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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太子妃便病了,伤心过度。胞弟殇,的确伤心。
翌日,泰平长公主打发长媳江氏过去探望,自个儿则去觐见皇帝。
坐在梳妆镜前整理仪容的泰平长公主,望着菱花镜的目光凝了凝,两鬓的白发都快藏不住了,岁月不饶人啊,再不拼一把,就要抱憾终身了。
皇帝听闻泰平长公主觐见,罕见的怔愣了下,昨天的事不是让他一无所觉,尤其是在身边人若有似无的提醒下,皇帝猛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的问题。
若皇后生子,他想让小儿子做贤王,然长姐还有其他人可能不怎么想。
泰平长公主入内后,拿了几桩政事禀皇帝,皇帝听得兴致缺缺,他所有心思都在‘家务事’上。等了会儿都不见泰平长公主提昨日之事,皇帝自己率先绷不住了,轻咳两声,开口,“阿杞仁孝,朕对他寄予厚望。”边说着边拿眼看着泰平长公主。
泰平长公主放下茶盏,正了神色,“陛下的意思,我明白。嫡长嫡长,自古都是先嫡后长。”
皇帝脸色猛地一白,嘴唇蠕动了两下,想说什么。
泰平长公主却是打断了他的话,“然而太子和未出世的小皇子年岁相差甚大,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年岁也不小了,主幼则国疑。”
皇帝提起来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要是长姐执意要立嫡,那他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手心手背都是肉!
“极是极是!”皇帝连连点头。
不想泰平长公主忽的话锋一转,“可是……陛下一片慈父之心,太子却未必明白。”泰平长公主闭了闭眼,“自从皇后有孕,太子和太子妃汲汲钻营,为何?陛下难道不明白,他们已经把皇后府中胎儿视为劲敌。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昨日陆宜安设计姜家丫头,陆家人说少年慕艾,陛下就真的信了?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拉拢姜氏罢了!
东宫为了拉拢朝廷重臣无所不用其极,对小皇子的忌惮之心可见一斑!陛下觉得,日后东宫会如何对待小皇子?”
皇帝脸上的血色一点一滴退下去,情不自禁的往后挪了挪。
“我这年纪比陛下还大好些岁,说句不吉利的话,将来你我走后,就剩下皇后孤儿寡母,所依靠者唯有太子,可太子愿意庇佑嫡出的弟弟吗?”
皇帝靠在椅背上,忽然间觉得脊背发凉,他颤着声道,“阿杞万不会如此!”
泰平长公主垂了垂眼,“但愿如此!”三人成虎,何况太子的防备千真万确。
气氛正凝滞着,宫人蹑手蹑脚进来道,“老王爷求见。”
皇帝如蒙大赦,赶紧道,“还不请叔王进来。”
泰平长公主适时提出告辞,在武成王撞了个正面,停下行礼,武成王微颔首。
武
成王见皇帝神不守舍,便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了句。
皇帝踌躇片刻,胡乱敷衍过去,他潜意识里不想让老王叔知道太子的是非。东宫可刚得罪过他老人家。
武成王此来是讨赐婚圣旨的。
这是件喜事,皇帝露了笑脸,“方才还想着写了给叔王送去。”又道,“叔王好生着急。”
武成王捋着银白的胡须笑,“老臣盼着他成家都盼了小十年了。”
“眼下叔王可放心了,过几年孙媳妇给您生个曾孙子,您老人家就可享含孙弄怡之福之乐。”
叔侄俩说笑间,皇帝很痛快的写了圣旨,又命人即可送往。
宣旨的是皇帝身边的太总管杨公公,给了姜家十足的面子。
捧着圣旨的姜瑶光,整个人都是懵懵的。短短的十二个时辰内,她杀了人,她,还要嫁人了!
淑阳郡主见女儿模样心里咯噔一响,走进几步,柔声唤,“长生?”
姜瑶光闻声回过神来,见淑阳郡主面带忧色,笑起来,“阿娘,我就是觉得有点儿怪怪,这样就定亲了!”她低头看着精致的圣旨,指尖摩着上面的绣纹,慢慢道,“嫁给璟表哥挺好的。”她的那些要求,萧璟都能满足,他们还打小就认识,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萧璟待她好,嫁给旁人,哪个能像他这般对她掏心掏肺。
之前她瞻前顾后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如今被人推了过来,姜瑶光倒不尴尬了,反而松了一口气。如此想着,她便露出一抹舒心的微笑来。
淑阳郡主见她笑容毫无勉强,拧成一团的眉毛舒展开来。婚事已成定局,那些什么病啊,狠啊,再去计较只能徒增烦恼。她也不打算告诉女儿这些有的没的,就盼着她能好好和萧璟过日子。不管怎么样,萧璟对女儿的心是真的,只要瑶光肯接受愿亲近,这两人的日子就差不了。
过了会儿相熟的人家纷纷前来贺喜,姜瑶光不得不陪着淑阳郡主出面应酬,不过这种场合她是可以低头装娇羞的。
她心里明白,眼前这些人满面笑容的赞金玉良缘,天生一对,心里指不定怎么编排她。这种风月之事说不清道不明,吃亏的总是女儿家。可她们腹谤的再厉害又如何,没哪个会缺心眼到跑到她面前说三道四,毕竟她姓姜,将要嫁入武成王府。
好不容易应酬完人,姜瑶光不顾形象的揉了揉腮帮子,又扭了扭脖子,低头装娇羞也是门技术活,尤其是她这脖子,昨天那一下真疼!肯定是断掌!
