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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大清(80)
都说是十指连心,可那十一条手指也一样的连心,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谢迁嘴里止不住发出□□,身子像虾子似得弓了起来。那女人说了什么,说可以做官吗?
昏过去不知道多长时间,醒了之后想到的还是那女人的这句话。
他不确定的抬起手看了看,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里隐隐的透出点血色,有淡淡的血气混合在药味里传到鼻尖。
蓦地,他的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流了下来,沟沟壑壑中全是泪水,瞧着越发叫人觉得心酸。
那个跟着他大半辈子的残指没有了,就这么干脆利落的去掉了。
“就这么轻而易举?”他像是梦魇似得轻轻呢喃,好似有多么的不可置信似得。
“那能有多难?”林雨桐从暗影里走出来,叫人将灯挑亮,坐到谢迁能看到的地方。
“你……”谢迁上下打量了一身女装的林雨桐一眼,“你究竟是什么人?”
“能治好你病的人。”林雨桐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治好我的病?
谢迁看看自己的手,然后又摸了摸胸口。除了残指,他身上最大的病就是咳嗽。常年相伴,胸闷难耐。
如今是醒来这么长时间,一声都没咳嗽,胸口也没有任何憋闷的不适感。
深吸一口气,带着凉气格外湿润的空气顺着鼻腔涌进肺腑,原来舒畅的呼吸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
闭上眼睛有些享受,耳中滴答滴答的声音传了进来,他的嘴角不由的翘起,“下雨了……”从来不知道夜里的雨听起来这么动人。
“谢家在姑苏也算是大户人家,祖上在前朝就比较显赫,曾经出过十二位进士,二十三位举人,四十五位秀才。后来,大明亡了,满清打进来了。谢家的光景也大不如前了。”谢迁躺着,静静的说,林雨桐也不催促,只静静的听着。
之前三娘的话里话外就透漏过,谢迁是个爱讲过去的人。谁有耐心倾听,谁就能轻易的获得他的好感。就跟三娘明明比麻姑更能干,他却只看重并信任麻姑是一个道理。
因此,她不说话,只当自己是个听众,耐心的听他讲话。
对没有随意打断他的林雨桐,他比较满意,哪怕是在他说‘大明’‘满清’的时候,也没有露出叫人不舒服的表情来,他就更满意了。
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清朗了起来,“我的父亲是谢家的嫡枝,传到他手里,家里也不过剩下百十亩水田,做个小地主是绰绰有余,养活妻儿老小也足够了。偏偏父亲是听着祖父讲的谢家的过去长大的,又受到祖父的严格教养,用心读书,但却不许科举,为如今的满清鞑子效力。”
“父亲也算是饱读诗书,家里的规矩又是沿袭前朝时谢家那大家规矩,格外的严格。但严格也要有严格的代价,那时候的大家族,家里仆从如云,可到了后来,谢家的日子怎么可能跟过去比。要是严格按照那样的规矩,日子就没法过了。比如吃饭,得是下人布菜,而主人呢,只能只眼前碟子里的东西……规矩是好的,可也得先有仆从才行。就那样,即便家里的日子依然不是大富,但父亲还是给家里买了仆从。一切照着前朝的谢家行事。”
“没几年,家里的境况就一年不如一年,百亩的水田被卖了一半,还要再卖的时候,母亲拦了没拦住,想着一家的生计,母亲偷龙转凤,将剩下的五十亩田换了五十亩的中田,剩下的钱才给了父亲。这本不是大事,父亲却为此大发雷霆,觉得母亲一介妇人,扫了他一家家主的脸面。动怒要休了母亲。”
