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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今天儿子不在家里,我带你出去过二人世界,你想吃啥?……老婆?睡着啦?……亚娟,你一直坐在这里,想啥?”
“走开点,不要睬你!”
“你又发啥脾气啊?这个月挣的钞票不都给你啦,房租收回来,你想买的进口化妆品全买好了喏!”
入夜,在便利店忙碌一天的任东杰回到家,看着因儿子出游而难得清静的房间开心,在沙发上懒洋洋摊开了手脚,呼唤着卧室内已下早班的妻子。
他期待的兴奋与甜腻没有到来,卧室里明明有郑亚娟的动静,却一直没听她出声。
任东杰奇怪,撑起身来走进卧室一看,郑亚娟拧开了一瓶化妆水,却没往脸上、身上擦,只是有意无意地凑在鼻口嗅着味道,满脸的不耐烦!
任东杰被她嫌弃得几分火气,呛声问着。
郑亚娟这才几分挑剔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你家里多出来的亲戚,我至于连儿子出国读书也不敢想吗?”
“让轩然出国?”任东杰懵了,“想法是蛮好哈,可是,太早了吧?他现在不过六岁多一点,又笨得abcd都认不清爽!”
几年来,浦东新区不但基础建设成果取得了举世瞩目的精彩成绩,国际金融中心发展的脚步也越来越稳健,展露出恢宏的气势与博大的胸怀,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中、外资企业,特别是世界500强企业驻地机构的到来,多技能、高学历的中外人才也因此汇聚,又进一步给浦东的社区增添了积极而蓬勃的生活气息。
加之教育的发展创新与改革,自然而然促动了不少居民家庭开始或计划送子女前往国外学习,出国留学人员的年龄段越来越提前。
这些,身在便利店、目睹耳听四面八方消息的任东杰自然是知道的。
可他从未想过:这么早,要计划自己儿子的出国事项,竟还惹得郑亚娟如此忧心烦躁,怨责起他多出了亲戚?
“我家里啥亲戚是多出来的?我刚从外公那里端了大闸蟹过来,怎么没看到?”
郑亚娟见丈夫不开窍,气得往他脑门上拍了一掌:“笨啊,不就是你大姑妈一家人啊?”
东杰大为诧异:“那可是我亲姑妈,我阿爸没生出来,她先生出来的!要按独生子女算嘛,也是我阿爸与咏萍姑姑多出来的!”
郑亚娟气极了,把化妆水的瓶子往东杰身上扔了过去,却忘了那瓶子没盖盖子,顿时小半瓶化妆水洒在东杰身上,让他异常喷香!
“你到底想讲啥?这是钞票买的,钞票哎!”任东杰想发脾气,可几年婚姻里,他早已知道,往日嬉皮笑脸、打诨插科、混江湖的本事根本斗不过郑亚娟发起脾气不管不顾的凶悍,只能反复强调她于儿子之外最在意的“钞票”!
郑亚娟也心疼那半瓶化妆水,没好气地捡起瓶子盖了:“就因为你糊涂,弄得这一点点钞票看得稀罕!”
“那你继续生气,我肚皮饿了,出去吃饭了!”任东杰想摆脱这种紧张压抑的气氛。
可郑亚娟的手已经半拉半扣住他的手腕:“你给我坐下来,听我分析给你听:你咏兰姑妈一家在花木有自己买的房子,随着张江高科园区发展起来,那边的交通与公建配套已经方便许多!”
“没错啊!她说:房价也涨啦,开心呢!”东杰不解。
“他们老夫妻的公积金贷款也还得有十年左右了吧?现在季存、念申的工资也不低,足够支撑还款咧!”
“这不是借浦东发展开发的东风,大家生活都好起来了嘛!”
“你笨,你就不要开口!”郑亚娟使劲在东杰手臂上拧了一把,“那他们为什么还不回自己家里去,还住在你阿爷阿奶的房间里,不肯走呢?”
“……”东杰怕疼,不敢哼声。
郑亚娟冷哼一声:“他们肯定是猫牢阿爷阿奶的房子了,想把那套房子吃到手里!”
“啊?”东杰傻眼了,“不会吧?他们回上海的时候讲好的,自己买的呀!”
郑亚娟饿了,起身穿衣:“你咏萍姑姑是局外人,脑子都比你清楚!”
“原来是她说的呀?”东杰跟着起身,嘀咕,“秦毅考上本科了,她又开始闲得没事挑事了!”
