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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清楚了就可以,你出去干什么啊?”
“没事,我打听过,最多两年就回来了。”
“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条件不错,可你都奔‘五张’了!这些年累得颈椎不好,胃也不好的,半老头子还当自己小伙子一样拼?”
“呵呵,我还以为你这老太太不要我这老头子了!……怎么,还是心疼我?那我更得努力对吧?不能让我媳妇因为爸妈养老的事为难!”
“谁是老太太,我有那么老吗?”
滨江大道边,因为赌气加辞职失业,念申再也不肯跟季存坐进咖啡厅,就那么站在江边看一江来往穿梭的船只,或霓虹璀璨,或货物满载,欢欣向前。
季存没有贸然如常去牵妻子的手,只小心地走近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站,将目光投向他越来越喜爱的浦江两岸!
——璀璨的繁华,看着这里的新旧建筑群,他能感受到申城百年的变迁与发展。曾经的历史中,这份富饶不属于老百姓,可是,建国后,无论是百年南京路,还是迅速崛起的陆家嘴金融区,在不断繁荣富裕起来的土地上工作、消费、游览的,可以是包括他与妻子在内的广大市民群体。
身为一个中年男人,他深深眷恋着家庭与家园,不仅对这里,还有对整个申城,对整个国家的发展都有相当的信心,他舍不得离开这里,并没有出国远飞的欲望!
可是,家庭养老日渐增长的需要就那么摆在他面前,在个人所有的资源已经难以平衡与满足,亦很难从亲朋处得到有效助力的情况下,他除了放下自己的眷恋,还有退路可行吗?
早就在父母的劝解中释怀,能够体谅丈夫不易的念申,此时不过闹着小情绪,听丈夫在压力之中还幽默地顾念与劝解着自己,那股气哪有不消的?伸手就捶在丈夫的胸口之前。
江风弄人,趁机一口灌进他的口腔,刺激了他的肺部,让他忍不住呛咳,在奔忙中来不及修剪的头发也被吹成了鸡窝。
念申急忙为他伸手拍背,等看见原本黑发满头的丈夫已两鬓斑白,发顶也脱落了不少,眼角边的皱纹更是深深,忍不住抹起了眼泪:“为什么这么重的担子就压在我们身上?”
季存任妻子以指为梳整理着他的乱发:“社会经济发展,生活与医疗水平提升,像我们这样的情况,可不止一家。两代多老的家庭会越来越多,而我们这一代独生子女也多,面对养老难题的人家,估计不少,国家带着市、区都在努力协调!”
“……我知道!”念申点头,想想却郁闷地放下手,“可我看人口老龄化的比例越来越高。老人这么多,有困难的家庭也多,地方管理部门拥有的资源毕竟有限,各种各样的问题,哪能全部协调解决?而像我们家,父母分居两地,子女在职顾不过来,家里亲戚又一件事接着一件事,都分担不了养老压力!”
“这是客观的情况,所以各级职能部门与基层社区一直在努力整合资源,争取带动社会力量参与养老。”季存想到自己在网页中与社区公众号中看到的消息。
“社会力量能参与多少?”念申却是怀疑,她的记忆停留在前些年所看到的,“捐些营养品、被子慰问下,或者提供几场演出,管事吗?”
想到这里,这位在丈夫面前还如姑娘般娇憨的中年妇女又烦恼起来,她感觉丈夫出国好像是没有退路的事!
季存理解妻子的情绪,知道近年她多了遇风头疼的毛病,见她羽绒服上没有帽子,将自己的羽绒服拉开,像年轻时一样将她包裹在怀里,安慰:“所以我们自己也得努力,想办法安排好家里长辈们的生活!不然,再过十多年,我俩也进入老年,难道让迪迪也像我们一样,头上顶着两代老人、多个长辈的养老压力,累成磨盘边的驴,还几头不讨好吗?”
