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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王昀给安易搬个火炉子过来。”齐星云看着禾安易的模样就是一阵心揪,这是个猛如虎的汉子,天塌下来不皱眉头的军汉,却因为伤病畏寒。
“谢皇上。”禾安易恭恭敬敬的说道。
王昀在某些事上的确办得很糊涂,但是在照顾人这茬子上,可是从来没丢过内侍省的脸,禾安易住的府邸,乃是当初王府改的,秦邦玉弄的那个火炕,王昀照着样盘了一个新的。
禾安易缩在火炉子旁,笑着对皇上说道:“皇上想干啥干啥,咱护国军三万人在城里,宫里宫外都是咱的人。各个宫城门都是一样的配给,固若金汤。”
“朕不想干什么,朕就是心里堵得慌。”齐星云叹气的说道。
禾安易伸着手在火炉上烤着,听到皇上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更加爽朗的说道:“我知道皇上心里为什么堵。”
“哦?”齐星云看了一眼王昀问道:“你知道朕在思量着什么吗?”
“不知道。皇上是咱大齐朝的皇帝,是咱大齐的天,想办点啥事,那还不是顺承天意?我不知道皇上心里堵什么。”王昀非常老实的回答着。
“安易你来说说。”齐星云笑着。
“皇上心里悬着的不还是安义府等三府之地吗?”禾安易摇头,指着皇上旁侧立着的天下堪舆图,继续说道:“皇上自登基以来,边战频繁,但大齐四百州府三千县郡的知府、知州、知县事,一大半都是原来的旧人。”
“皇上就是担心明年战事再起,他们在粮草上动手脚,今年已经动了一次,又赶上了江南水患和闹水疫,他们这群旧人,明年真的在后面掣肘,是不大好弄。”
齐星云点头,看了看王昀说道:“你看看人安易,都比你这个身边人知道朕的心思。”
王昀略微尴尬的挠了挠头,说道:“臣又不擅长外廷那些事。”
“那安易说说该怎么办?”齐星云看着禾安易苦笑着问道。
禾安易的身子骨往后缩了缩,说道:“其实皇上,眼下这茬子事,最好的办法,来的时候,秦邦玉已经跟我说了。”
“秦邦玉?”齐星云眉头紧皱的问道。
“是。他在白羊城就跟我掰扯明白了,我啥都清楚,才回来的。”禾安易点头说道。
齐星云用力的拍了一下脑袋,靠在御座上久久不说话。秦邦玉是个聪明人,能在白羊城把朝内的局势分辨清楚,并不意外。
他今天动怒甚至动用了诏狱,直接把一个上书言事的给事中给撤了,直接流放!
这并不符合他一贯的担心,诏狱,
诏狱,对大齐乃是一股毒流,即使有张廷玉这块遮羞布,那也是踏踏实实的诏狱。
他之所以这么大的火气,完全就是因为禾安易。
齐星云当初让禾安易回京,是存了用最强大的拳头,用实力把那个藏在方秀荣和唐景辉之后的人说服。
“各地州府知府、知州共计三百四十本札子,都在弹劾。”齐星云让王昀把一框子的札子拖了出来。
禾安易抬头看了一眼那箩筐,自然知道那都是弹劾自己的札子。
他满不在乎的说道:“我知道他们写的什么,不就是咱家太祖那点颠来倒去破事,写了一百多年了,他们也不嫌烦。”
“秦邦玉说那帮知府说不定会在札子上写,我禾安易一点炮,把文德殿给炸了,不知道有没有?”
“有。”齐星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放特娘的狗屁!”禾安易恶狠狠的啐了一口。
“秦邦玉都和你说了什么?”齐星云疑惑的看着禾安易问道。
禾安易咧开嘴笑道:“他说,等我进了京,就开始在各城门上布防,万事一定要办的稳妥,否则以后没法弄了,等弄好了,朝臣们弹劾的札子起来了,就让我一言不发,等到事情闹大了,就束手就擒。”
“皇上让大理寺拿人吧。我准备好了。”禾安易非常坦诚的说道。
齐星云紧紧的盯着禾安易。
禾安易看着皇上咬牙切齿的模样说道:“皇上呀,臣也就这点用了呀。眼下我大齐有百战不殆的常胜将军骆风棠和蒋五郎,打仗的事靠不到我。”
“眼下大齐也有了新的节度使,骆风棠他很厉害,我在白羊城没事就琢磨他打仗,是真的厉害。”
“我这一身伤病,就是个废物,上战场打仗,那是万万不能了,能用这身子,再换我大齐朝一年太平日子,不亏了!”
“今年水患水疫鼠疫,但是汉国剩了最后一口气,倘若不一鼓作气,那必然半途而废,没啥好顾虑的,值了。”
齐星云看到了禾安易眼中的眼泪,这个眼泪是在禾安易说自己是个废物的时候,才浸湿的。
他一个打了一辈子的将军,承认自己是个废物,可想而知这段时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
禾安易看出来了皇上还在为难:“皇上是皇帝,得为咱大齐的江山社稷考量。”
“这汉国就剩下最后一口气,明年一锤子把他打死了。北地那些骑马的,就跟草原上的野草一样,一茬接一茬,但凡是反过劲来,咱大齐再想打死它就难了。”
“皇上也别难受,我禾安易曾经在战场负伤,就死了一次了,就不是个怕死的人,再说了按照咱大齐朝的规矩,也落不到人头落地的下场,顶多就是流放嘛。”
“我这条命,不值钱,皇上,也不用稀罕。”
事实上,哪有那么轻松,的确和禾安易说的一样,大齐的规矩是流放,但是流放之后多数都是被逼自杀。
王昀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说道:“这怎么好好的,就要死要活的呀!”
“要不说王昀你不适合涉及外廷这事呢。”齐星云手抖动着拿起了茶杯,杯子盖都没拿稳,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皇上,臣虽然糊涂,但是臣也知道这禾将军可不能动呀,一动这人心就散了!皇上不能糊涂呀。”王昀颤抖着将头埋在了地上,涉及外廷的事,王昀从来不掺和,但是今天,他忍不住了。
齐星云看着这一箩筐的札子,将没了茶盖的茶杯放在了桌上说道:“他们这哪里是上谏呀,这些札子进了宫,朕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这哪里是写的札子,横竖就两个字,逼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