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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得令,身形如鬼魅,眨眼之间,将冲出来的陌芷烟捉住,推到了秦晟天跟前。
这时,陌芷烟才看清楚坐在这儿的人竟然是秦晟天。
那一刻,她的恨意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向来漂亮的眼眸,因为恨意而变得无比凌厉。
秦晟天见过的含恨的双眼实在是太多了,然而,陌芷烟这种外露的蚀骨的恨意还是第一次见。
一方面他觉得有趣,另一方面,又为她这股强势的恨意而懊恼烦躁。
这两种矛盾的情绪,表露在秦晟天身上,就变得分外邪恶。
他依然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傲然姿态,在活过的照耀中,他整个人都像对着篝火起舞的魔鬼,狂妄而恣意。
在他面前,被人摁住的陌芷烟,显得卑微而脆弱,只要他轻轻抬一下手指,都可以把她戳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小芷烟,你看,你千方百计地逃走,可是,缘分却让我们在这种荒郊野岭相见了。”
秦晟天坐在那里,手里依然端着杯子,只不知道杯子里装得到底是什么,居然让他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也不肯放手。
他原来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便是在这里,也不忘搬上把椅子。
可陌芷烟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么恶毒,她希望他的杯子装得不是咖啡香茶,而是见血封喉的毒。
以前,她被她侮辱,导致流产,她也恨过他,可那种恨意很纠结很朦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偏向后者,以至于对他的恨都不那么激烈,甚至最后,连恨都懒得恨他。
也是了,面对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被多年宿仇蒙蔽了心智的人,恨又如何?她的恨并不能让她变得更强,也不能让她双翅变硬,足以灭掉这男人。
但此时此刻,她伏在秦晟天面前,身后是熊熊大火,大火里埋葬了她的父亲和贺迟年……一个对她而言比生命更重要的男人,一个在她爱的男人!
她怎能不恨?!
目眦尽裂,陌芷烟像疯了一样,挣扎,居然挣开了身后人的桎梏,疯狂地扑向秦晟天。
“秦晟天,我恨你!我恨你!你去死吧!”她完全没了理智,纤细的双手像鹰爪一样抓向秦晟天的脖子。
而秦晟天却岿然不动,依然是那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他身边的保镖闻声而动,在陌芷烟扑到他面前尺寸之距时,一把将陌芷烟抓住,一个过肩摔狠狠摔在地上。
陌芷烟只是个平凡的女孩,没练过拳脚武术,这样一摔,她顿时觉得五脏俱裂般地疼,几乎就要背过气去。
秦晟天见状,倏然扭头扬手就给那个保镖一个耳光,速度快得那个保镖没有丝毫反应的余地。
保镖被秦晟天这个耳光扇得两耳嗡鸣,唇角破裂不说,就连牙齿都有松动的感觉。
他惊恐地看向秦晟天,秦晟天却已经不看他,而是站起身走向陌芷烟,“这么恨我?我记得以前你希望我死,美其名曰那是希望我解脱,现在呢,现在是不是希望我下地狱?”
陌芷烟被摔的神智有些不清醒,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嗡嗡乱叫的脑子里,隐约反应出秦晟天忽远忽近的声音。
她茫然地睁大双眼,只觉得眼前冲天的火舌烧毁了她过去的一切。而眼前这张明明很英俊的脸,在她的眼底却变成了青面獠牙的魔鬼,正欢欣鼓舞着露出嗜血的獠牙。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呆呆的看着大火,既没有要爬起来的意思,也没有在哭泣的意思。
这样的反应放秦晟天觉得很意外,同时心里又万分憋气。
“怎么,想装傻,还是想追随贺迟年而去?”秦晟天挑着眉头。
陌芷烟还是不理他,把他的话,甚至他整个人都忽略得彻底。
“我在跟你说话!”
