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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手慢慢推开了门,但来人似乎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停了动作,门只开了一条缝便停在那。荆凉夏哆哆嗦嗦地坐在榻上,环顾四周,十一幅美人图都静止了,荆凉夏深呼一口气,试探着眨了三下眼睛。
就在这时,胖手推开了门,荆凉夏倒抽一口气,就差惊得跳起来,只见一个胖得连脖子都没有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他卖力地想一次头挤进小隔间,却不想还是被小门卡住了,恼怒地碎骂了一句。
这不就是给了自己一刀的胖将军吗?!
“你惊什么?”齐燕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
荆凉夏又是一惊,这些人怎么都神出鬼没的?齐燕示意荆凉夏给挪个地儿,荆凉夏往榻边轻轻挪了挪,齐燕便大大咧咧地在荆凉夏身边坐了下来。
胖男子努力紧了紧腰身,将身上的肥肉挤了挤,勉强进了小隔间。荆凉夏看着胖男子傻傻道:“他可真胖,连脖子都没有……”
齐燕咯吱笑笑,她看着荆凉夏,道:“你要记住了,你眨了三下眼睛,就是定在画中了,不能出这画儿了!”
“那你怎么坐在我旁边呢?”荆凉夏疑惑地问。
“你这不也是画儿吗?不能出画儿的意思呀,是不能到画儿外的世界。”齐燕一本正经地说道。
荆凉夏撇撇嘴,要求这么多,还不如自己在东宫太子殿来得痛快逍遥,她们几个小宫女,也就是一辈子入不了内殿的命,上头的姑姑不管她们,除了欢腾的日子里卖力干干活讨主子欢心,平日里也由着她们日日游手好闲,不认真做活。
“这胖子是画店的朱掌柜,你看着吧,他准又要挪地了,我们就没在一个地方待了超过半年的。”齐燕轻声细语在荆凉夏说道,荆凉夏刚想问为什么,齐燕却早已不见,抬首看去,齐燕在对面画中,轻抚着琴,悄悄冲自己眨了眨眼睛。
只见朱掌柜艰难地在小隔间里挪动着,似乎在低头寻找着什么。一阵翻箱倒柜之后,朱掌柜终于拿出一块大黑布,上面布满了灰尘。朱掌柜的胖手仔细弹着大黑布,好不容易将大黑布弹干净了,一不留神大黑布却又掉在了地上,朱掌柜一阵低声怒骂,又拾起大黑布再次弹着。
朱掌柜将大黑布放在一旁的一个小桌案上,回身便开始从墙上取画。美人图被一幅幅取下,朱掌柜肥头大耳的大脑袋晃啊晃的,直晃得荆凉夏一阵反胃。朱掌柜一边取画,一边怒骂道:“难为我这么多年带着这十二美人图!说是十二画师的画作,也没见这画中女子动过,莫不是被人骗了,花了大价钱买来,却得来十二张废纸!他-奶的......”
朱掌柜骂骂咧咧地收着美人图,一幅幅卷好放在大黑布里。待来到荆凉夏面前,朱掌柜面上一愣,肥肉都凝固了,两眼睁着老大,荆凉夏吓得屏住呼吸,莫不是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发现了什么?
只见朱掌柜慢慢伸出肥肥胖胖的大手,一把从荆凉夏榻边抓过,荆凉夏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手中用力一捏,嘴里碎碎念道:“就这么几个月,倒是有蜘蛛了,毁了老子的画,老子捣了你的窝!”
