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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离去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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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妈,你们真不能再多住住了?之前说好的:先住半年试试,能习惯这里,我就把小房租出去,再租个大点的房子,你们和我们一起长住。再说了,我爸这腿,还没利落呢。”

    快入夏了,可坐在候车室里,季存却感觉心像被秋风吹了似的,有些凄凉,尽力挽留坚持回乡的父母。

    胡田花想抬手摇动,不料碰到老伴季保富的膝盖,听他轻“嘶”了一口,叹出一口忧伤:“不啦,你爸和念申他爸都弄做这样了,咋还住下去啊?怪没脸的!”

    季存急忙解释:“我已经和念申爸妈说明情况了——是我没和你们说清楚旅游费是念申爸妈垫付,让你们双方长辈都误会了!念申爸爸说没关系的,让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嗨,你这娃,就是憨!”季保富隔着裤管摸了摸自己摔青肿又擦破皮的膝盖,不知该愁还是忧,“你妈那一拨拉,让亲家公摔伤了胳膊,又扭了脚,到现在还肿得老高,要念申借了电瓶车载着去做理疗。任家那些亲戚,包括那个辣子嘴的郑亚娟,说得可难听,谁招架得住啊?”

    听到这里,季存也无语相回。

    匆匆赶到医院时,他看见父亲与岳父双双受伤;母亲被念申舅舅与东杰夫妻围着批评,又羞又气;岳母看着岳父手臂上扎的绷带,以及粗肿的脚踝,拉着念申一个劲哭诉,他脑中一片茫然——这场面,只怕是亲家都快变做了仇家,曾经的大小心结全部混冻为不小的伤痕,只怕双方的伤口一时都难以弥合!

    就是妻子念申也是怨怪他的,这几天几乎不接他的电话。连他发去父母要离开上海的信息,也未做回应。

    见季存闷声垂头,一直默默翻动手机,胡田花难过!

    在这一番与亲家的争执中,她因为一时冲动当众落了下风,心中既愧疚又委屈。本指望儿子不管怎么,能再多帮自己说说话,哪怕没别人听,不能去除别人对她“粗鲁、计较、小气”的评价,她听着也安慰。

    可看着,儿子也是怨怪她的,那还假情假意留他们做什么呢?

    耳听进站检票的广播声响起,胡田花起身,简单整理了一下行李,搀着季保富的胳膊就要进站。

    季存急忙伸手,想抢下母亲手里最重的行李包,却被她冷语拒绝了:“栓娃,这一小截路,你就别忙了,我和你爸在家乡要走的路多着呢,还能指着你?以后也别起心叫我和你爸来住,我和你爸遭不起这个罪,丢不起这个人!”

    母亲的话像一下下重锤,击打在季存的心上,把他本就沉重的心思压紧了,渗出血来。

    送父母到了进站口,他看着两个明显透出老年气的亲人,拖、拎着沉重的行李,渐渐随着人群消失在进站通道的远方,心中满是不舍,更有失落!

    这是他想孝敬的爸妈,想回报的长辈,可却因为一件带着误会的小事而离开了!他怎么不愧疚?怎么不伤感?怎么不遗憾呢?

    “呜——,呼隆隆……”在进站口旁的栏杆前站了片刻,季存隐约听到某列列车开动的声音,感到父母真的已随着车轮的行进离开了他的身边,更加心痛!

    转过沉重的脚步,他一时竟忘了回到企业上班,就那么傻傻地坐在候车的座位上,直到听见妻子的声音:

    “存哥,你的爸妈呢?”

    抬起头来,季存只见念申通红着脸庞,拎着两个礼盒与一个包装袋,找了过来。

    “……他们,已经上车了!”季存捧着脸,回应的声音闷重深沉。

    念申着急,拉着他:“车开了吗?没开的话,你试试看,能不能把这几样礼品给他们带上。我爸听说他们要走,和妈商量,让我抓紧去买的。这盒西洋参是进口的,金华火腿是一级品,还有这两件羽绒服,你看看够不够?不够的话,后面买好再寄……”

    “有用吗?”季存忽地松了脸,当着后续进站旅客的面站了起来,对着妻子大声吼道,“他们都走了,不能让我贴身孝敬了,你们给这些玩意有什么用?假惺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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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咧,他们都走了,你再看也没有用!自己开心点吧,想吃啥?我叫咏刚去买回来。”

    “我想吃哈密瓜,你买得着哇?”

