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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一愣了一下,说道:“你这样说……我方才还懂一些,现在却是不懂了,为什么……现在百姓心善,却说不值一哂,人们恶意凸显,却说是法令大成……这是何道理?难不成这法令反倒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陆羽哈哈笑道:“是好东西,只是……人却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长叹一口气,轻声说道:“这世间任何东西,都有他该有的位置,该有的作用,唯独人类,却永远是破坏。但也正因为这样,人类才会如此的复杂,复杂的可爱。”
“你这样说我依然是不懂。”
“好吧,”陆羽笑道:“那这样说吧,我在这世上,最佩服的人……是一个只活了半个时辰的人。”
“半……半个时辰?”
姜一一头的雾水,心里想着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只活半个时辰?
`/首发.
陆羽突然神色一正,转为惆怅,叹了口气说道:“法令这种东西啊,就是会把‘凭什么’,改变成‘就该这样’的东西。那一年,我还没有出生,大玉国下了一场很大的雪,不至于成灾,但真的很大。一片白茫茫之下,一个婴儿诞生在皇家之中,那是陛下的第四个公主。但她的降生,好像就是一个悲剧的过场,一场……必然的杀戮。大玉国有铭文法令,祸事殃及无辜者,所获利者皆死。就是说如果发生了一个案件,一桩惨事,一次犯法的行径,其中若是有不相干的人被牵连其中,并且因此丢掉了性命,犯了人命官司,那么……这个案件所有有关联的人,直接联系,或者间接联系,只要能从这次案件之中获得利益,那么他就有罪,而且是死罪。这道法令很好,打个比方,若是路边有人行凶,又被追捕,狗急跳墙之下劫持一名人质,那么这名人质就是无辜者,受牵连者,若是这名人质死了,那么跟这个歹徒一起行凶的,或者已经逃脱了,或者已经离开了,或者没有及时阻止的,只要他们在行凶的过程中得到哪怕一丁点好处,他们也同样犯了死罪……很复杂,呵呵,听起来好像很难转过这个弯,对吧?”
姜一点了点头道:“客观条件也太多了一点,确实有些复杂了,规定的太多太细致了。”
“法令,就需要如此复杂。你想想,有这道法令的存在,但凡犯法者之中,有人不想把事情闹大,那么就会刻意的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最大程度的保证了无辜者的性命,你说这道法令是不是一件很好的法令?”
姜一点头道:“应该算是吧,但这道法令,跟你之前说的那个四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啊?”
陆羽道:“大玉国没有四公主,即便是有五六七八的公主,但唯独没有四公主,因为她死了,出生的时候就死了,不是因为难产,而正是因为这道法令!”
“这道复杂的法令?跟一个初生婴孩又能有什么关系?”
“四公主的生母,也就是陛下的妃子,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子,她的病很怪,需要每日饮血,以鲜血之中燥热之气驱赶自身寒毒,方可存活。最开始的时候,她也就是喝喝鸡血牛血,虽然爱好特殊了点,但陛下依然对她宠爱有加,毕竟那是一个十分温婉可人的女子。但……好景不长,她有孕在身了。一个女人成为了母亲,是一次生死之间的磨难,也是一次两世为人的改变。为了孩子,女人会做出让人匪夷所思,甚至振聋发聩的事情来。她就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患上自己这种会折磨自己一辈子的病。于是想尽办法,请遍名医,甚至大修为者进行诊治,但都效果不佳,甚至有人断言,她是死胎之命,婴儿不会被生下来,会以为她的体质而胎死腹中。她悲痛欲绝,终于……入了邪法。那是一种以服食人血的方式来驱除寒毒的办法,还只能是少年纯阳之血。这种方法……其实并没有多么邪恶,她是陛下最喜欢的妃子,想要弄些人血来真的很容易,也会有很多人自愿,但……她觉得此事邪恶,很多人也都这样觉得,于是她只能偷偷的干,既然是偷偷的,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那么,那些被吸了血的人自然也不能活着。可谓是天佑她一番苦心,胎儿保住了,并且真的没有那种寒毒在身,她所有的努力都成了。即便……就在临盆之时,她所有的事情都暴露了,杀害数十名少年人的事情也被捅出去了,她依然是无怨无悔。她知道自己要死了,但只要自己的孩子能活着,而且能活得好好的,她就满足了。”
姜一低头小声说道:“母亲之心,我也曾经体会过……不过,既然那四公主的身体没事,你怎么又说她死了?”
陆羽叹了口气道:“当时,所有的人都要求陛下将那妃子杀死,陛下也同意了,他没有办法不同意,但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等她生完孩子,然后再处以极刑。可是……就在这时候,一名官员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这道法令来,而且不管怎么说,那婴孩,那个四公主,也是这场罪案之中的获利者,而无辜者真的有,不但有,还有十数名,这就意味着……那个还未出生的婴孩,也是有罪的,并且是死罪。”
“这……这没道理啊!”
姜一一惊,随后猛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她就是一个未出生的婴孩,她能知道什么?她又能做什么?这件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说是无辜,她不是无辜者吗?她是最无辜的好吧?她母亲不管做了什么事,不管再残忍再邪恶,也不会跟她有一丁点的关系吧?”
陆羽抬起头,说道:“你说的那是人情,而这件事,是法。”
“狗屁的法!”
“是狗屁的法,但依然是法。”
“既然狗屁,为什么不改改?!”
“改了,”陆羽轻声说道:“在这之后,这道法令就被废除了。”
“哦……吓我一跳,这还好,”姜一松了口气说着,却……猛地又是一惊,抬起头来颤声道:“你方才说……‘在这之后’?”
“是的,法令,绝不能因人而改,不管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