朱掌柜忿忿说完,便抬手取下荆凉夏的画儿,卷好后用绢带仔细地绑好,与另十一幅美人画放在了一起。朱掌柜用大黑布包好十二幅画,系好,便又艰难地挪着步子,努力吸着气缩着肚子低头出门,却不想,又卡在了门口。
好不容易出了小隔间,朱掌柜抱着黑布包裹来到画店,店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宣纸和文房四宝。朱掌柜将黑布包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大步走出画店,将黑布包堆在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用大绳子捆好。
“呸!这破地方的知县真是缺心眼儿的,老子孝敬他那么多银子,卖几张春-宫图怎么了,我图什么,不就是图他照拂照拂老子。幸好老子消息灵通,今日连夜就跑了,看他上哪找我去。”朱掌柜碎骂着来来回回了几趟,将店里剩下的东西都拾掇好,一股脑堆在马车上。
朱掌柜似乎很是心疼十二美人图,将那黑布包仔细地挪到最上层,生怕压着了。
不一会,“嗑碰”一下,马车便开始动了。荆凉夏好奇地透过画中缝隙,勉强从黑布包的空隙里看去,夜色凉凉,树影婆娑,马车晃悠悠地压过石子路,看样子,朱掌柜走的还是一条偏僻小径。
“他要去哪?”荆凉夏看不见别的画儿,只得闷着头问道,谁听见算谁的吧。
不一会,一个很是端庄大方的声音响起:“每半年换一个城乡待着,卖些不入眼的春宫图,倒是来银子。听说,如今这朝局很是不稳定,连小生意也难做。”
荆凉夏低低嗯了一声:“如今……是谁坐这江山?”
“如今是西楚国浅元十七年,当家做主的还是老皇帝。”端庄的声音又响起。
荆凉夏一头雾水地听着“西楚国浅元十七年”这几个字,这根本不是她大唐盛世啊,难道这个时代跟自己生活的盛世李唐根本就是两个世界?荆凉夏木木地盯着眼前的满是碎石的小路,久久不作声。路迢迢远兮,晚风凛凛拂身,荆凉夏竟是有些冷了,便下了榻,沿着画中唯一的一条石子路,慢慢走向远处的那间小屋。
小屋很是雅致,木板坚硬,门口还有一条浅浅的小溪和一座小桥。荆凉夏心中无数小九九,明明画面上没有这处小屋,只有石子小路,没想到,顺着石子小路往深处走,眼前倒是豁然开朗。满心的疑惑带着荆凉夏慢慢推开了小屋的门,门很轻,轻轻一推便开了,荆凉夏屏住呼吸踏进小屋,站在小屋中,好奇地环顾着四周。
单人间?这辈子也没睡过单人间啊,想当初初入东宫太子殿,公公看了一眼她,便以“这姑娘长得会让太子爷受惊”为由给安排了殿外差事。荆凉夏入住下人房,八人一间,其实就是一个大板床,一人一个被褥,逮着哪个铺睡哪个。荆凉夏入宫晚,理所当然地睡在了正对门口的铺,这也就算了,旁边那个小宫女还梦呓,晚上抓抓挠挠蹬蹬腿伸伸胳膊,再突然睁开眼睛看两眼荆凉夏,让荆凉夏根本没法睡。
小屋很是别致,床,软榻,桌案,小凳,屏风,都齐全了。荆凉夏欢喜地摸摸床,真软,比东宫那只三花肥猫的肚子还软。荆凉夏笑得两眼都眯成了缝,管它什么西楚国浅元十七年还是十八年,如今有这一处桃源仙境,竟让人流连了。正情到深处,无法自拔时,荆凉夏突然想起什么来,她匆匆起身,环视四周,果然,一旁的红木梳妆台上,端正地摆了一面铜镜。
荆凉夏小心翼翼地朝铜镜走去,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心跳,真期待这世的容颜,十二美人图,自己应当也不差吧?