念申呼吸着丈夫身上的暖意,更加难舍,挣扎着探出头来:“其实现在压力已经缓解了:我爸有护理人员每周五次上门帮着做康复,社区卫生中心也增加了理疗设备,家门口就能做针灸加电脉冲,再不用去三甲排长队;外公外婆那边也有护理人员提供居家服务,妈和咏刚舅的陪护压力轻了。我现在就可以出去找工作,把求职范围放大估计有戏。”
季存想着职场竞争与家中的状况,感觉这不是退路,轻叹:“爸妈的情况可能需要你随时到家,迪迪马上高考又需要照顾,你远距离不太合适!还是我想办法挣钱吧……攒到足够的钱,安顿妥老家爸妈的养老,他们可以放心,更能让你安心,我进入老年才不会急得掉光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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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你可要想清爽!”
“清爽什么?”
“东杰的房子为供轩然读书、亚娟出国已经卖出去了。”
“是啊。”
“现在轩然不好好读书,亚娟想躲责任,她会不会像陶丽琴一样可讲不清!”
“哪?——”
“你的房子再让出去,将来的风险太大了,你不为自己养老做保障吗?”
咏萍连珠炮式的急问声从手机中不断冒出,让咏刚受伤的脚又传来灼痛。
听了他之前的承诺,亚娟如释重负,帮他遮掩着伤处,瞒过了任家旺夫妻,去医院做了处理与包扎。
他的烫伤虽不十分严重,但也有部分属于二级烫伤,行动并不方便。
可为年迈的父母,他还得咬牙坚持承担家务与照料的责任,此时听到父母的呼唤,又站起来,拖着鞋去阳台收衣服。
将衣物挂上阳台内的晾衣架,他趁机给阿姐咏兰与阿妹咏萍打电话,说明家中的情况与自己的决定,表示今后将长住在父母家中。
几番波折与经历,咏萍的心胸也开阔了不少,对于住房问题不再计较。
但她却为兄长未来的养老问题发愁!
他把自己养老的退路都给绝了啊!
——她这阿哥心太实诚,只为子孙考虑!
他们的父母年迈,退休收入不高且身体状况不佳,假使有什么危急需要大量用钱,只怕最后一套住房都保不住,那她阿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不由为自己庆幸!
——秦毅和儿媳不过是生活与育儿观念和自己不同,两人职业无虞,对双方父母也肯花钱。
她真是比阿姐、阿哥幸运多了!
咏刚理解阿妹的想法,可他还有其他退路吗?保着儿子能有工作,孙子能继续学业,儿媳不至于因为压力离婚是当务之急!
苦笑着,咏刚挂断电话,又去搬动折叠床。
——父亲生病归家之后,他担心父母出状况,夜里再不敢睡在客厅的沙发里,每到夜里就支折叠床睡在父母床边。
任家旺夫妻年迈易醒,每天晚上一个多小时就要去一趟卫生间,咏刚自是陪伴,所以这段时间来,就算有居家护理员上门,他仍是连一个整觉都没睡过。
“啊!——”
疲累加伤情,就算咏刚以前在船上练出一身气力也支撑不住了,手中一松劲,那床竟砸到了他受伤的脚背上。
“怎么啦?”听儿子痛呼一声,任家旺有些反应过来,蹒跚着走到阳台上看,发现儿子用长裤与厚拖鞋遮掩的脚背被厚厚的绷带裹着,还渗出血来!
幸而此时,咏兰赶了过来。
她见到念申与季存一同回家,本来舒了一口气,可看到咏刚这边的状况心又揪了起来!
痛苦的表情!因透支而青灰的面色!
安慰了父母说咏刚没大事后,咏兰将他扶进客厅,悄悄细看伤情,心惊!等再留意咏刚的脸,咏兰心疼不已!
丈夫培祥已累出病了,兄弟咏刚可不能再累坏了!
她转手就要给女儿、女婿打电话,让他们想办法帮忙。
不能再给小辈们添麻烦了!
咏刚本就对姐夫累病心存愧疚,硬压住了咏兰的手。
“不喊他们帮忙,还有什么办法?”
重重压力!多重为难!
咏兰亦知女儿夫妻几方奔波,可她还能怎么办?
忽然,她回娘家前,谈培祥试探的问话浮上心来。
咏兰亦小心翼翼地问咏刚:“现在这种状况,是不是,让阿爸姆妈住一住养老院?”
咏刚的心,忽然扎了针!
连阿姐也想让父母住养老院?
可,他们还有其他退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