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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一堆人抢地不亦说乎。江玦和郑雪对唱了一首情歌,一群人开始起哄,把郑雪闹了个大红脸,挤到了嘉言身边。
嘉言从洗手间出来就一直一个人待在一边,乍见她过来,有些惊讶。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郑雪关切地看着她,有点儿拘谨。
嘉言宽慰地对她笑了笑:“没事儿,我这人酒量不行,两杯就倒。刚才三杯,算是负荷了。”
“那你还喝?要是我,就直接耍无赖了。”郑雪对她吐了吐舌头。
嘉言笑而不语。
郑雪却似乎挺喜欢她的,和她拉了会儿家常,问了她一些事情。不过,她态度也算不上太热络,甚至还有点儿年轻女孩初次见陌生人的局促,所以,嘉言也不反感。郑雪说:“不怕你笑话,我们家以前就是乡村的,爸妈都没有什么文化,我上初中的时候,我爸借了钱去城里做生意,然后赚了点小钱,我们一家才搬到城里的。”
郑雪和高露露都是海淀一所艺校的,形象气质都还不错,家里也有点小钱,虽然郑雪性格不算太外向,谈了会儿,倒也聊开了。
不过嘉言不是很舒服,一直抱着膝盖靠着墙根,基本都是郑雪在问。
郑雪迟疑说:“……你和俞四哥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啊?”
嘉言怔住,原本一直漫不经心的心也提起来,不由抬头就望着她。郑雪被她看得有点紧张,忙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就是随口一问,刚才看到你去了洗手间,然后他也就过去了,一直到我去洗手间……有段时间了。”
嘉言没有说话。
郑雪的余光望着她的眼睛,笑着说:“说真的,刘舒说俞四哥是她男朋友,其实我和高露露都不怎么信。刚才你也看到了,俞四哥好像不怎么拿她当回事呢。”
“……”
“你别人为我是那种人前说人话,人后说鬼话的,我是真担心你。我和你说,刘舒这个人看着开朗,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我们以前一个学校的,就因为她喜欢的男生拒绝她喜欢了高露露,她就找一帮人把高露露堵厕所里,还丢蚯蚓和水蛇进去。她看你顺眼的时候当你是朋友,但是,要是她看你不顺眼、觉得你碍了她的路的时候,甭管对错,她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郑雪担忧地说。
嘉言沉默了会儿,笑了笑:“我和他不熟。”
“不熟?”郑雪轻轻地重复了一遍,眼珠转了一下,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你要小心一点,别被刘舒看到。她可宝贝着,警醒着呢,你看,她今儿带我们过来,不就是想在我们面前露个脸吗?谁让打她脸,她还能善罢甘休啊?”
嘉言轻轻地抬了一下唇角。
郑雪没看到这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拍了拍她的手,继续规劝,体己的口吻:“反正,你小心总没错了。”说完往江玦那边走。
走到那边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踩了她一脚,就听得她轻轻惊呼了一声,径直倒在沙发里——江玦的大腿上。
江玦忙放下手里的话筒,把她扶起来:“没事儿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没……没事。”郑雪忙挣开他的手,耳朵都红到底了。
旁边又有人起哄。
江玦抬手要抽他们:“消停点,小妹妹呢,禽兽不?”拍拍她肩膀,把她带到一边独立的小沙发,拿了话筒继续和一哥们玩“情歌对唱”,一堆人在下面捧着心口作“呕吐状”,大叫“求放过”。
有个哥们不怕死地给切了歌,这调子有点儿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舒缓柔和,又有点儿难以言述的味道,听得出是首粤语歌。哥们儿回去他看屏幕,87年的歌:“《黎明不要来》,谁会唱啊?”
“神经病吧你,哪里k歌唱这种的。快切块切!”有个小姑娘叫道。
“别啊。”有人认出这是1987年第7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电影歌曲《倩女幽魂》,“我小时候可喜欢这歌了。”
“你小时候?这歌出来你才几岁啊?”
