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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现在不是小朋友了,您进我房里来,请敲门好吗?还有,我的衣裳、鞋子自己可以洗,您不用太辛苦,老是帮我洗!”
又一次见到母亲随意开锁,不发声就推门而入,秦毅苦恼,压抑着情绪恳请。
“啊哟,你再大也是妈的儿子呀!有啥见不得人的事,不能让妈晓得呀?!”
这次寒假回来,秦毅坚持要求与父母分开住一段时间。秦彬痛快地依言将已改户到儿子名下的小房子收了回来,简单整理过让他住了进去。
咏萍却对儿子假期归来也不能与自己住一起不满,一天中三番五次要到儿子房内打转,一边尽力承包着所有的家务,一边与秦毅絮叨着自己无人可述的心里话。
此时,她将秦毅以前最喜欢吃的半只红烧蹄膀与一碗油汪汪的炒面放在儿子的笔记本电脑边,顺便使劲瞄他的电脑屏幕,一只手不忘抚摸再抚摸儿子的脑袋。
“妈~,我有啥事见不得人的?”秦毅对边上的美食视而不见,移开了头,肃颜看向母亲。任他再温和的性子,此时也被母亲的言行刺激到了,伸手按灭电脑屏幕,“妈,我和同学交流你不要老是想看!另外,我的体重已经严重超标了,这种油腻的饭菜不适合再吃。今后除了晚饭我会回你们房子,陪你们一起吃,早晨和中午就让我自己做点清淡的饭菜!体重再减不下来,会影响我毕业后找工作!”
咏萍被儿子排斥又疏远的行为惹得伤心:“你怎么这样对妈呀?我哪里做得对不起你了?你存心要像你阿爸一样撇开我?我刚刚可是看到了:你是忙着上网和女生谈恋爱,怪不得非要单独蹲在这房子里!是因为有了女朋友,嫌妈妨碍你了是吧?你还有良心哇?”
被母亲发现自己的秘密,秦毅有些尴尬,可听到“良心”二字,他羞红的脸上显出了痛苦:“妈,我开年就超过二十一岁了,需要有自己的空间!你样样事要管,我吃饭、穿衣、买东西甚至讲话都要按照你喜欢的风格来,我也太拘束了!你不知道:你硬带我买的衣裳,风格太老,同学看我穿,讲我是上世纪穿越来的人!还有,你动不动就喊我陪你去买小菜、买早点,然后只要你见到一个老邻居,就要我乖乖地像小朋友一样问好,站在你身边,听你炫耀!可我自己要和老同学们碰面、活动,你就追着问东问西。只要我没按你规定的时间回来,你不到一个小时就打一个电话!我不是你的附属品啊!”
“……好,好好!秦毅啊,你长大了是哇?儿大不由娘,啊——?”成为母亲二十余年来,咏萍第一次遭遇儿子如此明目张胆的反抗,震惊又气愤,眼泪落成“哗哗”的雨,“忘了我好不容易三十多岁怀了你,难产将你养出来的了?你还记得我讲过:我在产房痛了两天两夜,顺产转剖腹产吃了多少苦?还有,你从小到大,你阿爸只顾你阿奶,全靠我骑一辆破的脚踏车,风里来、雨里去带着你!我担心外公外婆偏心东杰,让你吃亏,在外公外婆家‘买汰烧’兼跑进跑出,只为讨他们欢心,能够在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照顾好你!你阿奶欢喜缠了你讲话,我怕影响你学习,就没日没夜陪着她,尽可能让你能跑开……”
“妈!”母亲不断重复多次的言语,让秦毅越来越感觉负重,心里塞满砂石一样又沉又堵,不由大喊了一声,“你的付出我样样记得,一件都没忘!但这不是你将我当作小朋友的理由!就因为尊重你,我硬生生憋了没讲——你昨天帮我整理台面,把我这几天辛辛苦苦寻出来的资料草稿全部当垃圾扔掉了!我在外公外婆屋里本来和东杰哥哥一起蛮开心,可是你非要讲外公外婆偏心!阿爸、阿奶心里有我,也有你,可你总是讲他们坏话,我心里难过,我有空的时候想和阿奶讲讲话,你也推开我!就是因为你一直控制着我,我才坚持和阿爸讲,把这套房子收回来,让我一个人住!”
咏萍被这一通言语惊呆了,挂满了两颊的眼泪、瞪大眼睛紧紧盯住了儿子:“秦毅,你讲什么?原来,你是要存心避开我啊?在你眼里,我是个怪兽啊?是不是这样,你讲,你讲啊!”
秦毅见母亲失态的表情,懊悔自己的失控,不敢再回怼母亲的质问,取了衣服:“今晚有同学过生日,我先过去了。爸说您闹更年期好几年了,您自己要好好休息,调节心情,不要操心太多!我不会不孝敬您和爸的!”
