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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冲没想到,他不过是按主子吩咐照看一下大奶奶,却不小心,看到了大奶奶那可怕的一面。
这个大奶奶,起先他以为不过是乡野村姑,可她聪明的看出他的不岔,还轻轻松松就整了他一个哑口无言。后来,他便觉得她算是小有聪明,勉强可以凑合跟在主子身边,可却发现,主子对她却那么珍而重之,容不得他一点怠慢。
而到现在,他是已经接受了她作为未来的女主人了,但却没料到,她居然还有这么狠厉可怕的一面。
想到她举起木棍,照着亲生母亲的手和脚打的模样,陆冲就不由得浑身发凉。这个女人太可怕了,若是跟在主子身边,说不定主子都会有危险!
“陆冲,大奶奶还没回来吗?”陆冲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抬头,瞧见良明清已经走到跟前了。
“没,还,还没回来。”他忙起身,回道。
良明清纳闷的看着他,“你在想什么,我动静这么大,你居然没发现?”
陆冲可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帮手,按理,不该警觉性这么低。
陆冲正要开口,耳边却又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良大哥!”他看见月梅从远处小跑着过来,面色平静的和良明清说着话,“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吃晚饭了吗?”
良明清回身迎了上去,“我刚刚到,在魏老大夫那边吃过了。你呢,吃饭了吗,怎么跑的这么急?”他说着,伸手去帮她擦额头上的汗,“我正准备去接你,夜深路难走,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月梅没有动,乖乖的任由他帮着擦汗。
“我也吃过了。”她说道,伸手去接他手中的东西,“这个是魏老大夫采的药草吗?要怎么用?大妮儿用过没有,她怎么样了?”
“嗯,是药草,进屋里来,我来告诉你怎么用。大妮儿那边没什么问题,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良明清拉着月梅进屋,说话声音渐渐变远。
陆冲呆在原地怔怔看着,不得不佩服大奶奶,真是巾帼英雄啊!不过主子是怎么回事,不是要问他问题的吗,怎么大奶奶一回来,他就把自己给忘了?
锅里有陆冲帮着温好的水,良明清打水进屋,先帮着月梅伤口附近擦洗了一回,然后才按着魏老大夫所教的方法给她换药。
“你忍着点疼。”他看着她被烧伤的手臂,垂下眼睛,掩去眼底的心疼,“魏老大夫说了,这药上了可以管三日,虽然会很疼,但效果却很好,用了这个药,回京再抹了那从宫里流出来的白玉膏,应该会和原本的肌肤相差不大。”
月梅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和良明清开口,提明日就离开的事情。
良明清却看出了她有话要说,他手上动作不停,但却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你说吧,我听着。”
这事早晚都得说的,不说,明日吴氏那副模样被看见了,就算程刚不敢出头,程大海不愿出头,吴氏闹将起来,只怕族长七叔公都会帮忙打头阵。
小村子有小村子的好,但小村子也有小村子的坏。
她干的事,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只怕是要被群而攻之的。但明白是一回事,说出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就连程大力媳妇那么想给大妮儿报仇,都对她的所作所为理解不了,那良明清又能不能理解?
“我……”她扭了头,干巴巴的,一字一句把自己干的事说了出来。说完,背后就出了一身冷汗,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疯狂的。
可这毕竟不是在现代,如果在现代,她好歹还可以走法律程序。在这儿,在这个程家村,吴氏做娘的,就算做错了,她这做女儿的也不该报复。
良明清非常意外,脸色也更是一瞬间就变了。
“你一个人去的?”他问道。
月梅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原本还有些小心翼翼害怕他生气,但看到他真的不高兴了,她却突然不怕了。
“不是,我和程家的婶子一起去的。”她语气冷硬的说道:“但是吴氏只瞧见了我,没有瞧见婶子。”
他都还没生气,她反倒是先气了。
良明清将她手臂包扎好,道:“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你有没有想过,被人发现了会如何?还有现在,你……你做了这事后,你有考虑过之后要怎么办吗?”