“我后来听的不行吗?”这哥们直接夺过他手里的话筒,问了一圈,“谁会啊?”
没人应,他有些懊丧,就要回身去切歌,有人站起身来接过了他手里的话筒。他诧异地望着这人:“四哥,你会唱啊?”其余人也不说话了。俞庭君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唱过一首,他似乎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
俞庭君没有回答他。
然后,他听到了这人的嗓音。有点儿沉郁,却并不沙哑,吐字清晰,余韵悠长,把热闹的气氛瞬间就拉得莫名地安静,莫名地——深情。
江玦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在阴影里眼神复杂地望着他,又侧头看了一眼嘉言,有点儿无奈。
唱完了,好久才有人一齐鼓掌。
之前那个认出歌曲的哥们笑着打趣:“四哥,以前不知道你唱歌这么好听啊。你怎么会唱这首啊?难道,你也有段‘人鬼情未了’?”
俞庭君扬了扬嘴角,语气冷淡:“只是有点儿感慨,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人鬼算不上,不过,也不是什么好结局。”
他这一说,大家伙都来兴趣了。俞庭君这么高冷的人,也有这么至情至性的时候?像找到了他的不为人知的“弱点”,打开了话匣子,大家对他的感觉也没像之前那么敬畏了。有个妹子问他:“四哥,你不是被人给甩了吧?这歌唱得这么苦大仇深的。”
“四哥怎么可能被人甩啊?”刘舒插/进话,憋着股气,不确定地看着他,语气有点儿酸,“是家里人不同意吧?你们男的,是不是都喜欢那种灰姑娘小白花啊?”
她以为俞庭君不会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也打算含糊过去了。谁知,他淡淡地开口:“她可不是什么小白花,是火焰花。”
大家伙兴趣更盛了。
“那是为什么分开?”
“还能什么?”俞庭君说,目不斜视,“不喜欢了呗。”
他这语气极为冷淡,仿佛在说一句“丢了就丢了呗”。问话的几人都沉默下来,气氛也变得奇怪。
嘉言低下头,指甲嵌入掌心,感觉头晕目眩,还是忍不住一阵阵恶心。她拨了流苏帘进到内间,在那床上躺了下来。歌声越来越远,她觉得浑身都在发冷,恍惚中,有人扶起自己,让她靠在怀里,喂给她喝了什么酸酸甜甜的汤汁。
嘉言费力地睁开眼睛:“……江玦?”居然是他?嘉言心里坠坠的,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
“怎么样,好点了没啊?”江玦担忧地望着她,“再喝点儿。”
“我没事了。”嘉言挣开他的怀抱,靠着床微微闭了闭眼睛。
江玦笑了笑,把碗搁到一边:“嘉言,你怎么这么见外?咱们哥俩多久没见了?你还记得我那时候说过的话不?不管你、东子、庭君之间怎么样,我们都是朋友呐。你用得着像躲瘟神似的躲着我吗?这么多年了,怎么你连个电话也不接啊,到了北京也不跟哥说一下。这是要彻底跟我掰了啊?”
嘉言苦笑一下:“我不是怕你难做吗?”
江玦认真地看着她:“你这样,我才难做。”
“……”
江玦把碗又拿过来,舀了一勺:“再喝点,醒酒的。”
“真不用了。”
他也不再规劝,只是叹了口气,拿着碗出去了。嘉言望着他的背影,心里苦涩。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只能说命运作弄人。
江玦还能像过往一样待她,她真的意想不到。那会儿俞庭君和贺东尧决裂,几乎水火不容,江玦跟了俞庭君,周眠坚决站在贺东尧一边。两对人,如今形同陌路。虽然她后来离开了俞庭君,周眠不还是看她很不顺眼吗?贺东尧不在的时候,时不时地冷嘲热讽一下。
江玦豁达,人也开明,四年前就和她说,他们之间的问题他不参与,他还是当她是朋友,有困难叫她找他,电话住址哪怕他在苏杭一带的联系人都给了。不过,她一次都没有打过,有时候他打过来她也没有接。久而久之,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也不再打给她。两个人后来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四年了,她以为他也会对她形同陌路,好一点的结果也就是点头之交,想不到他还会给她弄醒酒汤,还是一日既往地关心她。有时候,朋友比爱人靠谱多了。恋人分手后多半是互相怨怼,甚至像有深仇大恨一样。朋友则不同,有时候,他们可以不计回报地关心你。
现在想起来,两人初见时那点儿乌龙也变得有意思起来。
“你也看到了吧?”郑雪趁着没人注意,坐到刘舒身边说。
刘舒喝着汽水的手一顿,没有回头:“什么看到?”
