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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月落,时光流逝,日子到了二月二十八日。
下午五点,中央党校“厅处级干部研修班”毕业典礼刚刚进行完毕,所有学员都满脸喜庆,兴奋非常。有人久久不愿离去,目光依旧停留在大礼堂的景物上,想要继续感受这里的神圣与*;有人举着相机,不时按下快门,想要让这一刻变成永恒;有人脸泛红光,滔滔不绝,尽情抒发着心中的喜悦与感触;有人眼放异彩,眸中满是期待和向往,遥想着多年以后的梦想。
也怪不得这些人兴奋和激动,怪不得这些厅处级一下子幼稚和肤浅了好多。这里不仅留下了自己几十天的足迹,不仅是自己一生的政治财富,更是开始下一个新征程的起点,也是迈向更加辉煌灿烂明天的重要一步。
今天的毕业典礼非常隆重,不但各位副校长悉数到场,就连日理万机的校长也来了。一般情况下,只有在电视新闻中才能看到校长,而今天竟然有了直接对视的机会,人们怎能不激动?
楚天齐同样激动,同样兴奋,在整个典礼过程中一直兴奋不已,就像是多少天的兴奋点都集中到了此刻。散会后,他也久久不愿离去,也与热情的学哥学姐们合影留念。能来这里一次不易,能以现在的身份前来更加不易,下次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不知还能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他要抓住最后的此刻,再感受下这里的一切。
楚天齐是二月二十六日下午返回的党校,是接杨教授电话回来的,他回到党校的时候,考察、调研的人们也刚刚回来不久。大家一见面,楚天齐关注的是人们的调研成果,而人们却对他离去期间的经历感兴趣。当然,人们都是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官油子”,自是不会明着去问,但字里行间却又有探听的意思。楚天齐既不能直言相告,也不能明确回绝,便用官场套话给了模糊的回答。
尽管不舍,但人们还是在五点半之前走出了大礼堂。
在台阶上、在院落中,说过离别的话语,讲过对彼此的祝愿,然后人们纷纷坐上早已等候的轿车,离开了这个神圣的所在。
院子里静了,屋子里空了,大部分人都已踏上返程之路,或是聚到了休闲宴饮场所,只有楚天齐还留在宿舍里。他固然对这里留恋,但这并非他没离去的理由,而是他不知该去哪了。按照正常情况,他自然应该回到成康,他的工作关系还在那里。
可是自己回去干什么?去做别人的笑话?可是不回去的话,又能去哪?还能一直不回去吗?显然不能,组织程序也不允许。可是楚天齐现在实在不想回去,便只得在宿舍磨蹭着,本来几分钟的事,可他却收拾了半个多小时,拉杆箱的拉链还没有最终拉上。参加典礼的兴奋已经渐渐散去,他的心里又涌上了无尽的空虚和迷茫。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楚天齐按下了接听键。
“市长,毕业典礼进行完了吧?我马上去接你。”手机里传来了厉剑的声音。
“你来接我?你这个副队长也太自由了吧?”楚天齐笑着道。
手机里响起厉剑“嘿嘿”的笑声:“市长,主要是半年多不见,怪想您的。我和爱佳都下班了,准备一块去接您。”
楚天齐“哦”了一声:“刑警队长开车,组织部领导亲自来接,这谱可够大的。不过太排场了,就不麻烦二位了,你们还是各司其职吧。”停了一下,他又说,“我今天也不准备回去,还要再办点事。”
“市长,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俩再去接您?”厉剑追问着。
“到时候成康市会派车来接,你就不必惦记了。”停了一下,楚天齐调侃道,“想外出幽会别拿我当幌子,我可不想被你们巧使唤。”
厉剑继续坚持着:“那你回来之前打电话,我……”
“行了,挂了吧,有人等着呢,我得出去应酬。”说完,楚天齐直接摁下了红色按键。
苦笑着摇摇头,楚天齐心中很是温暖,也不禁有一丝酸楚。
楚天齐明白,厉剑要携“夫人”来接自己,确实有想见一面的意思,但更重要的却是要给自己心灵的慰籍。自己现在白丁一个,他俩担心成康市慢待自己,不派出车辆来接,所以才要有此一举。他们的好心,楚天齐心领了,但他却不能接受此番好意。何况成康市已经表示派车,即使不派车,他也不能这么做,那样既显得自己无能,也对厉剑和厉爱佳不好。
“叮咚”,短促的提示音响起。
楚天齐点开短消息,一行文字跳了出来:天齐,今天回来吗?明天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提前告知,我派车去接。