他像是生气了,但又不太像,话好像是在质问她,但似乎又包含着关心。
月梅看不懂他的意思,只回道,“我在那个家生活了十八年,我知道怎么进去不会被发现,我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去的。至于之后,我打算明日就带大妮儿离开,就算吴氏知道了又如何,我走了,她也抓不到我。”
良明清被她这无所谓的态度惹出了火气,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凡事都有万一?
“如果她报官呢?”他语气冷冷的问道。
报官?
“吴氏她敢报官吗?”月梅不客气的反问。
合着她这还真的是有恃无恐了,是料准了不会出事,所以胆大妄为的什么都敢做吗?
“吴氏不敢,她还有儿子,还有女儿,他们若是看你把吴氏伤成那样,不管不顾的报官怎么办?”良明清道,“吴氏也未必就不敢报官,她做坏事就算有证据又如何,她是你娘,她只要哭一场说没有对儿女狠心的母亲,那些证据,就有可能是你故意陷害她的,为的就是想要报复她逼你嫁给地主老爷!”
他这是在吼她吗?
吴氏那么坏,差一点害死她,又害了大妮儿毁了脸,良明清作为她的丈夫,不仅不帮着她,居然还敢吼她!
她从程大力家一路跑回来,心里又紧张又害怕,就是想着他也许已经回来了,回到他身边,有他陪着,她就不用那么害怕了。
可是他却吼她!
月梅的火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程刚胆小怕事,你指望他出头,那不是在做梦?至于程月荷,她就算向着娘家,也没有那个能力!再说,即便他们真的报官了,我已经跑了,想要抓到我难道只是他们报官就行的吗?不出银子,不出东西,那些官差难道就能那么尽责?”
干坏事,没有想到后果,怎么敢随随便便干坏事。
月梅看着良明清,不知怎的就脱口道:“良明清,你就直说了吧,你是不是怕我连累你?你要是怕,你直接说,我自己带着大妮儿走,绝对不拖累你!”
他还没有来得及给她准备新衣,身上穿的还是那件些微有些不合身的月白色小袄,就这么满面怒火,放了狠话。还抬着下巴,倔强的瞪着他,让他简直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她拖过来爆打一顿,但是看她这么自信,这么聪明,又这么敢做刚当的模样,他又觉得舍不得!
尤其是,她瞪着瞪着,眼睛里就有了水汽,泪盈盈的,一副要哭却坚决忍住的模样。
他就更是不舍得对她生气了。
而且,他明明是在担心她!
他怕她私自去做这事被人发现,如果被人发现被抓住了怎么办?又或者,即使没被抓住,但她这么胆大妄为,瞧这一次无事,下一次遇事再这么冲动又怎么办?这一次好在他有叫陆冲跟着,万一下一次只有她自己,出了事他又不在,那她要怎么办?
他是在担心她,可她倒好,居然倒打一耙,说他怕被拖累。
“我哪里是怕被拖累,我那是在担心你!”良明清好笑又好气,只好自己先软了下来,“我是担心,你不告诉我,自己跑去做这事。如果吴氏大喊大叫,或者程刚发现了出来抓住你,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月梅吸吸鼻子,但却没有说话,她心里对这一点当然有应对,这就是为什么她叫程大力媳妇在后墙的原因。她在前面,被发现了也无所谓,她是程家的女儿,只要她没有来得及干出过分的事情,不过是回娘家,谁管啊。
何况还有程大海呢。
看着月梅不以为然的表情,良明清伸手把她的包在了手心,道:“好吧,就算你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深思熟虑绝对可以全身而退了。甚至是就算他们报官,也像你说的那样,根本抓不到你。可是,万一呢?凡事都有万一,万一有一个关节出了问题,出了意外呢?”
“你现在不是独自一个人了,你还有我,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说,我们商量着来。你自己一个人来,不出问题还好,若是出了问题,我又不在,到时候救不了你,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是什么心情?”
月梅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良明清这么一说,她立刻就说不出反驳的话了。并且成功的被说服,觉得自己这事儿的确干的不对。
可是,就算是担心她,态度就可以这么不好了吗?
他还吼了她。
想到这一点,集聚了一晚上的紧张和害怕,变成了止也止不住的眼泪。她眨眨眼,那眼泪就像下雨一样,扑簌簌的往下掉。
良明清不禁自问,是自己态度太不好了吗?