“母亲那时候连着生了三个女儿,而我还没有出生。休母亲的名义都是现成的,毕竟没有为谢家传宗接代。这如何能行,母亲哀哀哭求,父亲就是不应,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母亲就跪下祈求,跪了三天三夜,直到晕倒,父亲都不曾心软。可巧了,母亲晕倒之后,家姐用头上的首饰叫仆妇去外面请了大夫,母亲被诊出了有喜。”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没错,这时候怀孕生下来的才是我。而这些我没有出生前的事情,是大姐告诉我的。那时候她都九岁了,早就记事了。”
“晕倒了,这就暂时休不成了。但母亲的苦难并没有结束,父亲固执的将母亲关在了庵堂。而同时,正儿八经的娶了二房,是一个举人家的庶女。”
“这个妾室年轻,出身也好,固执如父亲,对这位妾室也喜爱的劲。进门一个月,这妾室也诊出有喜。”
“那时候我母亲怀孕三个月,也就是我应该比那妾室肚子里的庶孽大俩月才对。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母亲发动了要生。可不巧的很,那妾室也喊肚子疼,要生了。她肚子极大,竟是双胎。八个月就生,也合情合理,就是如此,她生产倒是赶在母亲前面,很是受了一番罪,但却生下了龙凤双胎。一个时辰之后,足月的我出生了,生来却残障,多出了一根畸形的手指。”
“父亲知道后大怒,抱着我直接放在盆里,要溺死我。我的咳嗽伴随着我一辈子,就是这么来的。冬月里的孩子,刚出生就被泡在冰冷的水里,母亲疯了一样将我抢回来,随后我就高烧不退,母亲是不眠不休照顾了我整整三个月,我活过来了,刚生下孩子就没日没夜熬着的母亲却病倒了,这一病,却再没有起来。没有人给出门请大夫了,在这三个月里,父亲将大姐给发嫁了,才十岁的姐姐嫁给了那妾室娘家的侄儿,那侄儿才五岁,姐姐过去就是童养媳。母亲知道了又惊又怒,病更重了。知道自己的病好不了了,母亲为了我们姐弟几个,跟那妾室妥协了。谢家规矩大,妾室就是妾室,要想扶正,基本是不可能的。母亲就跟那妾室谈,至于是怎么谈的,已经没人知道了。该是两人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母亲负责说服族里,组成那妾室扶正的事,而那妾室,必须保证我们姐弟四个都平安的活着。”
“从后来的事看,母亲该是有那位的把柄,并把那把柄交给了可靠的人,这才能震慑住那妾室,就是后来我的继母。”
“随后,没多久,我的母亲就病逝了。过了七七,父亲就正式将那位妾室给扶正了。扶正之后,我这本来该是原配嫡长子的身份,如今竟是成了嫡次子。”
“天意弄人,这没什么可抱怨的。就这么长了几年,哪怕是身体不好,咳嗽的不停,但到底是活了下来。父亲没说给请大夫瞧,继母也只当是没我这个人。有我一碗饭吃,饿不死罢了。二姐三姐在家,偶尔做点针线换点钱,给我买些润肺的丸子吃,凑活的活着。”
“那一年,我五岁,大姐十五岁。我那刚满十岁的大姐夫意外死了。家里继母当家,自然向着娘家,她那娘家是个破落户,硬是叫我姐姐殉葬。后来是族长来了家里一趟,大姐的命是保住了,可却得在夫家守寡。二姐说是母亲救了大姐。后来想起这事,我才觉得,可能是族长手里有继母的把柄,她不得不妥协,劝服了娘家人。能再嫁的女人,都是家里疼闺女才肯的。像是我那个家,还盼着大姐守一辈子,为谢家添的光彩呢。这就是大姐的一辈子,先开始还在家里,毕竟官府上奏朝廷,嘉奖节妇,给立了一座贞节牌坊,这就更是困住了大姐。这么跟夫家的骡马牛羊一样,伺候公婆,干的最多吃的最少,熬了一辈子,熬的年纪年纪大了,公婆都去世了,轮到家里是小叔子当家,这寡嫂自然不能再住了,她自己主动要求出家。”说着,就又冷笑了起来,“贞洁牌坊?呵!”
