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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先恐后的鱼群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我看不到白舒洋和取脑狂魔的情况如何,石板门的一角压在了带有浮力的木箱身上,我被甩到这个位置算是幸运的,还可以看看水中的环境变成了什么样子,恐怕他们俩现在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吧!
我意识到我们即将继续下沉,真正的深海压力在这股水流和气流平静下来以后会把我的身体压扁成照片,慌忙警觉起来,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从腰上的绳索中挣脱而出,拼命踩着脚上的蛙鞋往上浮动!
腰上的绳结不是我们队里常用的那种打法,我试着拆了几下反而是越抓越紧了!眼看着在那块石板的覆盖下,木箱带着我们渐渐下沉,突然我觉得有什么东西触到了我的膝盖,低头一看,白舒洋从石板底下钻出了头来,她的头盔上出现了一个很像蜘蛛网的龟裂,可能是在方才的晃动中磕上了木箱的尖角了,她只是用手指抓挠着我的膝盖,并没有做出其他的指示来!
我愣了一秒钟才发现她头盔后的一双眼睛几乎是闭着的,她……受了伤了!
刀子,我需要一把锋利的刀子割断木箱上的绳索!有了石板门在它根本不可能浮得起来了!白舒洋还在不停的抓挠着我,我心说现在自保都成问题,我拿什么本事回应她的求救?
我烦躁的想甩开她的手指,手一伸下去,她倒是一把将我抓住了!然后,她引导着我的手摸到了她套在潜水服外面的那只手环——
那手环我早就注意到了,虽然很漂亮不假,但戴在一个老女人的手上就显得过于沉重了。这时白舒洋伸出另一只手来拧动了一下手环,一截短小却尖锐的双层刀片弹了出来。
暗藏玄机,正合我意!
我连忙扭动身躯,将腰间的绳索在她手腕上蹭开,又掰着她的胳膊反手回去割开了她的连接——
其实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是在犹豫还要不要帮这个白船长一把,她的状态很不好,又是个杀人狂,救了她可能就等于给自己带了个拖油瓶,但是……她的手又抓了一把我的膝盖,我不忍心那样丢开啊……
我环抱着她的双肩,终于是将她从木箱旁石板下拉了出来,取脑狂魔我是真的无暇顾及了,不知道他带着对白舒洋的一片痴心到底会沉向何处去。
我们俩脱离了束缚,缓慢的向着上方浮动了一段距离。白舒洋闭着眼睛趴在我怀里,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的罐子里虽然还有剩余的氧气,也一直打开着气阀,可是我呼吸非常困难,四面八方传来的不可抗拒的力量紧紧地禁锢着我,我觉得肺部都被挤成一个疙瘩,完全舒展不开啊!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抱着白舒洋这个昏迷之人不知道是对是错,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队友们身上了,可他们为什么还没有下来!
我突然想起,当初我和朝闻道是手拉手游向龙洞深渊的,之所以会剩下我一个人,是因为他没有潜水设备,只能按照小王爷的指示,停留在能保证人体安全的海下三十米左右。
洞穴中那个基地里所有能用的装备我们都翻出来了,在椰树林中我们还听到,伍书喜的船上也是缺少像模像样的深海潜水设备的。
还有那盘鬼船上的监控录像,有个花裤衩在白舒洋的船上翻弄半天,嘴里就是嘟囔着“水肺不够了”,当时在场的人还有大肚子的胖子和取脑狂魔啊!
那么这些人是怎么敢在设备稀缺的情况下,也要前赴后继的往龙洞里钻呢?
我想这不是不怕死,而是……另有蹊径?
这个念头刚起,通讯器的吵杂噪音中,就传来了伍书喜的吼叫:
“全是气泡!侬沉到了哪里!”
我心中一喜,张嘴就大声喊了起来,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喉咙所发出来的音量都小的可怜:
“在……在第三层以下了,呼——呼——我喘不上来气……”
一说话更缺氧,我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一抬头简直像看到了湛蓝的天空似的,他们那些人真的能靠着简陋的设备就潜下龙洞深处来吗?
