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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辰予离宫的时候,禁卫军王宫侍卫团全团站在雨中为她送行,烟雨朦胧的天气,车窗很快起了一层雾,车子要驶出宫门时,她把车窗放下来对临近的侍卫笑笑:“下雨了孩子,解散吧。”王宫露台上的人已经不能从雨雾中看清车辆时还是站在那里,久久的看着,像这样看着梁辰予出宫不是第一次,只是这一次,再也不能等到她回来的时候了。
车子是先前凤凰兵团来咸阳时购置的,此时开车的是杨瑾轩,入宫时是两人,出宫时还是两人。梁王已在几天前就知道梁辰予做出的决定,当时梁王只在电话里喊了声幺儿,让她把事情安排好后快些回家。此时车子一路往机场开,车内异常安静,梁辰予忽然拍了拍驾驶座:“瑾轩,去清源山。”
清源山上有长安观,观内有道士,道教在秦国算是一个小宗教,平日里也没什么人上山,观里的道士们也安分,除了购买必需品,他们都在山上修道。修道——得道者则能长生不老,这是他们这个宗教所追求的终极目标,据说是那样的。在这样一个科学已经基本普及到每个人的时期谈长生不老,国民也只能尊重他们执着。
杨瑾轩不知道他家大人为什么忽然想去那里,飞机可在候着啊。还没把疑问说出来,又听梁辰予说要不了多久,不会耽误行程,这才放心把车往清源山开。
到山角时落起雪来,梁辰予穿着斗篷,在进入道观时接过道士进献的明黄色绣玄黑八卦腰带绑在腰间,据说这是他们对最尊贵客人的欢迎礼。走在斗拱下,看着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建筑逐渐染上一层白,腊梅点点梅红点缀其中,仙境一般。有道士撑着伞走在雪中,腰间用红布挂着小铜八卦,遗世独立的好似就要羽化而去。这仿佛是一个从异世界而来的空间,和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道长在四御殿等大人。”迎梁辰予他们上山的女道童立住脚步,请梁辰予往前走。梁辰予也回礼示谢,对一直发愣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的杨瑾轩欸了一声:“我进去和道长聊一会,不会超过半个小时,你在外守着,别捣乱。”
杨瑾轩不知道他家大人是何时和道观的人认识的,大概是那次帝国宗教会议?那这临走还亲自来拜访道长是什么意思真不太懂,按理说,就算不是地心教教徒,那也应该是把地心教放在所有宗教之前,真有什么话要交代,也该是和皓岚大人说啊。他家大家说话算数,半个小时一分不多不分不少。也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出来时脸上气色竟然十分红润。
回到云中王府,梁辰予对来接机的梁王笑道:“父王若觉得儿臣有辱门楣,儿臣可另觅他处居住。”梁王瞪了她一眼:“这孩子真是病得不轻。”
自从梁辰予生病后,梁辰景和梁辰郄都已经从父亲那知道母亲去逝的具体原因,原本梁辰景对女王充满了愧疚,可现在他又的愧疚感被减掉不少,因为他真心觉得女王在这时候和他妹妹离婚简直是做绝了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吃晚餐时他有些不自在,一会想让梁辰予吃这个吃那个,一会又觉得吃多了脂肪过多的食物不太好,总之就是左右不是,这让梁辰郄看得有些好笑,对刚哄好梁小公子的于暖秋歪头笑笑:“嫂嫂快哄哄我哥,我看他比我侄子还迷糊啊现在。”
“我身体不太好大家都听说了,本来为了小家伙着想我是想去别院住,但是父亲不同意...”梁辰予刚说到这,两兄赶紧一声比一声高的说他们更不同意,梁辰予只得笑着示意她明白了:“所以我会住在家里。”两兄弟松了口气,示意她继续说。
“对于陛下,我希望我的家人都不要对她有误解,我的存在对她的安全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有时候,一桩婚姻的解体并不是因为不爱了。书本上的情爱故事总是想教人们洒脱一点,爱就努力在一起,不爱就好好分开。但是人生,就是会遇到许多不得已这才叫人生啊。梁王一族和云岭军世代忠于王室,并不会因为这件事发生什么改变对么。”——这是逼着他们表态,梁王当即点头,又开始吃捞面。梁辰景轻啧了一声,不明显的叹气,喝了好几口酒摇头:“我和女王的关系不能用忠不忠诚来形容了,只能说,我从来没管过云岭军的军务,对于军中财务,以前怎样以后还怎样。”
在大哥说完话后,梁辰郄痞气的哼笑一声,拍拍梁辰予的肩:“我始终忠于的并一直只会忠于的,只有梁王府和我的家人。哦对了,最近燕*队的战线在向楚国腹部纵深,这种战局想必是楚国王室和政府都没想到的,他们以为,燕国真只是一盘散沙,其实,他们是狼啊,平时族群争夺地盘发生战争难免,但统一对外这件事他们并不陌生并做得非常出色。女王向来相信外交力量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就比如当初和幺儿结婚就是一种外交妥协,现在,你们觉得她信任的外交力量还能替帝国维持多久的和平呢?”
