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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你们自己买机票飞回来,弃团了?”……
“爸、妈,你们旅游以后要到县医院体检?要价格最贵的那种套餐?”……
一南一北,一市一县,两个不同地方的天空,各自晴朗着;一低一高、一近一远的两架飞机在天空中掠过,姿势从容、优美……
可是,分处两地、同为儿子、同为丈夫又同为父亲的两个大男人,在窗边看着飞机接着父母的电话,却各自傻了眼,心头阴云疯涌!
任咏萍再也忍受不了低价购物团的行程安排,拉着秦彬撂下“一定会投诉你们旅行社”的狠话,中途退团,自行改签机票、叫了出租车、拖着行李赶到机场,直接飞回广东……
季保富夫妻舍不得放弃优质的旅游团,却吃不香、睡不熟、玩不乐,拼命琢磨着村邻言语中传来的消息……
秦彬抱着刚过双满月就发高烧的儿子,看着听到消息立即如护仔母虎一样炸开毛、冷眼警惕的妻子,不知该如何面对父母的质问,如何协调很可能发生的婆媳冲突!
季存看着病床上刚刚好转,后续至少还需一周治疗的生母,以及对建设暖棚培植盆景充满期待的兄长,不知该如何对养父母解释!从来怕花钱、不愿接受体检安排的他们,忽然提出要到县医院体检,肯定是听到了风声!
该怎么办?
两个大男人虽远隔千里,可心中同样堵了一团乱麻,无绪!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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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刚,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得好好的:让我与你姐夫休息几天,你会带东杰照顾好爸妈,怎么一转眼功夫,爸就心梗了?东杰人呢?”
“……陶丽琴这次真不行了,我让他陪在她身边。”
“你怎么这样?!陶丽琴这种人死活值得你们父子管吗?这两年,她要死不活反复过几次了?陪她做什么?爸妈最看重你这个儿子,从小又把东杰带大,你们就这样丢了两个老人不管不顾啊?怎么能?怎么能?!”
“都怪我!怪我!啪,啪,啪!”
“咏刚,你不要打自己!”
“姐夫,你让我打!我该打!”
这些年,新区面积不断拓展,相应的市民医疗体系建设也在持续跟进。原本只在浦江之西的三甲医院按照布局,先后来到新区设立分院。强有力的资源保障,让各分院的医疗设施与诊疗环境甚至超越了总院的水平。
病房内,新式多功能医疗床上,经过抢救的任家旺生命体征已基本平稳,还在昏睡。
病床边的监测仪不断跳动着血压、心跳、血氧的数字,墙上连接中心供氧系统的氧气加湿器“咕噜噜”地不断冒着气泡,陪伴着老人有些急促却无力的呼吸声。
接到父亲病危消息,咏兰带着三位家人撂了旅游团,不顾车费昂贵,从外省叫了出租车赶回上海,一路赶一路追问着社区工作者父母的状况。
任家旺在家突发心梗,晕倒在地,所幸几分钟后被想要喝水的杜雪珍发现。还没有完全失智的老人咧着嘴大哭大喊起来,声音从没关紧的窗户中飘传到楼下,惊动了在小区内巡逻的平安志愿者。
志愿者们一边往楼上冲,挨着人家寻查情况,一边联系社区工作者。
居民区党支部书记与居委主任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带着大家分工协作,由居委主任与老龄工作者亲自护送任家旺上了救护车,一边联系老人子女,一边安排人员照看安慰杜雪珍。
咏兰、咏刚这才得知消息,各自直扑医院。
病房内,咏兰、咏刚看着命垂一线的老父亲,腿已经软了!
咏兰颤抖得厉害,凄厉着声音责问兄弟咏刚,气急时,用手使劲拍了他两下。
她与家人出行前,和咏刚反复交代,一定要随时留心父母的状况。咏刚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做到,甚至准备与东杰轮流到父母家陪夜,他们才放心出游。
没想到短短两天,老父亲心梗病危,兄弟与侄子却在陪护当初离弃家庭的陶丽琴!咏兰怎么能不又惊又气?