看见陌芷烟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秦晟天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掐住陌芷烟的脖子,硬是单手把她掐的坐了起来。
陌芷烟呼吸不畅,脸色渐渐由白变成青色,又由青色变成紫色,原本流光溢彩的双眼此时变得呆滞又空洞。
还是不开口,完全把他当空气。
秦晟天气得额角青筋暴跳,手指掐的她喉咙咯咯咔咔地响。然而眨眼一瞬,他又一点点松开她。
本能让她贪婪呼吸,双手捂着脖子咳嗽。
秦晟天站了起来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还象征性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仿佛刚才他摸过多肮脏的东西一样。
“你要是想死的话,我也不会拦着,不过,想死的那么痛快可不行。再说,贺迟年祸害遗千年,哪儿那么容易就死了。等会儿他带着你老爹出来,却看到你葬身火海,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陌芷烟闻言,呆滞的双眼恢复些许神采,“你说什么?”
秦晟天翘起半边唇角,“我说什么有什么关系么?我要你做的已经做到了。贺迟年确实原谅了你,所以,陌芷烟,你该功成身退了。”
“你胡说什么?!我不会离开他,绝对不会!”
秦晟天眉毛一挑,跳跃的火光中,更显强势,“这个你说的可不作数。”正说着,他突然目光一转,朝陌芷烟身后的方向看去,“哟,果然活着回来了,不过,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陌芷烟循着秦晟天的目光回头看去,只见贺迟年和司成以及两个受伤颇重的手下推着一架床走了过来。
陌芷烟本来欣喜万分,然而看到床上那白惨惨的白布时,她的心像是从高空中突然沉入湖底,冰冷到让她身形剧烈颤抖。
秦晟天的目光也是微微一沉,不过很快,又布满融融笑意,仿佛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多么开心一样。
“啊呀呀,真是狼狈。”秦晟天站了起来,率先走了过去,“古人说,煮豆燃萁,相煎何急。啧啧,没想到这样的悲剧居然也发生在你们身上了。真是让人伤心。”
秦晟天假惺惺地话让贺迟年微微凝眼,眼底都是冰冷的可以冻死人的光。可秦晟天在这样的目光下,竟似毫无所觉。
“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秦先生还是不要这么热心肠吧?”
贺迟年目光冷漠,越过秦晟天落到陌芷烟身上。
陌芷烟已经完全像个木偶,眼睛呆呆地盯着盖着白布的床,好半天才抬眼看向贺迟年,然后僵硬地走过去。
但凡眼睛没有瞎的人都能看出她在害怕,却强逼着自己勇敢地向那张病床靠近。
秦晟天并没拦着她,只是目光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凝成一汪深不见底的潭。
她终于走到床边,停了下来,却丧失了掀开白单的勇气。
“对不起,烟儿,是我不好,我没能做到。”贺迟年注视着陌芷烟,眼底,是深深的心疼与愧疚。
陌芷烟盯着床单,缓缓摇头,“不……不……不可能的。这不是我爸爸,你们在开玩笑的,对不对?”她无措的后退一步,离病床远了些。
“烟儿……”
贺迟年痛苦得唤她,他第一次这么心痛,痛的像是有人攫住了他的心脏。
也是这是,他才发现,原来,陌芷烟痛苦的时候,他会比陌芷烟更难过。
“不是的,这不是我爸爸,这不是。我爸爸活得好好的,他一定回家了,他一定已经在家里等我了。我要回去找他!”
陌芷烟转身就想跑。
自欺的人本来会让人觉得格外厌恶,可是,这个时候自欺欺人的陌芷烟,却让人觉得她像只受伤落单的精灵,在黑暗里慌张恐惧的奔逃,想找到奔向光明的出口。
这样的陌芷烟,只让人觉得心疼。
“烟儿!”贺迟年两步上前,捉住陌芷烟,“你看清楚现实,你爸爸已经没了!”
他知道这样做很残忍,但是,如果一个人不能面对现实,只躲在自己的臆想的世界里,情况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我不看,我不听,你们都在骗我,你们这群大骗子,大坏蛋!”陌芷烟连锤带打,又是闭眼睛又是捂耳朵,任性又固执,像个七八岁的孩子。
秦晟天始终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唇角依然保持着完美的上扬弧度。
那姿态像是在观看一场多么精彩绝伦的悲情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