想了想,楚天齐回了一句话:谢谢江书记关心,暂时不用。
很快,短信再次回了过来:好的。回来前,千万告诉我。
楚天齐没有回复,收起了手机。
其实在这两天,不仅江霞、厉剑关心返程事宜,魏铜锁也专门打电话,言说派车的事,还表示要接风洗尘。面对这些关心,楚天齐都委婉的回绝了,他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办,他要在这里静下心来,专门再想个一两天。
“叮呤呤”,手机再响。
该不会是魏铜锁吧?揶揄的想着,楚天齐再次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杨教授”三字,他知道自己猜错了。按下接听键,楚天齐恭敬的喊了声:“杨教授。”
“楚天齐,你在哪?”手机里传来声音。
“我……我在宿舍,正准备离开。”说着话,楚天齐拉上了拉杆箱拉链。
杨教授“哦”了一声:“那正好,现在马上到党校门口,把东西都拿上。”
“好的。”楚天齐刚答应一声,手机里便没了声响。
杨教授找我?什么事?狐疑着,楚天齐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东西,发现没有什么遗落,才拖上拉杆箱,离开了宿舍。
坐电梯到了一楼,楚天齐把宿舍钥匙交到传达室,走出宿舍楼,直奔大门口而去。
党校门口,门里门外,并未发现杨教授的影子。正要回拨电话,耳畔却传来汽笛鸣响的声音。转头看去,一辆越野车沿路边驶来,车窗缓缓摇下,驾驶位坐着一个带墨镜男子,正在频频招手。
虽然天色已暗,虽然对方带着墨镜,但楚天齐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他下意识看了看汽车,却并非上次那辆。
越野车再次鸣响一声,后备箱缓缓打开了。
楚天齐略一迟疑,把拉杆箱放到汽车后备箱,打开右后侧车门,坐了上去。
墨镜男子摘下墨镜,说了句“我让杨教授打的电话”,便操纵方向盘,驾驶越野车向前驶去。
看着汽车前进方向与上次类似,楚天齐道:“卫华叔,这是要去哪?我不去那里。”
开车的正是徐卫华,他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纠正着:“天齐,我是你亲老叔,不要喊的那么生疏。”
楚天齐迟疑着:“是,卫……老叔。”虽然没想好如何与徐家相处,但面对这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长辈,他无法忤逆对方的意思。
“先找地方吃饭。”说完这句话,徐卫华不再言声,驾驶汽车继续向前而去。
……
晚上九点多,楚天齐出现在首都的一栋居民楼里,是在吃过晚饭后,被徐卫华带来的。
在烟缸里弹了弹烟灰,徐卫华开了口:“天齐,今天要不是让杨教授找你,老叔还见不到你了,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你这是准备躲到什么时候呀?”
“没……没有,不是。”支吾了两声,楚天齐也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我知道,这几天遇到了好多事,你需要有一个适应过程,但有一点那是肯定的,我们是至亲,血浓于水的骨肉。这不是你接不接受的问题,而是一个客观事实,我们谁也不能否认。”徐卫华的话语重心长,“虽然你是刚刚知道这些事,但我在一年前就做好了迎接你的准备,只是老爷子中途几乎没有醒来,这事才一拖再拖。我是你的亲老叔,关照你是我的责任,你也必须要接受我这种关照。”
对方的话虽然听起来有一点霸道,但却也是长辈对晚辈的浓浓亲情,楚天齐也不好说什么,便没有接茬。
“当然,你一时无法适应,既因为与我们这些至亲的生疏,也由于对雄飞夫妇的依恋,他们是抚养了你多年的养父母。你放心,他们既对你有养育之恩,是我们徐家的恩人,雄飞还是老爷子多年的警卫,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等到老爷子醒来,我们就会议定一个办法,对他们进行妥善的安置。”说到这里,徐卫华轻轻拍了拍对方胳膊,“天齐,我知道你很孝顺,这也是我们老徐家一直提倡的。照顾好雄飞夫妇,也是在替你尽一份义务,我们有责任这么做,因为你是徐家的子孙。”
老叔的话说的很入情入理,但楚天齐还是没有接话,他还没想好许多事情。
见楚天齐依然沉默不语,徐卫华换了一个话题:“天齐,下一步工作的事怎么想的?”
“我听组织的。”楚天齐给出了答复。
徐卫华摇了摇头:“不,你得听我的。”
闻听此话,楚天齐猛的抬起头来,目光紧紧盯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