铜镜摆在面前,荆凉夏慢慢探过头去,铜镜中缓缓映出一个女子的脸庞,这不就是自己原先的脸吗?与之不同的是,皮肤白得很。还记得孙姑姑来东宫看她,直勾勾看了她半晌之后说道:“这闺女模样也不丑,可是入宫那么久了,怎么还这么黑黢黢的……”
没有想象中的惊艳貌美,绝世倾城,却相当的清丽素雅。两簇峨眉,薄唇翘鼻,杏眼流情,荆凉夏看着这白皙了许多的脸,越看越喜欢,这比她上辈子的黑乎乎村姑模样好上太多。终于知道为何东宫太子妃成日往脸上扑粉描黛了,原来这一白还能遮百丑啊。
荆凉夏放下铜镜,心情顿时愉悦起来,死也没死成,反倒来了这么个奇怪的地方,心中疑问太多,问齐燕她们,估计只言片语也难以道清。荆凉夏本就随心随性,这落地生根的本事她当属第一,既然来了这个地方,便好好待着吧。说不定,日后的生活比东宫太子殿好上太多也未可知。
想到这,荆凉夏绕绕脖子,伸展了腰身。低头看去,自己一身鹅黄色衣裙,臂弯轻纱,样式倒是和唐宫相近的很。荆凉夏走向床,稳稳地躺了下去,面对床顶板,这没来由的担忧便接踵而至,自己怎么会来到画儿中?
算了,困了,直接睡吧,荆凉夏翻了个身,紧闭双眼,万事等到醒后说吧。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听到齐燕正大声喊着自己。荆凉夏哼哼了一声,翻个身,继续面见周公。谁知齐燕一声响过一声,直喊得荆凉夏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怎么了?”荆凉夏警惕地问道。
见齐燕没答话,荆凉夏匆忙起身,连衣服也不整理,踏上鞋子便匆匆出了门,一路小跑踏过石子路,来到了桃树下的软榻旁,上气不接下气道:“齐燕,我来了,什么事啊?”
话音刚落,只听玉屏儿的声音道:“别理她,她就是这个咋咋唬唬的个性,不过是进了京城而已,她非要你来看,说你没见过。”
又听齐燕哼了一声,却一句话未说,想着是生玉屏儿的气了吧。荆凉夏吐吐舌头,好奇地透过缝隙看去,只见马车已经走上宽敞的大道,很是平稳,四周寂静非常,看着这天色,约莫也就是卯时左右。
“死畜牲,不抽你还不跑,快点!老子取了银子就要出京了!”朱掌柜低低咆哮着,随即“啪”得一声扬鞭抽向了拉车的马。马吃了痛,卖力地跑了起来,马车颠簸着,直晃着荆凉夏都觉得头晕。
“啪”得又是一声,马卯足了劲儿撒开蹄子就奔起来。荆凉夏被晃得快要吐了,这朱掌柜,赶着去投胎不成?
“咯嘣”一声,马车轮子压过一块石头,车身剧烈晃动了一下,朱掌柜一声咒骂又抽了一鞭子。随即,荆凉夏只觉得自己猛然飞了出去,霎那间,眼前都开阔了,微露鱼肚白的天空,一只肥鸟淡然地从天空飞过,正以万物皆在我脚下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而自己,在飞出去之后,竟然迅速开始下落。
画卷掉出去了!
这是荆凉夏的第一反应。
没有第二反应,因为她根本来不及想着第二反应,便听见不远处还在马车上的黑布包里传来整齐划一的女子惊呼声:“凉夏!”
这一声只是暂时的,马车跑得太快了,惊呼声很快就被埋没在了马蹄与车辕之下。随着画卷的滚落在地,荆凉夏只觉得画中万物都随之一震,荆凉夏紧紧扶住软榻,摇晃了几下勉勉强强站稳。只听“轰隆”一声,荆凉夏心中一惊,抬眼看去,远处那个精致的小屋轰然倒塌,瞬间废墟一片……
什么?房子没了?说好的单人间呢?
头顶的桃花树纷纷扬扬落下许多桃花瓣,洒在荆凉夏周围,身上,和乱蓬蓬的发髻上。
“我到底得罪了谁?让我死都死不安生?!”呆滞了许久,荆凉夏的怨气苦水终于忍不住,顷刻间山洪暴发似的,坐在软榻上哭得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