梁辰郄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平时他们谈这些于暖秋都刻意回避,到今天她才忽然明白,原来女王的处境也并不好,就是这一瞬间,她好像有点理解女王为什么愿意同意让梁辰予离开。
“过几天有医生来给我看病,会在我的院里小住一段时间。好了,时间不早了,父亲,我们是不是可以结束晚餐了?”——在得到点头示意后,梁辰予先起身离席。
回到云中的日子,梁辰予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家,自己开车到处转,杨瑾轩和侍卫只能开车跟着,梁辰郄一直想当她司机也没机会。杨瑾轩知道梁辰予爱马爱车,但是在凤凰兵团时大多数时候只能骑马,在山路上开车总没修得好好的大道上跑得痛快。后来进宫了去哪都不可能她自个开车,如今回到云岭,梁王也下了令,她想干啥让她干啥,谁都不许拦着,这可撒欢的野上了。
那天斜阳金黄,冬日里难得的好晴天,着道袍的道长仙风道骨的站在那里,杨瑾轩把梁辰予的车屁股撞了,因为他吓到了,身边的侍卫听他喊了一声:“苏仲语!”
“当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现在看来,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你给我的药草让我现在清醒的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这些话,谢谢。也谢谢你为我打破这么多年平静的生活来到云岭,不过,你真的不害怕吗,这里离齐国边境太近,而她又是云中的常客。”梁辰予边说边接过苏仲语的斗篷扔给杨瑾轩,顺便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别一直张着嘴站在那里。不好看呐。
“一命还一命。你也说了,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如果当年你母亲没有把她亲手写的医疗档案交给幼小的我保管,而我又没有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那一切都是白搭。正因为这个如果不存在,现在我们才看到命运是多么的神奇。等瑾瑜回来,如果我还是救不了你,那只能用传说中的下辈子来许诺还你这一命了。”“道家也讲轮回?”——梁辰予在面对苏仲语时显得十分轻松,整个人有些孩童般的顽皮,就是想和这个人多说话。“为免你家人问东问西,我在你家这段时间不会再穿道袍,但是请你也别替我找些稀奇古怪的衣服过来,山上的日子过惯了,你就当我是古板的人吧。咖啡和糖你都要适度的戒,在这段日子里,你最好听我的。”苏仲语此时的话才让梁辰予找回熟悉感,让她不由得拍拍手掌:“好!这才是我认识的苏仲语。”
梁王在苏仲语进府时就听说了,但梁辰予把人带进房间他也没看清来人长什么样,现在还站在院中间望着,望着望着就感叹上了:“不会是幺儿在幻觉出现时做了对不起陛下的事才导致离婚,不然这姑娘突然哪里冒出来的?前后脚跟着就到府里来了。”“咱家幺儿什么时候学会风流这两个字怎么写了我这个二哥也就放心了。您老一天到晚想些啥呢。”梁辰郄拿着把刀在削甘蔗吃,对自家老爹一脸鄙视。梁王当然不服气,当场鄙视回去:“你倒是找个姑娘上门给我看看啊。”两人一时都被对方噎住了。
杨瑾瑜没有回咸阳,因为她在途中听到了梁辰予发表离婚申明的广播,杨瑾轩在受命把他们科考队的资料交给女王时曾告诉过她,她知道此时一回咸阳就会被控制,所以她冒了个险,从齐国辗转回了云岭。
做为当年陪“太子”读书的三人组,杨瑾瑜对苏仲语当然不陌生,只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离别,她有些怀疑眼前这个神似旧人的人到底是不是苏仲语,如果是,那她简直想大笑一场。当年明知梁辰予怀着美好的喜欢却和晏语爱得死去活来最后自杀的人,也是导致她受了这么多苦难的人,更是间接导致凤凰兵团一千一百七十二名战士战死的人,凭什么现在站在梁辰予面前谈笑风生。
看到自己哥哥点头,得到这一消息确认的瞬间,一身风尘仆仆的杨瑾瑜一巴掌扇在苏仲语脸上:“你怎么不真的死掉算了。”想再次出手时,不等梁辰予来护,苏仲语已经一把扣住了她的手,两人学的东西一模一样,这么多年了,依然熟悉。“瑾瑜,我来,不是和你抢梁辰予。当年我没喜欢上她现在依然不会喜欢上她。我来,是因为她生病了快要死了,我来试试和你联手能不能抢回她一命。现在,你清楚这点了吗?”——苏仲语的神情称得上冷酷,梁辰予在一旁对杨瑾轩做了个鬼脸,意思就是:看吧,苏仲语就是这样,可别以为她当道士这些年就真仙风道骨了,怒气来了照样谁也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