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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柏脸上挂了彩,三道血痕,正中央,想藏都藏不住。
三朝回门这样的日子里,聂家人看着新鲜出炉的女婿新形象,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聂老爷子望一眼脸黑如锅底的萧柏,再望一眼心虚的郡王妃聂云澜,捂了捂胸口,随时要晕过去的模样。
因着静太妃的缘故,萧柏与聂氏向来亲近,比起他母族还要亲近,然而打进门起,萧柏就阴着一张脸。聂家人心惊胆颤,不敢多问,男人们迎着萧柏去了前厅。
聂云澜就没这待遇了,前脚萧柏刚走,后脚聂老夫人就打发了媳妇和孙女辈,只留下聂云澜的亲娘聂韩氏。
聂老夫人运了运气,到底记得自己这孙女现在身份不一般,没有直接劈头盖脸的质问,而是道,“郡王的伤怎么一回事?”
聂云澜绞着帕子不语。聂韩氏急了,轻打了她一下,“你倒是说啊,是不是你?”自己这女儿性子骄纵,她这个当娘的还不清楚,脾气上来就不管不顾。
聂云澜挪了挪屁股,干巴巴的点了点头。
聂韩氏眼晕了下,抖着手指着女儿,匪夷所思,“那可是郡王,你,你之前不是……”心悦他,到底给女儿留了面子,没说出来。
不想聂云澜就像是被戳着了痛处似的,脸色骤变,忿忿不平,“都是他欺人太甚。”聂云澜嘴唇抖了抖,涨红了脸,“除了新婚夜,他就没碰过我,这三天他晚上是在我这,可白天都在那小妖精那。我这还是刚成亲他就宠妾灭妻,这口气我怎么咽的下去。”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聂韩氏听罢,气得捶几直骂,“之前瞧着他好,不想他居然……”
“闭嘴!”聂老夫人冷冷呵斥,严厉的看着聂云澜,“你就为此和郡王动手了!”
聂云澜缩了缩脖子,又觉自己没错,梗起脖子,“我要收拾那小妖精,是他要护着,我一时,一时失手,才伤了他。”说着聂云澜流下泪来,抬手摸着自己的脸,伤心欲绝,“他居然为了个贱婢打我,他打我!”
闻言,聂韩氏心如刀绞,搂着女儿也哭起来。
聂云澜伏在母亲怀里委屈的大哭不止。
母女俩抱头痛哭,听得聂老夫人眉头乱跳,她终于忍不住重重一捶案几,震得上面的茶杯跳了跳,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哭得不能自己的母女俩被吓了一跳,猛地止了声,惊疑不定的看着聂老夫人。
聂老夫人阴沉着脸,直直的看着聂云澜,“没过门的时候就告诉过你,郡王有一爱妾,当时你是怎么答应的。”
聂云澜抽了抽鼻子,气势弱下来,可依旧不平,“可我哪知道他竟然会宠妾灭妻。”
聂老夫人在孙女寡淡的面容上扫了扫,因为哭泣和愤怒这张脸更是失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女子她虽没见过,可能让萧柏养在庄子上,定然姿色不俗。孙女无貌,脾气也不好,才华也一般。
至于最要紧的家世,聂家已然日薄西山,娶了聂云澜,让萧柏失去了另娶名门贵女的机会,他嘴上不说,心里定然存怨,怪不得皇帝和泰平长公主,可不就只能拿孙女撒气。
读懂了聂老夫人眼中含义的聂云澜难堪的握紧了拳头,气得身体都颤抖起来。
聂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只要你摆正了自己的位置,郡王若不想被人戳脊梁骨,他不可能宠妾灭妻,妾就是妾,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我给你添的那两个陪嫁是做什么用的,你堂堂一个正妻王妃和一个连妾都不算的奴婢计较,丢不丢人!抬了人让她们去斗才是正理。”
聂韩氏推了推女儿,聂云澜才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聂老夫人继续道,“回头你好生给郡王赔礼道歉,当下最要紧的是赶紧生下小王爷。”聂老夫人目光炙热的看着她的腹部,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希望,萧家太缺人了。
聂云澜脸红了红,可想起萧柏冷淡的模样,脸上的温度又降下来,赌气道,“他们萧家人子嗣那么单薄,谁知道是不是有毛病,不能生。”
聂老夫人和聂韩氏俱是吓得白了脸,就连聂云澜自己也后怕起来,这话要是传到皇家人耳里,聂云澜打了个寒战。
聂老夫人厉声道,“你若是再这样子口无遮拦,别说你自己的小命保不住就是咱们全家都得被你拖累。”
先帝子嗣算多,然而活下来还是少,但先帝至少能生,可先帝的儿子们,不提也罢。再看太子,除了太子妃外,还有一承徽,二奉仪,别说生了,连喜讯都没传出来过。就是武成王府,也是一脉单传。私下里不是没人怀疑萧家人是不是有隐疾,可哪个敢宣之于口,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聂云澜抖了抖,讷讷点头。聂老夫人和聂韩氏又耳提面命说了一大堆夫妻相处之道,要她柔顺大度……
另一头聂家男人们想问不敢问,不问又显得刻意,真真是别提多为难了。最后是萧柏自己随口找了借口敷衍过去,被新婚妻子用指甲挠花了脸难道是光彩事,他也难以启齿。况他离了聂云澜,消下气来也觉自己行为有不当之处,不愿因此与聂家生分了。
而聂家呢,家道中落,想东山再起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萧柏身上,哪怕目下他出人头地的希望也很渺茫,可他身份摆在那!一旦遇上机缘,便可一飞冲天!