林雨桐懂他的意思,他是记恨他家里那些人,但也记恨给了他姐姐贞洁牌坊的朝廷。他‘呵’的一声,极尽嘲讽。这是在讽刺朝廷呢。说他们怎么好意思给这个?那满清皇室哪里配谈贞洁。
也对!不说皇太极的后宫一半都是寡妇,就说孝庄改嫁多尔衮,再说顺治纳了亲弟媳。
这些事,在汉人看来就污糟的很。
当然了,在康熙朝前期,其实这些事都不算是事。满人汉化的还没那么厉害。风俗还秉承着草原固有的。什么寡妇不寡妇的,这个真没人看重。
可按着年纪算,他那大姐,该是康熙朝早年的事了。
林雨桐就开口道:“我不辩解什么,我只能跟你承诺,朝廷随后会废除那什么贞洁牌坊。鼓励寡妇改嫁。我可以承诺你。至于你大姐的事……当时是康熙朝初年,先帝尚且年幼,是四大辅臣把持朝政。但当时的孝庄太后尚且还健在,那个什么贞洁牌坊,不会送到御前,更不会送到孝庄太后跟前,只能是四大辅臣处理的。他们明明不看重是不是贞洁,可为什么还要在这事上做文章呢?你是聪明人,一想就能懂。这是隔空在打孝庄太后的脸呢。当时朝廷的情况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只能说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罢了。你要恨便恨吧。这世上从来不缺乏这种无辜被牵连的人。你大姐只是其中之一。但换句话说,这件事的元凶并不在朝廷,没有谢家的支持,这事也成不了。”
谢迁没有说话,只默默的想着林雨桐刚才的话,废除贞洁牌坊。
这事可不容易,但她一言就可定。
这女人到底是谁呢。
心里想着这样的事,习惯性的抬起手捂嘴,感受到清晰的痛楚感,他的思维更清晰一些,转脸突然正色的看向林雨桐,“你真能兑现承诺?”
林雨桐从荷包里倒腾出一个东西来扔过去,“看看。”
是一方鸡血石的印鉴,这印鉴上刻着的可不正是一个‘雍’字。
其实这雍字的边上,还有一些小字,隐在边框的花纹里。
但只这一个字,就够叫谢迁心惊的。这么要紧的东西,就随手挂在腰上荷包里。要是丢了可怎么办?
他浑身都颤抖开了,将手上的印鉴递过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不等说话,就哈哈的大笑起来。不光是笑,还边笑边用手捶打床铺,受伤的手像是不知道疼似得,嘴里还念念有词,“……儿子可不是废物……不是……”
说着,他一把擦了眼泪,眼里带着悲怆,“……我没疯,不光没疯,还清醒的很。我父亲不待见我,在我到了入学的年纪的时候,眼看着那继母生的‘哥哥’去了学堂,我能不羡慕吗?羡慕的很了,就一个人偷偷的从狗洞里爬出去,偷偷的跟着他去学堂。那庶孽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三字经两月也学不完,可我两天就能学懂背会。我兴冲冲的回家去找父亲,当时正好是清明之前,族长来家里商量祭祀的事。我想着有外人在,这人又是能制衡父亲和继母的组长,就跑过去了,巴巴的背给父亲听。族长倒是说可惜,要不是手上有残障,说不得家里又出一个读书,还建议大夫,要不要请个大夫,将手上的那东西处理一个。年岁小的孩子,长一长就好了。可是父亲拒绝了,说是母亲当时怀着身孕的时候就是犯了大错的,我是带着原罪出生的。老天给的惩罚就得受着,要不然,只怕这罪就不在一人了,而是会祸及全家甚至是全族的。”
“于是,族长没再言语。开始我还不知道父亲这话会有多大的威力,后来再等我一次一次的想要将那碍眼的东西给剁了的时候,总有人来拦着。甚至有人说我恶毒,是不想承担祸患,要害死全族。”
“一次次的被逮住,我绝望了,族里人的愤怒了。我被关进了族里的祠堂内。一墙之隔就是族里的族学,哪里唯一不叫人觉得寂寞的就是郎朗的读书声。隔着墙,我在墙根下听了三年的课。直到那一年大雨,祠堂被水给泡垮了。我暂时没地方去,家里不要我这孽种,两个姐姐也嫁人了,我回去也没意思。当时族里在扬州那里的祖产有管事来,族长叫我跟着去了,说是不在族里,说不得我还有条活路。”
“谁能想到,在这里彻底的改变了我的一生。”
扬州?