让她误会了,让她难过了,让她觉得自己是在怪她拖累自己了?
看着被他弄哭的月梅,良明清只觉得心都揪起来了,又酸又涩的。她其实比他更可怜,他是无父无母,但父母活着的时候对他却都很是疼爱,可是她不同,她的母亲居然想要害死她。
他本意明明不是这样的,他只是担心她,只是害怕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她出了事。
“月梅。”他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好了,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态度不好,我不应该大声说你,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你别哭了,好不好?”
他微微低头,一双眼睛里都是歉意,语气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再吓到她似的。这样的语气可和他的形象不符,月梅看着他,忽然忍不住,扑进了他怀里。
他紧紧的抱住她,她也紧紧的环住了他的腰。
“对不起……”她知错就认,小声的道:“是我想多了,也是我考虑的不成熟,我……”
她猛然发现,她的防备意识好像太重了。虽然她和良明清已经成亲,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并且他也的确对她很不错,可是从心底里,她虽然喜欢他,但却并不相信他。
至少,不相信他会为自己出头,会时刻的保护她。所以这件事,她才可以找到不告诉他,而选择自己去做的理由。其实,只不过是因为潜意识里,她不相信他罢了。
但其实,良明清未必就不能保护她。
她心里愧疚,还伴着一点点对自己的自责,她是从小被抛弃被不喜,所以已经产生了严重的自我防备意识了,但如果她想和这个男人生活一辈子,那她就不能继续这样。
她小声道:“良大哥,我……”
“好了,没事。”良明清打断她,“我不怪你。”
他不怪我。
他那么聪明,是不是已经猜到我的心思了?
月梅鼻子一酸,眼睛一热,眼泪更是泛滥了。
陆冲在外面捂住了耳朵。
他叫陆冲,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但是他一出生,就格外的耳聪目明。屋里的两人没有压低声音,所以从一开始的吵嘴到后来的互相认错,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对此情况,陆冲只想说五个字,真是见鬼了!
他家主子,居然还会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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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久久不回来,程大海渐渐觉得不对劲了,可是他起不来,因而只好躺在床上喊主屋住着的程刚。
程刚被吵醒,揉着眼睛翻身下床。
“这大晚上的,你爹这是在叫魂呢?”刘氏也被吵醒,不耐烦的道:“你娘不是在呢么,好好儿的,叫你做什么?”
程刚困的不行,打了个哈欠,道:“应该是有事吧,你先睡,我出去看看。”
“真是烦人!”刘氏嘟囔着,换了个姿势,重新闭上了眼。
程刚却在门口瞪大了眼,又拉了两下,门还是拉不开,真是出了鬼了,难不成有人在外面拉着不成?他不信邪的再拉,然而门还是紧紧关着。
“爹,娘呢?”他压低声音冲着外面喊:“这门怎么打不开啊?是娘从外面给锁上了吗?”
程大海听见,心里就觉得坏了,忙大声回道:“不是,刚子,你娘怕是出事了!你赶紧从后窗跳出去看看,去找找你娘!”
程刚一听这话,忙转身快步回了房间,穿着鞋子跳上床,不顾刘氏的抱怨开了后窗就跳了出去。
刘氏气得坐起来,骂道:“深更半夜的,你小点儿动静!”
程刚顾不得回答,忙从后墙绕过来到前院,找程大海问清楚情况,趁夜就出去找人了。
大晚上的,他本身又是不大会交际的,没有去请人帮忙,只一个人没头苍蝇的乱找。找了大半夜连吴氏的影子都没瞧见,还是到了第二天一早,老房子里吴氏自己醒了,在里面哀哀叫痛呼救,才被村人发现,给送了回来。
不过是短短的一夜,可吴氏却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似的,整个人狼狈憔悴,甚至看起来都有些神志不清了。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右手和左脚脚踝处似乎被重物敲击过,不仅青紫一片肿的老高,而且还动都不能动。
村里没有大夫,还是程刚去邻村请了个土大夫,人这大夫一瞧,立刻摇头道:“这手和脚里头的骨头都被敲碎了,这辈子不能走路了,右手也拿不起东西了。”
人群里正好有昨儿去董家说闲话的胖妇人,听大夫这么一说,立刻惊讶的捂住了嘴。
天爷耶!