一方装傻,另一方充愣,其乐融融,萧柏脸上那几道口子彷佛不存在似的。
时下风俗,女儿归宁要住七天,可萧柏却只住了四天,盖因宫里传来噩耗,静太妃殁了。
乍然听到消息,萧柏踉跄了下,耳朵轰鸣,眼前发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推开担忧的围绕着他的仆婢,跌跌撞撞的往外冲。
静太妃去世,最受影响的是萧柏和聂家,于他们而言无异于失去了定海神针,弊端一时半会儿还不显。
对其他人而言,死了一个太妃,因皇帝谥为敬懿贵太妃,宫妃命妇减膳谢妆,民间宴乐俱免一月。
一月后,该嫁女的嫁女,该娶妻的娶妻。
四夫人史氏挂念着三姑娘和白家的婚事,来找淑阳郡主打听二姑娘情况,作为妹妹,总不好越过去。
淑阳郡主听她说罢,静默了会儿,“正好也该去向母亲请安了,看母亲怎么说?”
第二天,淑阳郡主带着四夫人并女儿侄女前往别庄。
俞氏穿着腰宽袖阔的灰色大袍,眉目安宁,神态平和。见到姜瑶光一行人,脸上的笑容也是淡淡的。
二姑娘穿着也很素净,头上斜斜插了一枚珍珠发簪,脂粉不施,有一种别样的淡雅风姿。
淑阳郡主问候了俞氏饮食起居,才说道,“二弟妹也想来,只是她还在月子里,不能亲来,只好托了我向您请安。”二夫人卢氏前年求生子,半个月前得女,终于儿女成双。
对于二子,俞氏最是愧疚,知他眼下过得好,神色之间多了几分烟火气。
“二弟妹特特让我带了些女儿家要用的衣裳首饰来,是给瑶惠准备的。”
一直安安静静垂首不语的二姑娘开口,“有劳大伯母了,代我向母亲道谢。我也为小妹妹做了些小衣裳,待会儿要麻烦大伯母替我捎回去。”
淑阳郡主便笑道,“你母亲收到了定然要高兴的,东西就在院子里,让长生她们陪你去看看,可中意?”
“母亲准备的东西必是是好的。”二姑娘笑了笑,说话间站了起来,姜瑶光和三姑娘也站起来,和她一起告退。
屋里只留下婆媳三人。史氏才小心翼翼的开口,“白家向我们老爷提亲了,那孩子是个好的。”
俞氏并没有细问白家情况,她知道儿媳的言下之意,抬眼望了望门扉,俞氏道,“我请兰月庵的若安师太替惠儿算了一卦,说她不宜早嫁。我也想多留她几年。”
淑阳郡主和史氏对视一眼,明白俞氏这是不想给二姑娘择夫家,看来俞氏还不放心就这么让她出去。
史氏是不知道二姑娘到底犯了什么忌讳才招来此劫,她也不好奇,她只知道兰月庵的若安师太小有名气,既然有了这句话,女儿抢在堂姐面前出嫁也不会招揽非议了,知道这些她而言就足够了。
而淑阳郡主是打定主意不沾手二房的事,俞氏说什么便是什么。
离开的三姐妹去看了卢氏替二姑娘准备的东西,衣裳料子都是极好的,特意选了素雅的颜色,首饰也以珍珠为主。
三姑娘低头看看这些东西,再看看二姑娘素净的打扮,想她明明是花一般的年纪,却过着方外之人似的生活。心中颇为不落忍,忍不住道,“二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把玩着珍珠的二姑娘闻言,抬起头来含笑道,“我每日里陪着祖母念两个时辰的经文,剩下的时间便看看书抄抄经文。”
“周围景色这么好,二姐就不去,”说了一半自知失言的三姑娘猛地噤了声。
二姑娘拨弄珍珠的手指停下来,垂眸注视圆润的珍珠,语调幽远起来,“每旬陪祖母兰月庵听主持师傅讲经时,倒可出门。”
也就是说除此之外都不得外出,这样的日子,三姑娘完全不敢想象,她尴尬的立在那,手足无措。
二姑娘笑了笑,问起三姑娘来,“那三妹和五妹平日里做些什么?”
三姑娘说不出口,只得求救的看着一直不出声的姜瑶光。
姜瑶光便道,“左不过上课罢了。”
二姑娘笑容一凝,马上又恢复如常,“家中的先生都是学富五车的,还是之前的先生吗,可有新先生来?”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羡慕和寂寥。
“都是原来的先生。”姜瑶光简洁道,不给她问的机会,反问,“我最近在看金刚经,有几处不甚明白,可否请教下二姐?”
二姑娘顿了下,“五妹也在读经书?”
姜瑶光含笑道,“佛法无边,让人心宁。”
二姑娘的笑容终于有些凝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