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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小组要出发前,丞相就已经赶到宫里,但是女王以有事为由一直拖着不见,他十分着急,但也只能坐在那静等。对于派调查小组他没意见,女王遇刺,当然要查清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但是派于敬辞去他就有意见。特别是,女王带着于敬辞去云岭这件事没人知道,他也不知道,这已经是一个信号,或许这真的预示着女王要开始权利洗牌,风暴眼是最平静最安全的地方,女王坐镇其中,而他这次似乎被排除在了风暴中心之外。
于敬辞本身最大的错误不是身为先王的弟弟,而是身为赵傲锴的外甥。这个舅舅有多想把这个外甥扶起来,丞相心里很清楚,或许,是最清楚的一个人。
伊洛传芳出来对丞相说女王身体不适,有事明天再谈。丞相也没急着说什么,只是拿过纸笔迅速写了字折起来递给她:“替我转交陛下。”伊洛传芳再次折返用了不到一分钟,当她做出请的姿势时,丞相也抱以回礼:“谢谢总管大人。”
“陛下,亲王殿下发来的申明臣看过了,也觉得她代表王室留在云岭调查整件事情是合适且合理的。”——后面的话他就不明说了。为什么一定要派于敬辞,为什么不选择相信亲王,为什么刚才拒绝见他,是否早已把亲王和他绑在一起当成了不可信任者,都不用明着问了,相信女王都懂他要说什么。“合适?丞相这么认为吗?梁辰予,是凤凰兵团的缔造者,刺杀朕的,是她的部下。长官查自己的部下,能查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结果,但是那结果不一定是真的。”女王始终侧对着丞相,丞相明白这表示着女王此时的心态是抗拒他来游说的。
对于女王是否要收回云岭军权,丞相还没感觉到很确切的信号,于是决定把这点暂放不问。拐了弯说:“陛下怎么看先王削弱军机处这个在他人生当中很重要的决定。”委任了自己弟弟为军机处主任,但却把这个部门的实权彻底削弱,这样做不会是没有目的。女王果然转过身看向了丞相。有了转机,丞相又趁热打铁:“陛下又怎么看您的历代先祖们一直排斥梁王家族却又始终不做出任何要收回他们军权的行动。”是没有任何机会吗?是王室始终没有这个能力吗?绝不是。见女王开始松动对他的警惕,丞相说出了最后的想表达的意思:“所以,陛下真的要逼他们和王室对立吗?就在今天。”
已经可以通过望远镜看到飞机时,梁辰予又接到了电话,女王打来的。对方在电话接通后唤了她一声:“辰予,有两驾飞机会返航,有一驾会要求降落。那是来接你的。”梁辰予听后迟疑了五秒才说话:“谢陛下。臣,明白了。”——一触即发的战备警报解除,梁辰予的部下没有一个表示有疑问,只是坚决执行她的命令。等机场的兵都撤走,梁辰予叫来了龙马跃:“等下我就随降落的飞机回京,我二哥回军部,这里暂时由你接管,直到他回来为止。”龙马跃敬礼后,梁辰予又靠近他说:“以后有事不要发报也不要打电话到宫里,后续联系方式,瑾轩会告诉你。这段时间,你动用一切力量去查两个人的关系,完颜承惠和...”龙马跃狠的点头:“大人,您...”“我能有什么事,亲王的头衔不还顶着么。照顾好我们的战士,我走了。”梁辰予拍了拍龙马跃的肩,那转身的一叹,听得龙马跃很是心酸。
乐春到丞相家中时天色已全黑,两人一起用晚餐,虽然都不怎么想说话,但还是得说。乐春咽掉嘴里的酒,哦的感叹一声:“好酒。相爷认为陛下为什么突然进攻?”“乐春觉得呢。”丞相放了餐勺,又替她添了些酒。“大约是和上次记者会有人提出王储会是周凯家的孩子有关。我不知道陛下从她父王那里继承了哪些思想,但是对待于敬辞,陛下似乎没领悟全啊。”乐春说完笑笑,其实谁又真正懂先王的意思呢,他一直都知道自个只有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即位后周遭非狼即虎,怎么用于敬辞,是个很微妙的事情。周凯,无论是先王还是如今的女王,都只是拿他来当障眼法,但显眼有人把这障眼法当真了,或许曾经的私奔确实是一件让人很容易把他当成女王最亲近的人的事。
“不想王权旁落是一个帝国统治者最根本的利益思想,这没有错。于敬辞毕竟是王室的血脉,就是比亲王殿下亲啊,若是我,这回可真是看清了,就不知咱的亲王殿下以后该如何自处。陛下想把云岭送给一个没有政治资本的“王爷”,让他以此为据点茁壮成长,这算一石二鸟吧。幸亏咱们的亲王殿下犯浑这脾气一直没减,不然...”乐春说到这就不再说了,她也很烦躁,这次女王若真是要开启权利洗牌,那么丞相这一系的,估计都会被洗下来。因为亲王啊,因为楚国啊,女王恐怕一直觉得屈辱呢。