    “怎么买不着?现在超市里、水果店里品种有多少啊?你以为还像老早,吃点哈密瓜还非要等我们咏兰从边疆带回来?”

    “啊呀,价钱贵,你还是省省吧!我们的退休工资都差不多,你装什么财大气粗?省着点吧,当心老来像我一样,想依靠小人,依靠不着。”

    阳台上,郑阿昌临着淅沥不断的雨丝,不舍地看着小区门口,看着那几个打出租车的身影,眼睛,舍不得多眨。

    任家旺能理解他舍不得两个儿子的心思,却不忍心他淋雨,想哄他进屋,开心一些。

    这天下午,郑阿昌本来开开心心在他家搓着麻将,忽然二儿子与小儿子找上门来。他们勉强寒暄了两句,就非要郑阿昌到门外说话。

    任家旺感到异样,悄悄跟到门口,通过虚掩的门缝偷听到几句。

    他也是这会才知道,郑亚娟与她阿爸不知何时安排郑阿昌做了遗嘱公证,指定由郑亚娟将来继承郑阿昌所住的小房子。

    郑阿昌另两个儿子与儿媳不知怎么听到了消息,急着赶来与父亲确认。看着他支支吾吾、欲语又止,他们也算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当下生起气来,说郑亚娟欺骗祖父的财产,非要郑阿昌立时跟着他们去修改遗嘱,改为三个儿子等分继承。

    郑阿昌这几年的身体一直由郑亚娟关心、照料,自然不肯为此得罪孙女,紧闭着嘴唇不肯答应。

    他两个儿子气急之下,甩下话:“那你以后养老就由郑亚娟负责,不要来寻我们!”转身就下了楼。

    郑阿昌不安地连喊了几声,却只听儿子与儿媳“咚咚”下楼的脚步声,又跑到阳台上一直看着,却没见两个孩子回过一次头。赢了麻将的那点开心全部散了,一脸的颓废与落寞。

    此时,任家旺听他的言语,回想自己家里三个子女的家事坎坷,也不知自己与老伴未来的养老是否顺利太平,只能勉强开解:“难道为了养老,一直存着钞票?别到时候,来不及用,人就走了。该吃就吃,该用就用,车到山前,再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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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彬,医生都讲:婆婆这些年算被照顾得好的,走得也不算痛苦。你吃好睡好,她若晓得,也会开心。秦毅走的时候,还关照你一定保重身体呢!”

    从婆婆离世,咏萍就看着丈夫秦彬整个人颓废了下来。他坚持一个人住在母亲睡过的床铺上,不断翻看母亲不多的相片,三餐的食量减了一半不止,半夜还能听到他喃喃自语的声音。

    咏萍忽然卸下了照顾婆婆的担子,倒是轻松了,心里却也空落落地不习惯,连盛饭装菜都还习惯式地给婆婆端一份过去。

    前天,秦毅参加过祖母的丧礼,红着眼睛与父母道别。看着父亲一下老了十岁似的憔悴模样,放心不下,暗中叮嘱母亲咏萍好好照顾父亲,若父亲脾性急躁,一定要多忍耐多宽容。如果需要,也可以两人一起到他上大学的城市旅行散心。

    咏萍倒是提了,可是秦彬压根不想出门。他的年纪渐渐上来,头发也花白了一半,原来专断的脾气似乎改了,不再强势暴躁,可是他对咏萍的嘘寒问暖相当漠然。要是咏萍不来找他,他是一句话也不愿与咏萍多说的,就算应答咏萍,也是很不耐烦。

    “阿哥,你讲怎么办?现在整个家里,就像个冷库,半天都听不到人讲话!秦彬就像根木头一样,魂都没了!我宁可阿婆还瘫在床上,伺候她半天,辛苦是辛苦,还能听到秦彬一句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