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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小卷毛那一声枪响以后,白管鱼哨的低沉呢喃便完全消失了。我心里有点沉重,难道小卷毛那一枪并不是防范无支祁,而是直接嘣掉了左丘?
而左丘先生使用那根白管鱼哨召唤来无支祁又是要做什么,不会之前那段时间无支祁对我们发动的袭击,是因为听到了鱼哨的指令吧?!
小王爷那边的信号实在是延迟的可怕,我踩着软绵绵还要拨弄着水流,脚趾头都简直要抽筋了,耳边才听到他们刚发觉我们所有人都消失了的惊呼。
好在小卷毛那种六人座的新式扭蛋还蛮高级的,我带着通讯器,他们便即使眼睛很难看见几个人的小黑点,也能在水下雷达上检测到我的位置。
我气喘吁吁的汇报着无支祁的种种、以及前面那扇大门的奇特样貌,我发觉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和距离的逐渐缩短,黑曜石墓碑的正中间居然开了一道门缝!
邱善毕竟年纪也大了,速度是越来越跟不上我,眼看着那扇大门上瑰丽的红色愈来愈盛,他居然像交代后事一样嘱咐起我来:
“丫头啊,原谅叔叔从你爸爸走了以后,这么多年里都没有帮助过你,可是现在终于和你见了面,却不知道还能帮你多少……建国是个非常可靠的大哥,如果他没有告诉你他过去的事情,一定是有他的苦衷,你不要误解他……”
“我的天呐,邱大船长你在说什么,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很多了……而且我从来不会把老刘往坏了想啊,他最疼我了!”
“嗯……那就好,要知道,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有一些苦衷是不能说出口的,所以你不要着急,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关于他的一切疑问就迎刃而解了,呼——呼——”邱善几乎停下了脚步,语气里听得出来是已经疲惫到了快要晕倒的地步了,“让我这个老头子休息一会儿,我可能……保护不了你了,丫头。”
我听他这话觉得特别揪心,转过头去想要拉住他一起走,却发现他十来分钟前还好好的皮肤,这会儿居然布满了一块一块的淤青,而且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在他的身下,池水是被染红了的!
他怎么受伤了!
我这才看到他的左肋下方插着半截枯骨,鲜血就是从那儿渗出的的体外,我恍然醒悟,从二十米高台上他抱着我跳下来,他的皮肤不仅承受着巨大的水流冲击力,而且软绵绵当中的枯骨他也帮我挡在下方了!
邱善一屁股坐在水里,是一丁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我想起刚才无支祁接近的时候,目标是朝着他而不是朝着我,深藏在池底的横公鱼也是。那也许不是因为我的身体看起来没发育完全,它们之所以都选择了邱善,该不会是因为他更像是个将死未死之人?!
我觉得难过的要死,却又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又该做些什么,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从黑曜石墓碑的方向,传来了尖锐的一阵叫喊,那声音直刺的我的耳膜生疼,然后,那喊叫变成了嗓子里卡住了一根鱼刺似的“喀拉喀拉”声。
喀拉喀拉。
我对这个声音格外敏感,在晨雾之海和无月之夜里,我都亲耳在身边听见过这个声音,这是龙伯人和水鬼的声带才会发出的奇怪声响!
回过头一看,我一下子明白了:
水鬼这种生物是惧怕光明的。先不说在海面的冲锋艇上它们会有谋略的优先袭击灯源,就算是在南海鲛城之中,它们也会躲避在重重紫泥内部。而它们身为龙母的后代,又怎么可能会一直栖息在淤泥之中呢?
所以在大海螺里,这儿被铸造了一整座虽然做工粗糙但也算气势恢宏的宫殿。既然是宫殿,里面所居住的当然就是王公贵族,可悲哀的是,王公贵族们见不得光,但偏偏海螺的大帽子中含有能发出微光的成分,所以住在这儿却又不见光的方法,就只有紧闭门窗喽。
紧闭似乎是不够的,第四海洋勘探组的人说过,他们一致认为这大海螺便是古代传说中的沦波舟,而沦波舟是可以在海中任意的穿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海域情况的。
所以干脆连“紧闭”都省去,宫殿在铸造之时压根儿就不要留出缝隙,如此一来,水鬼们的宫殿便是安全的了!
随着墓碑之门中间的缝隙加大,“喀拉喀拉”的嗓音不绝于耳,里头的水鬼们似乎十分被动的被攻破了城门。我突然瞥到一束手电光柱闪过发红的门扉,那是我的同伴们吗?!
“六一!”
我心里一颤,听着这个曾经十分熟悉、如今又变得异常陌生的嗓音,有点发抖的转过头去——
眼镜兄冬冬浑身滴着水,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不远处的一根架空柱旁。
“你你你……是你!你怎么?”
隔了那么久才和他说上一句话,我觉得心里头憋了一大堆的责怪、责骂,可话到嘴边我又很不争气的开始了结巴。
“别去,别去那里!”
“哪里?大门?”我完全搞不懂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冬冬你别过来了,我不能相信你。”
他愣了一愣,咧开嘴就笑了起来,却并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看了看坐在水里流着血的邱善,看了看惊慌的手足无措的我,抬起手来把邱善的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一步一步带回了柱群的阴影当中。
“你是……星彩的孩子啊!”
冬冬听到邱善嘴里的这个名字,身体很明显的抖了一下,他还是没有说话,也不顾我追过去的阻拦,硬是把邱善转移到了一根柱子边,然后他从那儿摸出了一只小包,很熟练的用镊子夹出酒精棉球来,把邱善左肋处的衣物撕开,小心的把插入了皮肉当中的碎骨取了出来。
我觉得他全身上下并没有散发出敌意,可我从他的包扎手法就看得出,他真的不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呆头呆脑的眼镜兄了。
“我们在上头的时候,听到你在底下喊了一嗓子,大家都很担心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想了想,还是打算尽可能的挽回他一次,“冬爷都快急疯了,对了,你看见他了吗?”
“哦,我的副驾死了。”冬冬专注于处理邱善的伤口,回答的心不在焉。
“遇到了什么危险?”
“那个半截腿想要开门。”
“半截腿?”
我被他含糊的回答说的一头雾水:“什么是‘半截腿’?”
“你见到了左丘先生?”邱善强忍着疼痛,咬牙切齿的说道。
“嗯,等一会儿时机成熟了,我就去杀了他。”
我被冬冬这一句轻描淡写的杀人言论唬得有点发冷,可我觉得他似乎学成了林医生的那种性格,问不出什么具体、却也并不扯谎否认,崩豆子似的只会告诉你零零散散的信儿来。
我干脆闭口不语了,我一边想要从冬冬这里套得他欠我们的答案,一边又担心着其他同伴的安危,再看着邱善那副受罪的模样也知道他需要别人的照顾,心里是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没用呢,我脱离了可靠的队友,自己就不能决定前路了吗?
“孩子啊,你是不是对星彩存在着什么误解,她当时生下你,也许……”
“你别说了,我知道当年她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冬冬用勒紧了纱布的动作,痛的邱善只能抿着嘴巴。然后,他斜眼瞥了我一下:“当然还有一个当年在场的人,就是小六一你爸爸了是吗?”
我心说黄雀不愧是黄雀,我们所挖掘出来的信儿他们也都已经了然于胸了。我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墓碑大门,我在思索着刚才那道手电光束是怎么回事,冬冬包扎完毕,突然发出一声嗤笑来,他也顺着我的目光方向看了看大门:
“喏,第三个在场的人就是左丘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