姜家和武成王府大体都是喜气洋洋其乐融融的,其他好几处地就是乌云密布了。
“咣”一声声瓷器碎裂之声接连而起,碎片四溅。
其中指甲盖大的一片碎瓷飞到角落里,让缩在墙角的人忍不住吓得闭上眼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又快速消音。
这一声十分短促而轻微,夹杂在碎瓷声中更不算什么。
角落里的许蓁也是这么想的,她死死的捂着嘴,战战兢兢的抬眼看向暴怒的萧柏。不想直直撞入他赤红的眼底,骇的许蓁倒抽一口冷气,双眼瞪得犹如铜铃大,大大杏眼中的恐惧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萧柏把手中的汝窑花瓶砸到墙上,清脆的碎裂声让他的绷得死死的神经得以放松了一瞬。
许蓁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尤其是在发现萧柏正一步一步走来,她双腿发软,啪的一下跪在碎瓷地上,瞬间疼痛从腿上一路涌来,顿时出了一声冷汗,脸色惨白。
萧柏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掐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脸来,语调轻柔,“你说,姜瑶光十四岁时,皇帝把她赐婚与我。”
许蓁剧烈的颤抖起来,萧柏手指用力,她的脸因为疼痛而惨白,嘴也不受控住的张开。
“事实上呢,皇帝赐婚的是萧璟。”萧柏手上的力气越发大起来,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背叛。萧璟从小就照顾姜瑶光,可见上辈子两人肯定也暗通曲款,就像俞斯时和皇后,肯定是因此自己才会打压姜家。“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却不告诉我,看着我被蒙在鼓里,你是不是很得意。”
“不……”许蓁要否认,可她被掐着下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模糊的字眼。她是真的不知道,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她不愿意承认,可在几年前她就发现,这个世界不是她所熟知的世界,所以她轻易不敢再和萧柏说什么,就怕说错了挨罚。
这两年的逆境让萧柏越来越暴躁,尤其是静太妃过世之后,以前萧柏冲动急躁,静太妃会压制他安慰他,萧柏会慢慢的冷静下来,可静太妃死了。
这一年,他最爱的就是听着她诉说未来,可冷不丁他就会因为和现实有出入而震怒,往往最后倒霉的就是她,拳脚相交都是轻的。
这一年来的遭遇让许蓁怀疑,这样的萧柏真的有机会登上那九五之尊的地位吗?没有静太妃压制他的冲动,没有原太子妃穆氏的支持,也没了太子妃四个女儿的夫家帮衬……太子萧杞还活得好好的,皇后甚至有孕了。
疼痛让许蓁顾不上害怕,她忍不住伸手去掰扯萧柏的手,他实在是太用力了,许蓁都怀疑萧柏想就这样掐碎了她的下巴。
她后悔了,当年她不该好高骛远,如果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齐国公,除了几个嫡女外,父亲最疼她,在姜家她绝不会落到今天这种朝不保夕的下场。
萧柏冷眼看着她拼命挣扎,目光在她扭曲痛苦的脸上流连片刻,慢慢移到纤细的脖子上,只要在这个地方用力,不用多久,这个女人就会死。
他所有的痛苦都拜这个女人所赐,她连预言都无法预言了,那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许蓁见他眼底浮现杀意,骇的魂飞魄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重重一脚踹在萧柏胯间。
萧柏脸色都变了,骤然放手。
脱离桎梏的许蓁无力的趴在地上剧烈颤抖,眼见萧柏额上青筋必现,一脸暴戾之色。
许蓁猛地冲向门口,手忙脚乱的去开门,好容易抽调插销,却发现大门被人从外面锁住。
许蓁骇然回头,便见缓过气来的萧柏阴森森的靠近。许蓁一点一点的往旁边蹭,痛哭流涕的求饶,“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死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啊!”他的声音似哭似笑。
隔壁的兰香苑里,延熹郡王妃聂云澜心事重重的吃完了一碟子的酸梅。脑海里不由浮现自己撞到的场面,曾经她羡慕甚至嫉妒许蓁,恨不得她去死,然而在发现许蓁衣服底下浑身没一块好皮之后,只剩下同情和庆幸。
刚从外面回来的大丫鬟丁香在她耳边耳边耳语一番。
“她既然想跑,就帮她一把吧。”跑的不跑的了,就是她自己的命了!
聂云澜轻轻的压了压腹部,她月信晚了几天,胃口也不太好,怕是有了,就当是替未出世的孩子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