是把在场刚刚还辩得津津乐道的所有人都比作了小儿不如么,这简直岂有此理了。
“哪里来的大言不惭的小子,在这里口出狂言!”
“听你说,倒是知道这个答案了,那你说,到底是日初出时去人近,还是日中时去人近?”众人纷纷斥喝,质问。
江云故意犯了众怒,就是要引来这个效果,闹出的动静越大越好,当即他不慌不忙,好整以暇的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大家一句,黑夜白天是怎么一回事呢?白天亮,夜里黑,这是为何呢?”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哄笑,有人感到好笑,大声说道:“这个问题连小儿都不会问,你既然不明白,我就告知你,白天亮,自然是因为有日光照耀,夜里黑,自然是没日光照耀,听明白了吗?”
这人奚落的言语,引来周围的人群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江云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回答正确!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何白天有日光照耀,夜里就没有日光照耀呢?”
人群中闻言,又有人大笑说道:“这人是不是还没有睡醒,否则为何会问出这等小儿都明白的问题,白天有日光照耀,那是因为日头从东边升起来了,夜里没了日光照耀,自然就是日头从西边落山了,敢问这位仁兄,这个答案对不对?”
人群中又是一片哄笑,觉得此人的问题实在幼稚可笑,若不是还想听听对方那个答案,都懒得再理会了。
哪知江云却是一脸肃然的摇头道:“错,回答错误!”
众人闻言,倒是出乎意料之外,日出日落,这么一个人所共知的常识,难道还会有错误,还会有别的答案?
有人觉得对方简直是在胡搅蛮缠,便戏问道:“那你说说,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又是什么?”
“对,听听他怎么说,有什么稀奇高论!”众人纷纷说着,不少人还被勾起了几丝兴趣,想看看对方有什么奇谈怪论。
江云淡淡一笑,道:“大家是不是都觉得,每天日出日落,这天上之日围着大家转,是理所当然的呢?”
“当然了,难道这还有问题吗?”有人立刻露出不可思议之色,这样的常识问题,难道还有有人质疑?
“当然有问题!”江云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慢条斯理的道,“实际情况是,天上之日并没有动,而是我等在绕着天上之日转动。”
什么,天上之日并没有动,而是我等在绕着天上之日转动?这样的奇谈怪论,在场之人都闻所未闻,只觉得新鲜稀奇之极,固然是新鲜稀奇,不过实在过于荒诞不经,没有人有半点相信的。
在全场愣了片刻之后,有人就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这人是不是在说梦话呢,我等在绕着天上之日转?大家看,我转了吗?我转了吗?”
那人说着,故意在那里夸张的打起了转,又引来人群一阵哄笑。
江云道:“你当然转了,只是这个圈实在太大,转一圈花了一天的功夫,你感觉不到罢了。”
众人闻言,一个个都摇头叹息,直把他的话当作了痴人呓语,自然没有一个相信当真的,这人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看到大家在这里闲着没事,故意出来哗众取宠,逗大家乐子的吧?有人开始笃定的相信这一点了。
众人的神情落在江云眼中,没有在意,当即叫过那个转圈子的仁兄,指着近旁的一株柳树说道:“这位仁兄,看到这株柳树了么?”
那人只觉得十分可笑,不过还是配合的道:“看到了,怎么了?”
江云又指了指远处的一株枣树,说道:“那里一株枣树,这位仁兄看到了么?”
那人煞有介事的点头,配合的道:“看到了,又怎么了?”
江云便道:“那么现在就请这位仁兄,从这处柳树下,跑到那处的枣树下。”
那人感觉十分的莫名其妙,这人不是故意在把自己当猴耍吧,若是这样,他可是不干的,任谁也不会喜欢被人当猴耍的滋味。
“为什么要从这处柳树下,跑到那处的枣树下?”不问个清楚明白,他是不肯上当的。
江云一副莫测高深之状,道:“你先别多问,只要你从这处柳树下,跑到那处枣树下,就会明白,为什么我说日出日落,是一种错觉了。”
听了此言,不仅是那个人,连周围旁观的人群,都感到十分的稀奇,从这处柳树下,跑到那处枣树下,这跟日出日落有一分一毫的关系么,这人果真是在胡说八道,逗大家玩呢。
明白自己果真是被当作猴耍了之后,那人自然勃然大怒,虽然还没有既成事实,但这种被人当猴耍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他当即恶狠狠的瞪眼道:“好小子,你真是来消遣人的么!”
江云慢条斯理道:“岂敢岂敢!在下所言都是事实,若是大家不信,那就算了,本人也没有这个传道解惑的兴趣了!”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群又是一片哗然,这小子简直太坏了,明明就是在信口开河,把众人当猴耍呢,还要偏偏说什么传道解惑,这也太过无耻了,真把大家都当成傻瓜了呢。
那人心中更是恶气难咽,当即就大声道:“好,那我就姑且依你之言,从这处柳树下,跑到那处枣树下,之后你若是没有一个让大家信服的说法,该当如何?”
江云淡淡一笑道:“若是不能给大家一个信服的说法,那么我就从这处柳树下,跑到那处枣树下,再从那处枣树下,跑回这处柳树下,一直来回跑一百个圈,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