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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思给梁辰予换完药,坐在一边写病情报告时杨瑾轩进来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有心事没看到她还是根本没打算顾忌她,直接把从白珞那听来的消息汇报了一番,见梁辰予听完默不作声,他犹豫再三又说:“殿下打算怎么处置他?”“嗯?这件事我可以管吗?”——不知为何,杨瑾轩听完这话有些隐忍的情绪,似是下了决心又说:“大人,属下有话直说了。大人早就清楚可以用亲王的身份来特赦他,且您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不是么。只是属下想劝大人不要这样做。”
梁辰予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杨瑾轩从始至终没对三思坐的角落看,这让她很紧张,这会她是该站起来还是该坐着不动?似乎接下来的话不是她能听的。
“不仅因为他对您不敬,更因为,他在拿我们凤凰兵团的流血和牺牲作秀。就因为知道一点皮毛的表象就可以胡乱说话吗?就可以以此为资本来作秀以达到他的政治野心吗?大人你我都清楚这一点,今时今日能以这种姿态冲到您面前乱吼的人决不是简单的激进愤青。他什么都不懂就敢来以要否定我们浴血奋战的意义来要挟您,来激将您,他以为他是谁!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岂容这些人玷污...”
“瑾轩。”——梁辰予听出他的哽咽叫了他一声,示意他不要说了。“您让我往下说大人。大人,大人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姐妹,其中有秦卫国,也有...也有...”“杨瑾轩!”——梁辰予提高了声音来警示他真别再说了,可杨瑾轩的情绪宣泄到了一个爆发点,收不住的往下说:“冒犯到您我还是要说!所以,杨瑾瑜的死在您心目中也和秦卫国是一个分量是么,那个曾日日夜夜照顾您的女军医,一直崇拜您,一直藏着对您的喜欢说您就算结婚了她也一辈最爱您的杨瑾瑜...我妹妹...大人您也曾经当着我们说过您若娶妻当娶杨瑾瑜不是么...”
门在最后一句话开始前被推开,女王站在伊洛传芳身后注视着这一切。伊洛传芳在杨瑾轩说完后才说:“对不起殿下,我听见里面有吵闹声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三思站起来向女王行礼,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这些话,真的太不应该她听了。不过杨瑾轩提到的杨瑾瑜,她应该认识。做为帝国医学院的教授,她在别人眼里是天才级的人物,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教授,比她小几岁的甚至还在念本科。而杨瑾瑜,她还是助教时正好教过一段时间,学习成绩很不错,那孩子本科毕业后她代表校方找她谈话劝留其继续深造,但杨瑾瑜当时就拒绝了,记得那孩子当时一脸憧憬的说要回到她喜欢的人身边去。
当时三思只觉得那孩子志向不厚,为小情小爱放弃大好前途放弃为帝国效力的机会,但是昨天她收到学校学生会主席的邀请,邀请她参加为云岭战役牺牲的校友举行的追思会,名单里有杨瑾瑜,当时她就改变了看法,现在看来,是她太武断,错得太离谱。而杨瑾轩今天的失控,大概和战役中的齐国战俘名单出来了有关,从他早上和现在的情绪判断,他应该是刚知道这件事。名单上面没有杨瑾瑜,而到现在一直找不到她的尸体但又一直杳无音讯,只能判断为:牺牲。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当哥哥的此时跪在梁辰予面前泣不成声。
女王在去接见主教的路上略停了一会,也没回头:“娶妻当娶杨瑾瑜...你听见了吗。”伊洛传芳轻欸了一声,正准备回,女王又往前走了。反应过来的伊洛传芳笑了,因为她听出了女王刚才话里的些许气性,那气性大约是来自和殿下的婚姻状况,虽然两人自成亲到如今比陌生人还陌生,但始终已经是在主教大人面前宣誓且按了地心灵石的。那句娶妻当娶杨瑾瑜虽不是殿下亲口说出来,但是让女王听见了,她自然不高兴。
没有梁辰予的吩咐,杨瑾轩自罚禁闭三天,只许喝水不许吃饭。他自个把自关起来了倒好,是不知道他的大人当天晚上就高烧起来,要说这烧起来的原因里没有他他自个也不信。
梁辰予的高烧来得突然,傍晚时分和凤凰军团的龙马跃通话,挂了电话整个人就开始冒冷汗。女王赶到她卧室时,三思正在给她量体温,不知为何,三思觉得女王看她的目光颇多责怪,且不止是在责怪她为何亲王的伤势又带动病情反复,还有别的事情。仔细一想,惊出一身冷汗,她在王宫已住半月有余,这半月多来她一直随行亲王左右,且早晚都会因检查亲王身体而...是在责怪她这一点吧,和亲王走得太过近了。
脸忽然烧了起来,拿着体温计嘴里打了结:“陛...陛下...”“情况如何?”——女王的声音让她稳住情绪:“已让殿下服过药,暂无大碍。臣今晚会在此值守,随时监测殿□□温。”“辛苦。”女王说这句话时已没对她看,她也明白这是让她出去的意思,于是鞠躬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夜色渐浓,承印《大地时报》的印刷厂正机器隆隆,第一版被一篇报道整篇幅的占据,大大的标题赫然在目『亲王殿下婚后第二天悄然莅临内阁会议已造成多数不知情内阁成员恐慌』,小标题则是:殿下意欲何为?
