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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子在“借东西”这件事情上越来越熟门熟路了,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总是向往大人的生活方式的,他们三个小鬼很快就学会了喝酒抽烟打牌,还有讨论“女人”这个神奇的物种。
耗子摸摸自己长出来的喉结和胡子,觉得自己完全是个成熟男人了,他决定回乐亭收拾一下,再跟好久不见的家人聊聊今后的打算,他准备像那些普通打工者一样,在外地干活,然后每个月向家里汇一笔钱。
当然,他得把自己的职业隐藏好,僵尸少年给他弄来了一套像模像样的羊毛衫加西裤穿上,不过,春生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总有一种衣冠禽兽的感觉。
耗子告别了嬉笑打闹的几个兄弟,他尽力挺直了腰板踏进家门,却惊讶的发现,家里多出了两个人!
一个四十多岁的小老头儿,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他的妈妈翠珠,一个人带着两个儿子在最困难的时期就这么硬生生熬了过来,现在,她即将改嫁了。
耗子觉得胸口很闷,他距离上一次离开家里的时间,不过半年,怎么突然之间,整个家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结构就改变了?
翠珠说,那个男人也是唐山大地震的受害者,全家都死光了,而那个女孩子也是孤苦伶仃的,是他前些年收养来认做了干女儿的。
耗子心里很酸很酸,自己那么小就跑出去,一个人在滦南混了那么久,多少次险些被打死饿死?他图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让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不就是想早些成为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吗?
现在,居然有别人把这个家给撑起来了,自己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肯定不对,但他就是觉得有些委屈,这个结果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了。看着家里的几个人过得和和美美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来掺一脚,他是有些多余的。
那个男人其实挺能干的,翠珠脚上有伤,行动很不方便,他便包揽下了家里所有的重活,也不让翠珠抛头露面的出去唱戏了,想唱的话,在家里哼两声就是,赚钱这种事情,必须得交给男人。
原先他们一家人都想要一个女儿,可是,妹妹没有等到,到了这会儿他们却白捡了一个姐姐。
那个男人一块儿带来的干女儿,名字叫杜鹃,长相非常符合那个年代人们的审美标准:银盆大脸双眼皮儿。
只不过她的性格稍微怪了点,说时髦些,就是挺有个性的,看的出来她对这个家也蛮排斥的,看谁都没个好脸色。
耗子在新盖起来的家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的心里充满了矛盾,他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妈妈能从失去丈夫、失去女儿、失去双脚的阴影中走出来的,而现在他看到妈妈对着那个男人笑了。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自己今后是不能长期呆在乐亭的,而亮亮还在上学,现在一切条件都成熟了,组成一个新家。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耗子听着妈妈久违的笑声,感受着陌生又熟悉的家庭气氛,知道就算自己过不去这个坎儿,也不能去阻碍妈妈的自由了。
该走了,该走了。老妈有了新家,而自己也已经长大了。
翠珠当然知道儿子心里很不高兴,这种事情是没有任何一个孩子能欣然接受的。可是,命不由己,她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大儿子在外面奔波是如此的辛苦,她趁着还没有彻底的老去,找一个好男人嫁了,不仅仅只为了求个伴儿而已,这也能给少年老成的儿子心里,稍微减轻一些负担吧……
“耗子,娟儿做饭可好吃了呢,你不是爱吃韭菜炒鸡蛋吗?咱们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叫她给你露两手!”翠珠装作看不见儿子紧皱的眉头,挤出满面的笑容,努力缓和着这个新家庭中有些尴尬的气氛,“喏,你就去陪她到菜市场转一圈吧,晚上你弟弟也该回来了!”
耗子看着那个有些小姐脾气的杜鹃,心里老不乐意了,他虽然经常和滦南的难兄难弟吹嘘自己对女人有多么的了解,但他们彼此都清楚,干这一行的新手,上哪儿能接触到年轻的女孩子啊!
“那……咱们走吧,不然再晚一些就收摊了。”耗子想起自己现在穿着一身成熟的衣服,他得摆出一副大方的样子,便清了清嗓子,扭头对那个姐说道。
小娟挎起篮子,闷不吭声的跟在后头,一直到走出家门口几米,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好像刚刚才反应过来似的轻声说道:“嗯呐。”
耗子一听她这话,心里觉得蛮舒服的。地道的乐亭人,张口闭口都是“嗯呐”,乐亭话其实挺好听,跟唱歌儿似的,这个小娟声音也很甜,不像自己和亮亮,他俩说话的方式和爸爸比较像,听起来一点儿美感都没有。
老妈一直想生个闺女跟她学乐亭大鼓,这下,适合唱曲子的闺女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愿意喊他爹吗?”小娟突然问道。
“谁?那个男的?”耗子有些莫名其妙,“我叫他爹干吗?我就一个爹!”