林雨桐挑眉,扬州要是作为白莲教的总坛,她一点都不奇怪。用后世的话说,这里的群众基础最好。
其实扬州十日,也就是当初发生了十日屠城惨案,如今知道的后辈已经不多。除了像是白莲教这样的还在一代一代教给后辈以外,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被淡化了。
当时幸存者王秀楚的《扬州十日记》中和明末史学家计六奇的《明季南略》记载,屠杀共持续十日,故名"扬州十日"。
扬州在激烈抵抗后失陷,清兵屠戮劫掠,十日不封刀。"几世繁华的扬州城是时"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前后左右,处处焚灼",""城中积尸如乱麻" 。扬州居民除少数破城前逃出和个别在清军入城后隐蔽较深幸免于难者以外,几乎全部惨遭屠杀,仅被和尚收殓的尸体就超80万具,但满人入主中原之后,所有有关扬州屠城的记载都被刻意掩盖了。因此如今好些人其实都是不知道屠杀事件的。那为什么后世人尽皆知呢?那是因为在辛亥革命前夕有人将《扬州十日记》从海外带回中国,目的是"希望使忘却的旧恨复活,助革命成功" ,扬州十日才广为世人所知。
林雨桐皱眉,过去的事已经不能改变,但历史却不能不去正视。
她将这一节埋在心里,听谢迁继续往下说。
谢迁像是陷入某种会议里,“扬州的祖产说是祖产,其实就是一座小山的山田。贫瘠的很,安排了两房人看着,就再不管了。那地方偏僻的很,通外外面的路只有一条,据说那是当时谢家鼎盛时期买来给族人躲避战乱的。所以族规定了的,那地方不卖。那两房人给我在山上建了两间土坯房,每月给点米粮,就不再管了。从山上往下看,距离山下不远的地方,有个湖泊,很是清雅。我几乎天天都会坐在木屋的后面远远看那湖景。直到有一天,一个穿着一身青衫的男子来了,在湖边徘徊不去。我以为他是想不来,于是下去准备救人的。近前了,那人看我跑的气喘吁吁的还咳嗽不止,就温和的朝我笑,说他只是喜欢这里的景致,看那湖面的形状,怎么看都有些像是西湖……于是给我说起了外面的事……”
“他喜欢说,我也喜欢听。外面的世界对我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我听的津津有味,他讲的兴致昂扬。他日日来,我日日去。后来他就成了我的老师……”
“我的老师姓甚名谁我就不说了,反正他已经作古多年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不在扬州待着,被排挤到了杭州。”
林雨桐点点头,死了的人再问有什么意思。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碰见已经到中年的老师,按着年纪算,哪怕是没死,现在的年纪也该不小了,没有问的必要了。
他不说的老师,证明还有做人的底线在。
“你继续说。”林雨桐很平淡的说了这么一句,叫谢迁对她的观感又好了很多,“先生跟我说了很多事,也灌输给我很多想法。我当时就知道他的目的,但我还是表示我信了。我愿意加入白莲教,不是信他们的教义,而是怕……怕失去先生……太寂寞了,有个人关心,哪怕是有个人谩骂,也比一个人好的多。”
“为了给白莲教找个好点的地方,我设计了族里,叫他们以极低的价格将那座山头卖给了先生。从此之后,那里就是白莲教的地盘。”
“我在那山上一直呆到前年,也就是先生病逝的那一年。所以,这白莲教的事,内门外门的人我都熟悉的很。另外,先生将那座山以及山附近的那片地的地契都留给我了。可教里的那些蠢货去却从来没想过还有地契这一说。我也没言语。”
“但总有那聪明人,比如麻姑,她就知道这地契的意义,所以一直就巴结着我。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我当然知道她图谋什么。胡三娘是个有野心的,要是我再年轻上几岁,我会更看重她。至少那时候还有雄心壮志。但现在,一介老朽了,先生走了,我连个亲人都没有了。活着也就这样了。过一天算一天。麻姑这样的,只想着眼前安稳的,倒是正适合我了。”
林雨桐摆摆手,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也知道我能给你什么。你的价值我都知道了。那么给我一样东西,我相信这东西你肯定有。你手里有的可不光是那些契书,还有名单!”
“白莲教上下你都熟悉,你又是你师父的最亲近的人。我不相信不不留底牌。白莲教最值钱的不是那地契,而是那份里里外外的名单。麻姑可不笨,她是没有向外的野心,但是对内呢?她想当圣女,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那份名单。”
“所以,你利索点。这里离扬州并不远,再不抓紧,人都跑了,我找谁去?你的口供一点意义都没有了。除了听了你一生的悲惨故事之外,我得到了什么?”