看着儿子绕开自己,离门而出,咏萍想抓住他,却四肢无力。
她是真的想不通——从小和她贴心贴意,比人家说的“小棉袄”还要懂事贴心的儿子,怎么成年以后会越来越疏远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反而透露出亲近磨人的阿奶、忙碌无情的阿爸?简直像个陌生的房客没办法和房东磨合一样?
她记得,有同事分享过孩子长大后难以磨合的问题。那时候,她还笑话过人家,认为她的秦毅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怎么她遇到的问题会更加严重呢?
回想起来,自己真是为秦毅耗尽了每一滴心血,哪里有不周到的地方呢?
瘫坐在儿子的座椅上发了好一会儿呆,连串的眼泪掉在衣襟上,浸透进咏萍的衣衫,有些冰凉地沾在她的皮肤上,让她感觉相当难受,扶着桌边摇摇晃晃站起来,自言自语:“我费心费力照顾家里每一个人,你们都不领情!那好,我也不伺候你们了,我和我自己爸妈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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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咏萍,我们三个人,有多少时候没这样挤在一间房子里了?”
咏萍带着伤心与气愤回到娘家的时候,发现阿姐咏兰竟也面带着不快与忧色,拎着简单的行李住到了父母身边!
任家旺与杜雪珍对于三个孩子齐齐挤到身边来的状况,有些措手不及。
可老两口年纪大了,越来越怀念儿女齐聚身边的热闹,所以一时也没多问,只管指挥着咏刚爬上钻下,拿出搬家时都舍不得丢的折叠床与闲余的被褥,安排孩子们住下。
咏兰、咏萍担心相互倾诉起来惹父母担忧,所以要求与咏刚挤住在客厅里,让他用折叠床,姐妹两个睡沙发床。
深夜,继心听着父亲呼噜声响起,母亲的呼吸声深重绵长,兄弟姐妹三人放下了报纸、毛衣针与杂志,如小时候挤睡在烂泥渡老屋的阁楼上一样,开始相互吐露心事。
“咏萍,秦毅大了,要把他当做大人重新磨合感情的……就像我现在与念申,更多的是商量,而不是要求!”咏兰听阿妹郁闷的述说,由己推他地劝解,“培祥讲:不但因为她自尊心与能力都强了,与季存有了小家庭,我们不能多干预,而且我们自己的想法与知识有很多时候也跟不上形势了!”
“是啊!”咏刚叹气,“东杰与亚娟更是这样,从我回来的时候就变了——再不是我这个当阿爸管他们,而是他们经常教训我!现在是连给轩然买零食、买鞋子也有一堆的讲究!不符合他们的要求与心意,他们就牛皮哄哄不接受了!”
“真的呀?”咏萍躺在沙发床的里侧,惊讶地抬头。
她本来听着阿姐咏萍的话,就为儿子将来结婚,与媳妇另组一个小家庭,不许她多干预生活而难过,此时再听咏刚的表述,想到自己还有可能被儿媳批评、要求,那心里就和被猫狠狠地抓了几道口子似的!
“还能是假的?”下船后退休生活悠闲,又少了体力劳动,咏刚的体重在逐渐增加,在折叠床上翻身不似年轻一样方便,很有些费力,压得床架“吱呀”抗议,“所以,我宁可一直和爸妈住,眼不见心不烦!他们叫我做什么事,我不怕他们烦,细细问清爽再做,省得他们闲话多!”
“真是,养儿子还养出麻烦了!”咏萍心烦,感到任轩然放在沙发一角的玩具手枪硌得难受,掏出来,要往茶几上丢。
谁知她触动电子手枪的某个开关,发出“嘟嘟嗒嗒”一阵扫射的模拟音,吓得她从沙发上弹坐了起来。
里间的杜雪珍也被这声音吵醒了,迷蒙中沙哑着嗓子问:“还不睡啊?要叫爸爸打屁股了!”
“扑哧”咏兰乐了,“爸妈也当我们是没长大的小人呢!”
距离房门最近的咏刚起身,蹑手蹑脚到父母房门口看了看两位老人,轻轻地回身躺下,摇头:“妈不是说我们呢!她知道,早就管不了我们的事了!她刚才是迷迷糊糊,以为是轩然调皮捣蛋!”
咏兰一怔,想起近年来,自己越来越放轻了对念申的牵挂,哪怕听说她加班晚了,也只通知季存去陪伴、接回,满心慈爱几乎全部移给迪迪,心中与口中就是一酸:“是啊,儿女长大就不需要父母了,我们一片心只有扑在小辈身上!”
咏萍就好奇:“阿姐,你既然一心为迪迪,怎么自己跑回爸妈家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