郑雪带着几分兴奋的口吻:“俞四哥刚刚出去了会儿,你说他去干什么了?这才多久啊,送汤的就来了。这么看,他和嘉言的关系好像不一样啊。”
刘舒被她这种语气恶心到了:“你别唯恐天下不乱行不?你不就是想看我笑话吗?我告诉你,没门!”
郑雪有些委屈:“你怎么这么说呢。我这不是关心你吗?咱们这么久朋友了。”
刘舒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又不是头一天认识郑雪,她不知道她什么德行?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高中时有一个姐妹和男友就是被她给拆散的,她还一脸无辜呢。这人平时出去吃个饭聊个天还可以,大家逢场作戏也能聊得来,要真涉及利益,那是能马上翻脸不认人的主,看到别人好,她也会忍不住想搞点破坏。
这一点,高露露倒比她强点,至少有什么也明着来,不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
但是,她有些话也在理。俞庭君和白嘉言……刘舒心里不怎么对付。
回去的时候都第二天早上了,高露露没和他们一起走,直接叫了车,说是不顺路。出了门,刘舒就顺势挽住俞庭君的手臂,皱着眉头说:“我好像有点儿不舒服,头很痛,你陪我去药店买点儿药好不好?”
俞庭君没开口,江玦说了:“那我送朱妹妹、白妹妹和——”他目光望到郑雪,郑雪忙说“郑雪”。江玦又笑了笑:“——还有郑妹妹回去。”
嘉言一秒也不想多待,径直往右侧走:“那麻烦你了。”
路上,江玦和她们三个调侃,说起海淀这一片儿的风景名胜,哪个弄堂里的面条儿好吃,哪个学校的宿舍条件最差……他的话总像说不完似的,总有话题勾起来,且不重复,不让人觉得乏味,也说得不那么快,细水长流,不给人没话找话的尴尬感。
郑雪半开玩笑的语气,也是试探:“江哥,你这么帅,又这么有钱,人也这么好,处过不少女朋友吧?”
江玦也玩笑的口吻:“郑妹妹,你这是埋汰哥哥呢?”
“哪能啊?”郑雪有点儿不好意思,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又忍不住问,“江哥、嘉言姐,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啊?”
江玦笑而不语。
嘉言说:“几年前在杭州见过两面。”
这话说得不尽不实的,郑雪心里有点儿不是味。不过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多看了嘉言一眼。朱晴觉得气氛比较古怪,不过又说不清古怪在什么地方,也不敢多问。
江玦先把郑雪送到了,又把嘉言和朱晴一直送到宿舍区。下了车,他对朱晴说:“我和嘉言说点儿话,你先进去吧,路上小心。”
朱晴没怎么和陌生男人说过话,脸色微红,忙低头走了。
江玦回头对嘉言调侃说:“你的室友和朋友都挺有意思的。”一个二愣子,一个虚荣心爆棚,一个心机,一个白莲,简直就是绝佳配对。这是怎么凑一块的?
嘉言说:“你把我留下就是为了取笑我?”
“哪能啊?”
“有话快说。”
江玦笑了笑,正了正色:“你和庭君……你们……”
嘉言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却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你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我和他,过去的就过去了。”
江玦欲言又止。
“不管怎么说,有事找我。”
嘉言微笑点头。
刘舒过了两个小时才回来,把一只亮黄色的凯莉包小心地放桌上,拆了外包,又拆了保护膜,珍而重之地抚摸了几下。朱晴看到说:“好漂亮啊,你新买的?”