郑亚娟瞪眼;“你讲啥?咏萍姑姑为你着想,你知道吗?她说你是她带大的,想你利益最大化,不像念申与她阿爸是多出来的!”
“咏兰姑妈是为了照顾我阿爷阿奶!就算不看这个,现在,又经常帮我们照顾轩然,我阿爸讲我作为小辈,也应该孝敬他们的!”任东杰不耐烦。
郑亚娟拎了包,冲他身上甩了一把:“稀奇!我与你自己阿爸姆妈都不需要孝敬,要孝敬他们,替他们养老啊?”
“那你想怎么办?”
“简单,想办法让他们早点搬出去!等你阿爸半年后下船,让你阿爷阿奶和他住,把他们的房租出去收租金。将来轩然出国的时候卖掉,做国外的学费与生活费!”郑亚娟感觉咏萍为他们的计划真是很贴心。
东杰冷怼:“那你家里呢?现在住的、租的,可都是我们任家出的,你郑家什么力道都不出吗?你阿爷现在有事,三天两头还要我跑,你不是说他那套房子要留给你阿爸的吗?难道你这个亲生的大孙囡,是郑家门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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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他爸,钱和邮包取回来啦?”
胡田花打开院门,呼啦啦用自制的粗扫帚一边打扫院子,一边等着老伴去乡邮局取回儿子寄来的汇款和中秋节礼品。
这几年,季保富越来越喜欢高调地出去,逢村里人就亮一亮汇款单与取件单,然后搭上顺风车去乡里取回越来越厚的生活费、越来越多样的包裹,让曾经嘲笑他俩抱娃养的村邻们越来越羡慕着,特别是前村那个养了四个娃却还在倒贴钱的刘大更,现在只剩了妒嫉与眼红!
不用季保富拿出口袋里的钱款,只看他手里那只厚重的包裹,胡田花就是满心欢喜与欣慰!
她现在和季保富日常不缺钱,只是喜欢娃的心意!
曾经只有一条土路通县城的农乡已铺好了柏油公路,让各村的土产、山货可以有机会拿出去换钱回来,村邻们的日子眼瞅着和换盖的新房一样,越来越好。
听表侄女郭惠珍说:由省里督导,已在计划着往各村通公路,那样的话,她养的鸡、种的苹果、晒的山芋干就更不愁卖了!
本来还打算着,学隔壁的婆媳在后院养一群长毛兔子、放几只羊,可季存说他项目经理当得好,不愁每年涨工资,媳妇念申也是个勤快的,管着办公室呢,所以让他俩轻松,闲不住就种种对口味的老品种粮食和蔬菜,想吃肉、鱼、蛋只管去买来。
可她与季保富年关闲了十几天都混身难受,不做些啥还感觉心里空落呢!所以,该养的鸡照养,该攒的鸡蛋照攒,能种的地照种,就盼着小夫妻带着迪迪多回来住住。
“包裹开开吧,看看有啥,栓娃电话里说:亲家又给寄衣服来了!”季保富照样抽着不值几块钱的烟,皱着眉头提醒。
胡田花不着急,转身去拿给小鸡吃的米,嘀咕:“念申她妈还是那样虚花钱,买的衣服不是呢子大衣就是花里胡哨的衬衣、外套,咱乡里方便穿吗?香肠还甜不拉叽的,不如我自己卤的鸡蛋好吃!”
季保富看她撒完鸡食,从口袋里拿出钱来:“给你还堵不住你的嘴!人家有心,没看不起咱村里人就行啦!”
“哼,现在村里人咋的?栓娃说,村里的这些粮食、蔬菜城里想买还买不到,贵着哩!”胡田花摸着有温度的钱票,高兴。
季保富却明显不如以前开心,叹了一口气,让长长的烟气带出心里的郁闷。
胡田花问:“你咋啦?累喽?”
季保富抽不下去了,扔了半截烟:“你知道我在邮局看见谁啦?”
“谁?”
“栓娃那个多出来的亲戚,她也在取包裹哩!也是栓娃和媳妇寄的!”
“你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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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做啥?”
郑亚娟吃过饭,怕胖,想逛街,任东杰却与小时候一样,记挂着马上要开始的足球赛,自己先回家去。
到了楼门口,他要上楼,冷不丁看到楼梯转角靠着扶手上的一个人。
虽不熟悉,虽不亲近,可不用多看,他很快就认出:她是谁!
听到他没有温度的询问,那人笑了,走下楼梯,想拉他:“我又不是你多出来的亲戚,不能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