从进病房起,任咏刚的一只手就紧紧握着老父亲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感觉着那份苍老与无力,他后悔又痛苦!等听到阿姐的质问,他忽然松手,直接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一年多前,陶丽琴已经病重,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东杰的到来,给了她生存的念头。她竟在看见东杰那一面后,硬又撑了下来。
可她返回养老院生活后,身体状况已不允许她再兼做杂工,只能勉强住在价格最便宜的养老大间内。
由于她跟随那男人的二十多年内,一直辛劳又得不到营养保障,身体底子相当虚弱,离不开营养品支撑。
本来已无夫妻扶养义务的任咏刚毕竟不忍心,悄悄从自己的退休金中节余出费用,不时贴补给她,维持着她后续基本的治疗与生活。
这事,东杰是知道的。他口里不赞成也不反对,生活中却忽然懂事了一些,再不随便问父亲要钱开支,更是瞒下了郑亚娟前去澳洲陪读后,时不时催加生活款的消息,甚至,还主动开车接、送过咏刚去养老院送物品。
每次去养老院,东杰不再把车停在院外,而是开进院内,看着父亲上楼,不管风雨都在车边默默站着。
咏刚知道,儿子是故意的,因为每逢这个时候,陶丽琴一定会在楼上的窗户边看着!
东杰不想见她,也不知怎么面对她。可东杰的心和他一样是软的!东杰心底深处没有真正忘记陶丽琴这个生母,所以,他用这种无声的方式,算完成对生母的探望。
而陶丽琴呢,有了这份真实接近儿子的机会,也在心中浮起了期待。她不顾自己的病体难支,硬是托人买来毛线,给咏刚织了一副手套,为东杰织了一条围巾。
围巾织好后,没几天就是东杰的生日了,陶丽琴一心要把围巾给儿子当生日礼物。所以,那天他又一次来到养老院给陶丽琴送营养品时,陶丽琴将手套递给了他,并提出要求,想把围巾亲手送给儿子。
任咏刚看着陶丽琴油尽灯枯的憔悴,难以拒绝,带着她往楼下而去。
东杰在车边抽着烟,看见生母从楼内走出,捧着围巾递出,眼中满含着期待,手指不由僵在了裤边。
他忘抽的烟头的火花在风中闪烁了几下,终究是被一阵寒风吹落了。
陶丽琴眼巴巴地看着儿子伸了伸手,想要来接她织的围巾,偏中途又被什么烫了一样,缩回去,拧身匆匆拉开驾驶室内的门坐进去,拉下了车门。
她眼中的那点光忽然急切起来。
任咏刚追到驾驶室边,想劝说儿子,陶丽琴已不管不顾地把围巾从副驾驶室未关紧的窗外中塞了进去。
任东杰心烦心急之下,按键关上车窗,让那条围巾尴尬地夹在了车窗缝中。
眼看陶丽琴还想把围巾塞进车内,任东杰像小时候和母亲赌气一样想跑开,发动车辆,一脚油门下去,竟将车开了出去。
陶丽琴的手还紧握着围巾一端,被车辆这么一带,顿时摔倒在地上,被惯性带出去几米远。
任咏刚被这突然而来的情况惊呆,还没反应过来,任东杰已从停下的车内扑出来,直冲向陶丽琴,把她抱了起来。
从他母亲离开之后,东杰第一次大声哭着、喊着“姆妈!姆妈!”
下巴、手腕上都是擦伤的陶丽琴笑了,在儿子怀抱里“贪婪”地偎了偎,伸手想抚摸孩子的脸,像小时候一样给他擦掉眼泪,可嘴里却渗出了血迹!
任咏刚父子的心顿时全乱了,乱成一团糙麻……
“你们子女要分摊医疗费,也不该在这里吵,让病人好好休息!”病房内的动静惊动了护士,进门来厉声制止,却误会了咏兰与咏刚的争执。
身在住院一线,只怕他们是见多了老人医疗费分摊的矛盾与争执吧?
谈培祥与念申苦笑着,连忙劝说着咏兰与咏刚。
“妈,您不要怪舅舅!他是两头事忙,没办法!”
“是啊,咏刚是负责任的,不要怪他。咏刚,不要打自己,幸亏社区现在越来越关心老人,阿爸不是得及时救治了吗?医生说不会有太大的后遗症。”
见念申搀扶着妻子坐向陪护椅,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痕,谈培祥想要安慰还在后悔的咏刚,却就听女儿惊呼:“妈~,妈!爸爸,妈状况不对,快去喊医生!”
“啊呀,阿兰,阿兰!医生~,医生!”
“阿姐!阿姐,你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