刘舒把包抱在胸前,闻了闻味道:“好香。”
朱晴走过来,也低头闻一闻,奇怪地说:“没味儿啊。”
刘舒瞪她一眼:“是钱的味道。”
“啊?钱不是臭的吗?”朱晴不能理解。
刘舒哼了一声,把包抱在胸口紧了紧。朱晴试探问:“你俞四哥给买的?”
“是啊。我就随口一说,他路过的时候就给我买了。”刘舒喜笑颜开,“他对我还真挺好的。”
嘉言正翻字典,听到这里手顿了一下。
刘舒说:“嘉言,你过来给我看看,明天我穿什么衣服配包好啊?是这件白色蕾丝露肩的呢,还是这条嫩粉色a字裙?”
嘉言没回头,笑了笑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刘舒不依不饶地笑着,走过来给她看裙子,放在面前比划:“你看看嘛,看看嘛,晚上我要去约会呢。”
朱晴不解道:“约会干嘛挑晚上哪?”
刘舒横她一眼,轻轻笑:“小猪猪,你怎么就这么‘单蠢’呢?”
“什么啊?”
“什么什么?”一直沉默着不答话的苏柔冷不防开口了,冷笑,“她这是在说,她晚上又得出去开房打炮。”
刘舒虽然就是这意思,但是被她这么一说,仍觉得挂不住脸,冷笑:“有让你插嘴了?你知道脸字怎么写吗?不待见你你就安安静静的呗。”
苏柔低头涂着护甲油:“寝室是你开的啊?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像有些人,牛皮都要吹破了。”
“你什么意思啊?”
苏柔讽刺道:“就是这意思啊。你以为人家真对你上心啊?拿你当幌子呢,自己动脑子想想想,送你个包就以为人家对你多好了。”
“你说什么!”刘舒过去拽起她腕子,“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苏柔一把甩开她:“神经病。”
“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刘舒不肯罢休,眼睛血红。她自个儿心里也有点不确定性,直觉告诉她,苏柔知道些什么。
苏柔站起来:“好啊,这是你让我说的啊,说出来你可别哭鼻子。”
“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苏柔一指嘉言:“你那个他我之前也见过,他之前来找过嘉言,还在你认识他之前。我这么说你明白吧?”
刘舒双眼血红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像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你、放、屁!”
苏柔抱着肩膀笑了笑,气定神闲地坐回去:“你爱信不信。”
刘舒双手都在颤抖,回头盯着嘉言,几步就冲过去:“嘉言,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你直接跟我说了吧。你和俞庭君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知道昨天你们在厕所呆了段时间,你们都做什么了?啊?”
嘉言看着面前这个对她抱着强烈敌意的女孩,心头巨震,指尖都微微颤抖。刘舒又质问她:“你说啊!”
嘉言屏住呼吸,牵起一丝笑容:“我们以前在杭州见过,只是普通朋友。”
刘舒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将信将疑:“真的?”
嘉言说“对”。
得到她的肯定,刘舒才露出由衷的微笑,歉意地拉住她的手:“对不起嘉言,我知道我有点儿小心眼,不过,我很难控制,我真的很喜欢他。而且,他现在是我男朋友。”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微笑的眼睛望着她。
嘉言没说话,身体发软,但仍是挤出了一个微笑。
俞庭君想要证明什么?想报复她吗?就算要找女人,不能找远一点吗?她和刘舒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说:也许,这只是意外呢?
他早就不在乎你了。
嘉言觉得心脏钝痛,再也不想待在这里。她拿起热水瓶,走出门外去。
刘舒说:“这个点去打水啊?人应该很多啊。”
嘉言说:“没事,晚点儿人也多。”
人走了,刘舒才收起笑容,脸色不那么好看地坐回去。她一下一下掰着她那做了没多久的美甲,看得朱晴心里有点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