这事是有来由的。女王曾五次莅临内阁会议,虽然也是坐在房间内听,但是去之前都让丞相通报下去了,且进房后会打开门外框上的一盏指示灯,灯亮表示有人,而那天梁辰予去,一是丞相没想让人知道只是让她知道内阁会议是怎么开的,二是女王也不曾指示要公告所有人。这事现在被人抓住把柄问亲王殿下意欲何为,确是一招狠棋。往小了说这是各方疏忽造成的小失误,往大了说那就是梁辰予狼子野心监听内阁会议。监听,是个很严重的词。
梁辰予到了半夜还烧,但没那么严重,女侍给她换了好几套衣服,冷汗终是不流了。女王陪到半夜,这会有点困倦,问清三思确实没问题了,正想起身去休息,却被一把抓住了手。梁辰予在说胡话,三思紧张的看着,拿着手帕上前给她擦掉额头上渗出的细汗,实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女王迟疑了片刻,倾身凑了过去,俯在她面前仔细听着,边听边把听到的说出来:“谁说...我没有...找过...”最后呢喃的两个字女王没说出来,但是三思听清了,殿下正在呢喃瑾瑜的名字。
女王生长在王室,即位五年,早已能喜怒不形于色,王者气质是骨子里血液里带来的。平日里别人看到的不高兴或严厉,都是她要表露给人看对方才能看到。可就在刚才,女王起身离开的时候,三思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的不高兴,而且不是要给她看的不高兴,那是一种控制不住的,一瞬间猛然迸发出来的很微妙的情绪,被她捕捉到了。说白了,女王那一瞬间在表达一句话:朕不高兴,朕走了。
梁辰予这一病,精气神被抽走得厉害,比受伤时还虚弱,可她长年养成的生物钟让她早上六点准时醒来,没让任何人帮忙,自个洗漱完毕就去了餐厅,待她坐下,最近开始负责她饮食起居的玉茗给她奉上报纸,然后问她对早餐有什么特殊要求。梁辰予刚哦了一声准备说话,眼神却忽的凌厉,盯着报纸仿佛看到了极不可思议的事。她这样,玉茗心里也惊了一下,因为她想起了伊洛总管大人的吩咐,在给殿下看报纸之前应该要检查清楚是否有未干油墨或别的影响殿下阅读的东西。难道是她检查漏了?
女王因昨晚的晚会而略起来迟了些,伊洛传芳待她醒后立即把出大事了的报纸递给她:“陛下,孙大人和孙乐春都已在勤政厅候着。”女王粗略把内容扫了一遍,捏紧报纸问道:“殿下可是还没醒?”伊洛传芳脸色略白了白:“是臣疏忽,殿下已起床并已在餐厅,应该,应该已经看到报纸了...”
孙部长和孙乐春等到女王时都想先上前说话,女王经过他们,头也没回:“孙大人回,乐春你随朕进来。”孙大人听这话,顿时欲哭无泪,狠瞪了一眼女儿,这是闯大祸了啊!真是个祖宗欸!
“我认为,一个国家的媒体不能成为一言堂,否则,这个国家的媒体监察机制就崩坏了,未来,人们看到真相的机会就很渺茫。陛下可以降罪于我,但我问心无愧。”——乐春见女王长时间不说话,她便先把话说了出来。女王看着她笑了,只是那笑很冰冷:“问心无愧?十多天前发生的事让你挣扎到现在才发表出来,你无视了新闻的时效性后交出的却是一份让朕如此失望的答卷。乐春你知道嘛,你违背了新闻报道真实性的原则,你有问过朕吗?朕现在就告诉你,这不是事实。”
这篇报道带着目的很强的引导性,把女王撇开在了不知情的一方,把亲王和丞相捆绑在一起批判,这是要达到什么目的,显然易见,还是要把梁辰予和丞相往楚国棋子的身份上靠。女王不相信乐春会做出这样看起来太过明显的愚蠢的事,只能说对方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利用了该利用的人的最弱的弱点。而乐春的弱点就在于她希望帝国的媒体监察机制是有效的是不断完善的是不会被权贵左右的,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就要让国民知道,否则她就违背了自己的良心。当有人摸清这一点利用这一去去通过她的审核是会变得容易的。
乐春不相信的摇着头,事实不就是如此吗?难道女王知道殿下要去旁听内阁会议而故意不让人开启信号灯?不可能。
“朕知道,当前帝国许多臣子都心生疑窦为何亲王会成为亲王,许许多多的人也在蠢蠢欲动的去用各自的办法来证明什么给朕看。可是乐春,朕今天对你说句心里话,就算亲王是楚国放到朕身边的的棋子,那这颗棋子现在不是已经被朕捏着了么。棋局千变万化,为什么你们就那么笃定这盘棋结局会是开局的人想要的?朕以为,以你和朕这些年的交情,以你当初全心全力助丞相一臂之力的心境你会明白这些,帝国如今正亟需上下一心的团结。乐春,朕今天对你,好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