突然有一道光芒从天而降,我一开始以为是眼花了,再仔细一看,那不是我卡在石板门和珊瑚岩缝隙间的电筒吗?!
它居然还没坏,就那样沉了下来,可灯面似乎在下一秒钟就要被深海的压力挤到裂开了,我急忙摆动起垂死挣扎的身体游过去,海水的浮力在帮忙,白舒洋倒也不显得沉重,我腾出一只手去,居然稳稳的抓住了它!
紧接着,我看到了熟悉的背包。
那是我们队里统一发放的深咖色行囊包,我的那只最小,但是小口袋特别多,外面挂着两三个防水袋的属于小王爷,白舒洋的八音盒还封在里面呢!
既然东西都沉下来了,那么人呢?我像是去捕捉一线希望一般,张开手臂,穿过两个包裹的背带,让自己像衣架似的从头到脚挂挂的满满当当!可一番折腾,却耗费掉了我所剩无几的力量,我脚上的蛙鞋再也蹬不动了,就那样雕塑似的毫无挣扎的悬在了水中!
二层的灼热完完全全被清凉的三层海水代替了,我支撑的真的好辛苦好辛苦,依旧不知道该怎么自救。就在我绝望的即将带着白舒洋一命呜呼之际,从还没闭上的眼睛中,我看到了一个快速闪过的影子。
一纵即逝,环顾四周刚要放弃,它又是从视线里飞速的闪过,我的手电投射出去,在它的身上映照出了非常美丽的一大片闪光!
隐约的,还有一抹抓不住的发丝拂过?
难道是想要饱餐一顿鱼宴的水鬼!可是它那么怕见光,不会接二连三的从我的光束中游过啊,那么……就是人鱼?
我的心头一动,那片反射着电筒光芒的美丽亮片是它身上的鱼鳞!
一条活生生的人鱼就从我的身边出现了……然后呢?它会像抓住那个掉脑子的船员、像抓住冬爷一样,抓着我的脚沉入深海,好好的享用我的大脑吗?
这还是一箭双雕,我怀里的白舒洋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啊!
我不想在这儿就死掉,我忍不住就要开口求它网开一面,但那显然没用,我带着头盔,既听不到它的歌声,也无法在水中传出嗓音来了,我除了等死还能做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
我觉得白舒洋蠕动了一下,我的心头也跟着一动:明月夜的海边,我做梦一般遇到了一个早已死去的重要人物,我在海浪中根本就站不稳脚跟,他却没有把我拖走弄死,我的大脑还老老实实的贮存在我的头颅之中。
说不定……可以呢?
我姿势极度扭曲的伸手摸向小王爷包上挂着的塑料袋,里面封着白舒洋的八音盒还有耗子哥塞进去的三四包干燥剂。八音盒受了些潮气发不出声,耗子哥说这种东西没有办法修理,只能慢慢把潮气吸出来,试试看它能不能恢复了。
我什么也听不到,顺着轮廓摸索到了八音盒的边缘,就那样隔着防水袋将它在海洋之中打开了——
在银河下面,暮色苍茫。甜蜜的歌声,飘荡在远方。
在这黑夜之前,请来我小船上。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陈子川,你可以听得到吗?你的妻子白舒洋就趴在我的怀里啊,她不顾生死,甚至不顾别人的生死,专门为你而来,那么你能不能,为了她,为了你的桑塔露琪亚再出现一次?
更多的包裹从我身边掉落下去,甚至还有几个我急需的氧气罐,可我已经再也腾不出手去捕捉了,这些东西应当是属于伍书喜一行人的。物品感觉不到水压带来的难受,可人就受不了,他们到底……还能不能看到我的最后一面呢……
我觉得有一大片很柔软的东西从我脑后附过来,缠绕在了我的头盔上。
我手中托着的塑料袋被另一只手拎走了。
陈子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