谢迁眼睛闭了闭,继而失笑:“这世上的男人八成都瞧不起女人,什么头发长见识短。可是从我的母亲,再到我的继母,再之后是白莲教里各色的女人,哪个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如今也就是世道对女人不公道,要不然,她们都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说着,他顿了一下,好似认命一般的道:“就在我房里的佛龛上,佛龛前的蒲团里……”
林雨桐摆摆手,郑甲就马上转身出去了。不大的功夫,就拿出来十二本册子来。里面记载的密密麻麻的,连每个人的长相特征,擅长的东西,人物性格都写的清清楚楚。当然还有每个人的职位,肩负的使命。
简单的看了一下,林雨桐觉得这哪怕不是全部,但有八成了。
将本子给郑甲,“速战速决,抓大的。”
从谢迁这里出去,林雨桐得去见那三娘和麻姑,哪怕是心里认定,但该印证的还是要印证。
三娘和麻姑是分别关押的。
林雨桐先去见了三娘,“你本该是有机会过自由自在的生活的,可惜了。”
“可惜什么?”三娘一脸的无所谓,“技不如人,成王败寇,仅此而已。”
“说的轻松。”林雨桐远远的站着,“你一直都自诩为聪明人,却不知道也不过是别人手
里的刀。干活的是你,可真正得好处的却是旁人。谢迁是绝症,命不久矣了。他手里不光有你们总坛的地契,更有白莲教上下的名单。你猜,这名单他会给谁?”
谢迁要死了?
这话三娘信。到从她进了白莲教,见到的谢迁就是要死不活的样子。熬了这么些年终于要死了吗?
死了好!
但是凭什么那么重要的东西要给麻姑。要是自己有那么一份名单在手,该方便多少?
心里暗恨又懊恼,“只会窝里横的东西。”
说了就闭嘴,戒备的看着林雨桐,“我在你的手里吃的亏多了,你的话我还得斟酌斟酌。”
那就是不想配合了。
林雨桐转身准备走了,三娘才猛地出声,“你到底是什么人?朝廷也开始用女人了吗?要早知道这样,我早打发人去了,不知道多少人能混进去……”
朝廷开始用女人了吗?
林雨桐觉得回去之后该跟四爷商量了。总得开个口子叫人看见希望不是?
没回答胡三娘的问题,抬脚就走了出去。
隔壁关着的是麻姑。
她可比胡三娘识趣的多,“我不想死,我愿意配合。我想,您总有用到我的时候,在谢迁身边,听的多了,知道的就多了。很多隐秘,我都是从谢迁那里听来的。谢迁他……活不了多久了……”
没错!谢迁病入膏肓了。
林雨桐的针灸看似将他的病症消除了,但那都是表面,他现在这种状况是治无可治的。
说是等他的手好了后给他官职,呵呵!他连两个月都撑不下来的。
麻姑的话有些道理,如今她需要这样识时务的人,哪怕并不喜欢。
林雨桐给王家说过了,叫适当的给麻姑一些优待,就不再管了。
后续的事情交给粘杆处就行,不需要亲力亲为了。
回了客栈,老九也在,“四嫂,您安排的事情都妥当了。”
老九也没想到,四嫂这里设的也是局中局,铲除了在杭州的白莲教势力,顺手又叫人伪装成白莲教余孽,想要这些人以白莲教的身份,混入漕帮。
古话说庄公舞剑意在沛公。可皇后舞剑,这她的意也不全在沛公。这江南的局势像是一盘棋,全在她的肚子里装着呢。
谁能想到她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朝漕帮下手呢。
可是细想,这一招还真行的通。想到这么要紧的事,皇后都叫自己亲自去操办,心里忍不住高兴,哪怕为了这个累的要死,可就是高兴。
林雨桐就笑:“正想着怎么办才好,没想到你就来了。你四哥放你出京,大概就为的是这个。这件事办的好,回去我亲自去给你请赏去。”
说着,就看向一边端着汤碗进来的九福晋,“弟妹也来了,说吧,想要什么?”