乐春这些话让丞相想起了女王大婚前的那次君主会议,那是于敬辞第一次获得允许参加君主主持的御前会议,而在会议上,女王和于敬辞几次三番对视...现在想来,那目光不仅仅...丞相忽然呛咳两声,乐春赶紧过去给他递了白水。“对方需要媒体造势,亲王更需要公正的言论。”丞相接过水喝了一口,说得颇为无奈。乐春懂他的意思,点点头表示心里有数。
梁辰予因到咸阳后让侍卫把车停在糕点店前,先前和瑾轩通过话,他此时也在这里。店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休息牌,里面坐着两个人在喝奶茶,热气腾腾的画面,挺温暖。她推门进去,坐着的两人都站起来迎她,杨瑾轩过来抱了抱她然后过去泡茶,杨瑾瑜则微歪着头,和她对视良久,直到笑意满溢笑出声来,这才上前抱住她:“我们家大人好像没瘦也没胖,嗯,看起来成熟了些。”梁辰予颤着手指摸上她脸上的两条蜈蚣疤痕,一瞬间眼泪就掉出来了。
“不哭,刚说你成熟了些,又成小孩样了。”——杨瑾瑜噙着眼泪给她抹掉泪珠,这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握住那只手,那只少了两根手指头的手。整个人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全身都在因隐忍而发抖。“她就是要用仇恨逼你失去理智,所以大人啊,你不能上当。”杨瑾瑜紧紧抱住她,虽然说着让梁辰予不要失去理智的话,可她自个的眼泪却一串串往下掉,那些地狱般的痛苦,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梁辰予回宫里天已蒙蒙亮,她回宫后做的第一件是就是下令将周凯皇家禁卫军统领职务解除,理由是:殴打亲王,目无法纪更蔑视王权,此人不能胜任禁卫军统领职务。女王起床后接到的第一条汇报也是这件事,她听后没有就此事发表意见,只是问伊洛传芳亲王现在何处。早餐,两人见面,只是互看了对方一眼,没说话。梁辰予吃饱了精神也缓过来,起身告辞要说去处理军务。女王嗯了一声又说:“累了一夜不用休息么?”“还好。”梁辰予回了这话又站在那里:“陛下对周凯的处理可有意见?”“周凯下,白珞上你可中意?”——女王此时的态度梁辰予看不透,可是她真的憋着满腔怒气,所以没心情在这里玩出牌游戏:“此事不由臣做主,臣只是依照法制做出依法处理,其他的事,臣不参与。臣还有事,先告退。”
在朝堂不远处的公园,梁辰予见到了丞相。天色有点阴沉,两人慢慢走在青石板道上,很长一截路,两人谁也没说话。到河边时,丞相停了脚步,拿手杖指了指远处的树上的喜鹊:“春天要来了哟。”见梁辰予还是不说话,他笑笑:“千百年来,权利场就是这个模样,你进我出,厮杀出的血腥味不比真正的沙场淡。我老了,可能确实撑不了多久,可是只要老夫还站在这里一天,任何妖魔鬼怪都别想祸害我们的大秦帝国。女王还年轻,本来年轻确实有很多试错的资本,可是女王一旦错了,那灾难就是毁灭级的,所以,即使臣子用血肉之躯为君上垫路,也不能让她错啊。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是吧辰予。”
“我只是不懂,她想扶于敬辞,为什么要挑我们家下手。我也没奢望夫妻相濡以沫,但她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梁辰予低低的问话让丞相笑叹一声,果真是个孩子啊,如果这件事真是女王布局,那理由就很明显。说得直白一点,阻拦于敬辞作为继承者的不是大臣不是王室其他成员,而是作为亲王殿下的梁辰予,在不想和梁辰予成为敌对方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先把她的羽毛拔干净。
但是这件事真的是女王布局吗?真像大多数人包括乐春想的那样,女王真的想用云岭来养壮于敬辞?丞相还是不敢肯定这件事。当年先王的态度他都没来及弄太明白,究竟是顾忌手足之情还是另有隐情。但有一点他很肯定,那就是先王并不愿意让他这个弟弟亲近自己的女儿,两人岁数相差不多,但在成长的过程中几乎没见过面。直到先王去世,两人才正式见面,但女王一开始也并不亲近这位叔叔,是于敬辞,十年如一日的给女王写信,一天最少一封最多四到五封。究竟是其中哪一封打动了女王,没人知道。
天气干燥,梁辰予又持续上火且好些天连续只睡一两个小时,昨天晚上没睡,凌晨又见了杨瑾瑜,此时脑子开始嗡嗡的响。说完话眼前有些晃,鼻腔一热,两股鲜血喷洒出来,让跟在后边的白珞失声叫出来:“哦!殿下!”在梁辰予虚弱的趔趄时,他赶紧扶抱住。整个过程快得他爹都没太看清,等看清了,丞相一扶额头仰天一叹,这个傻儿子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