董老太太那个乌鸦嘴说的好准,若真是有报应,果然是要报应在吴氏身上的!
吴氏却在此时突然大脑清明了似的,歇斯底里的冲着人群喊:“月梅,是月梅,是月梅昨晚上过来干的!这个畜生啊,我是她的亲娘啊,一把屎一把尿的将她养了这么大,她,她怎么能这么狼心狗肺的来害我!”
人们神情愣愣,不敢相信吴氏的话。
吴氏这不是疯了吧,怎么会说这是月梅干的。
程刚却十分听他娘的话,吴氏这么一说,立刻冲了出去,“我去找月梅!”
自有一部分看热闹的人跟着去了。
当然更多的是留了下来。
有人就好奇的问道:“嫂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月梅那孩子怎么会打你呢?”还打的这么狠。
吴氏目光躲闪,不肯回答这个问题。
“就是啊婶子,月梅那丫头好好的,怎么会打你这个亲娘。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难道说……”有人附和道。
“哦,大海媳妇,月梅家那火不是你放的吧?”有人福至心灵,忽然问道。
“胡说!胡说!”吴氏昂着头,目露凶光的瞪着说话的人,“才没有,才没有,她就是白眼狼,她是自己不小心弄的走水了,回来问我要钱我没给,一时恼怒就冲我这个亲娘下手了!”
众人或点头或哦哦的应着,但实际上信不信,就只有他们知道了。
倒是程大海也怀疑了起来,他问吴氏,“你说的是真的?”
吴氏正要回答,程刚一阵风似的进了屋,“娘,月梅不见了!”
她这是害了自己,所以逃跑了?
吴氏骂道:“她这是畏罪潜逃了,快,快去追!她害得我这么惨,我定然要把她送到县里青天大老爷那,叫大老爷狠狠打她一百大板子!再把她下大狱,关她一辈子!”
这又是怎么回事?
还能真是月梅那丫头干的吗?
人群里叽叽喳喳的在讨论着,虽然不知道真相,但大家均一致认为,这吴氏对月梅,可真是半点疼爱之心都没有啊。
这毕竟是亲闺女啊,就算伤到了她,那也是亲闺女,怎么能就这样把人给送去县里见官呢?还要打一百大板子,还要下大狱。
狠,真是狠!
程刚道:“不知道去哪里了,她和良明清都不见了,家里东西也都没怎么收拾。方才回来碰到大力叔了,说她和良明清带着大妮儿去京城了!”
“什么?!”吴氏突然一声尖叫,“去,去京城了?”
“是啊。”程刚面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说妹夫家是京城的,还是个非常有钱的人家,这是带着妹妹去享福呢!”
“快!快去拦着,去拦着她,不许她去!”吴氏忽然激动起来,一面叫着一面不顾身上的疼痛挣扎着想要起身。
而此时,月梅和良明清以及大妮儿已经坐上了去京城的马车。
大妮儿好奇京城是什么样子的,月梅不敢说,就也装作好奇的样子,让良明清给她介绍。
“有很宽的马路,很大的房子,很好看的衣服,很漂亮的首饰,还有很多的好吃的。”良明清这么介绍。
月梅无语,大妮儿却很是高兴的捧场,“那,那是不是还有皇上和皇后娘娘?良大哥,我能见到皇上和皇后娘娘吗?”
到底是小丫头,和程大力分开的那一刻忍不住抹眼泪,这才没多久,就已经好奇皇上和皇后娘娘了。
“哎呀!”提到皇上和皇后娘娘,月梅突然想起还差什么事没做了,她看向良明清,道:“咱们就这么走了,我忘记去和瑞安郡主辞行了!”
怕吴氏醒来程家村的人会找过来,今儿一大早他们就离开了,走的匆忙,倒是把瑞安郡主这个靠山给忘记了。
良明清想了想,道:“没事。瑞安郡主有了身孕,想来过段时间也要回京一趟的。到时候咱们送了帖子,再上门去拜访她。”
“你怎么知道?”月梅好奇的看着良明清,“还有,你家的生意做的那么大吗,居然还能有资格给瑞安郡主送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