现在已经是亲王了,铁帽子迟早会有,但不会是现在。
按照规矩,要么是给儿子请封,要么是给女儿请封。
多恩荫一个儿子还是给女儿一个更高的爵位,九爷几乎没有多想,“那就给弘鑫请个公主的封号……”亲王的嫡女本来就是郡主,再往上可就是公主了。如今公主的日子可好过了,跟过去可大不一样。“不过我家的公主只在家里住,不去宫里的……”
来宫里我还不要呢。我自己的孩子都养不过来呢。
说到孩子,心里真是想的不行不行的。
“回吧!”林雨桐直接道:“咱们今晚上就走。”
九爷心说完了,本来还想带福晋四处转转的。但到底不敢言语,先把皇后安全的送回去再说。
吃了饭,林雨桐叫人给莫夫人送了药丸去,她把承诺的都做到了。
那俩姨娘也都被带走了,莫文龙自己都麻爪了。这会子只怕正在绞尽脑汁的写什么谢罪折子吧。还有那俩庶子,只怕也得送到老家去了。这辈子借他俩胆子,他都不敢再纳妾了。
在蒙蒙细雨里,林雨桐踏上了回京城的船。
周通就看见九爷小心的护在那位奸夫‘四郎’的身边,然后扬帆北上了。等船走远了,他才一屁股坐地上,那人是谁啊?看着脸九爷也得捧着,心里大致就有了猜测。
越想越是怕,只恨不能打自己的嘴。
可坐在船上的九爷心里正不美呢,为什么?
因为他发现,他自己的船跟皇后的船比起来那就是得扔的货,完全没有可比性嘛。
老四还是藏私,这么好性能的船,要都是这样的船,不光速度可以快一倍,安全性能也肯定是最高的。
真要都换成这样的船,一年最少可以多跑两三趟,而且能去更远的地方。可这样的好东西,他只给她老婆用。你说着上哪说理去。
所以整个航程,他都在船里上蹿下跳的,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然后就找九福晋去是商量了,“你看咱能不能先不要那个什么奖励,换成别的?”
“别的能给你当闺女不能?”九福晋抬头就直接给怼回去了。
“是不能给我当闺女,但是能给我赚钱啊。”九爷理直气壮的回了这么一句。
“呵!”九福晋白了他一眼,“你闺女也能给你赚钱!死宝贝比不上活宝贝?”
又被噎住了!
九爷败退,跟这娘们斗了半辈子,仗着身份,也没能压在人家的气焰,虽然各有胜负吧,但胜是惨胜,败也是惨败。还说啥啊!
跟他说还不如跟皇后去磨叽呢。
可这跟林雨桐说也没用。这艘船上的零件不是现在能制造出来的东西。就是四爷把图纸给你,你也造不出来。
好在船快的很,在林雨桐被九爷磨的受不了的时候,到了!
京城的码头,刚一上岸,就看到四爷一身劲装站在人群里。
“你怎么来了?”林雨桐想扑过去,到底穿着男装,又有九爷两口子在,强忍着没过去,只冲着他笑。再没有比已下船就能看见他更好的。
四爷就笑,明知还顾问,每次就这样,他千篇一律的回答,“想你了!”
怎么就听不腻呢。
九爷犹豫了半点还是远远的朝哪个方便拱拱手,不过去了。
自己这张脸认识的人太多,一过去指不定就叫谁给认出来了。估计那边那两位也不希望这样。
四爷微微点头,就带着林雨桐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林雨桐就捂住了嘴,里面躺着熟睡的那几只可不正是自家的宝贝疙瘩。
“车上一摇晃都睡了。”四爷上来坐在,指了指四只,“放心,都没忘了你。”
林雨桐当然知道这几个孩子没忘了她,每天一封信,一半都是写孩子的情况的,每天吃了几次,都吃了什么。一天要尿几次,拉几次便便,尿的黄不黄,便便好不好。又发生了什么趣事,等等。整个一个育儿日记,或者是每个人的成长日志。
因此,要说的真心不多。该说的都说过了。
因着孩子睡着了,马车走的很慢。林雨桐将那些在信上不能写的详细的事细细的又给四爷说了一边,最后才道:“有几件事,我觉得该办的得办,暂时没条件办的,也该斟酌了。”
四爷点头,给她倒了一杯水,示意她说。
林雨桐抱着杯子,低声道:“第一,鼓励寡妇再嫁……第二,伤残不在科考的范围之内,这一点,我觉得也应该改……第三,就是扬州……扬州的事给我提了一个醒……”
四爷摆摆手,“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前两点今儿回去就能办。第三点……等到秋后吧。秋后从塞外回来,我亲下江南。你说的对,得正视历史。不说不意味着没有。不过,也有件事能办,那就是给扬州嘉定等地,适当的放宽一些税收和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