“嗯呐,我也一直叫不出口,所以你也别逼着我管你妈叫‘妈’,好吧?”
“你叫她啥关我什么事儿?反正以后你见我的机会会很少的,我又不在这个家呆着。”耗子抄着口袋望着天,他一从家里出来,隐藏的那种小痞子气息就浮现出来了,他往兜里摸了摸,紧跑几步,到小商店里买了包烟。
牡丹牌香烟,五毛一分钱一包。
耗子迫不及待的抽出一根来深吸了一口,他觉得自己强装上去的档次又跌了下来。在滦南的时候,小猴子从一个外国人手中借了包土耳其产的香烟,那滋味儿……啧啧,那真叫一个美啊!如果能在那个男人面前掏出一包外国烟来,该多有面子!
耗子陷入了对那几个拜把子兄弟的怀念中,等到亮亮放学回来跟他见上一面,然后干脆明天就启程回去吧,呆在这儿已经很没有意思了。
他还穿着西裤,走起路来却变得很甩,他正眯着眼睛观察着乐亭人的走路姿势,突然嘴里正吸着的烟头被拔了出来,杜鹃那张还挺端庄的脸出现在眼前——
“吸什么烟啊!不准吸!”
耗子被呛了几口,直接就愣住了:“凭啥?你凭啥管我来?”
“看不惯,你才多大年纪就吸烟了,对你身体又没什么好的。”
“拉倒吧你,你买你的菜,我就是你一暂时保镖而已,管得到挺宽的……”耗子嗤笑一声,他看着掉到地上的半截香烟觉得有些可惜。他又抽出一根来放到嘴里含着,火都还没点上呢,印着金发美女的打火机就被杜鹃满脸愤怒地夺走了。
“我都说了不要吸烟了!”
“**啊!你……”
耗子张口想骂人,可看到杜鹃一脸认真的表情,又不知道该说啥好,以后他不在乐亭的时候,老妈还得靠人家照顾着呢!
“得得,真没见外,把我当一家人来看了是吗?我不吸了就是,至于嘛!你买菜吧,赶紧的!”
耗子悻悻的把烟塞回了口袋里,杜鹃这才回过身挑选起韭菜来。
耗子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女人唾沫横飞的跟菜摊的老板讲价格,觉得很好笑。
春生有一个独门绝技,就是无论这个女人穿的有多么保守,他都能从她的一些动作上,准确的判断出,这个女人的**有多大、腰有多细、屁股有多圆。
耗子认真的盯着杜鹃的屁股,觉得有些口渴。他这个年纪,对女人的身体是很敏感的。按照春生的那套说法,这个女人的身材显然已经发育的很好了,她属于那种腚大能生儿子的类型。
“你在看我的屁股?”
杜鹃回过头来一句话,让张着嘴巴的耗子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半死,他红着脸干咳了几声,慌忙辩解道:“没、没有啊!谁看你来着,菜买好了是吧,赶紧走我饿死了!”
耗子不敢去转头看她的脸了,他从她手里夺过盛菜的小筐头,闷头就往家里赶过去。他心说这女人也真是的,光天化日之下问出刚才那样的话来,咋就不知道害臊的呢?
喘着粗气回到家中,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终于从外面回来了。亮亮的脸比半年前圆了一些,看来他过得还不错,他抱了抱弟弟,觉得他身上娃儿气很重,他还没开始接触社会呢!不过,他的气质正是他这个无忧无虑的年纪该有的。
耗子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可笑,他和弟弟明明是同一个时刻出生的呀,自己怎么从心底生出一股子没来由的沧桑感呢?
一顿饭在翠珠说笑不断的调节下,也算是气氛融洽的吃完了。杜娟的手艺果然很不错,耗子餐风露宿久了,突然觉得在家吃饭很不习惯,但是这种感觉也很好很暖。
他又偷偷看了一眼杜鹃,觉得这个娘们儿给亮亮夹菜的动作,看起来还挺有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