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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珂捂着脑袋醒来之后回想了半天,只依稀记得她为了鼓励徐华蕊借酒浇愁,自个儿先喝了一碗酒,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她的记忆像被用剪子剪掉了一段儿,完全的空白。
“湘语,这是哪儿?”叶清珂眯着眼把被子拉过头顶,挡住刺眼的光,闷在被子里的声音沙沙的,不似平常的清脆动人。
“姑娘可算醒了。”湘语从桌上倒了一杯解酒茶,递给叶清珂,低声道:“这里是徐府,徐娘子院子的东厢房。”
“发生什么事了?”叶清珂脑袋一阵一阵发疼,勉强坐起来,接过醒酒茶蹙着眉头一口气全灌了。“再倒一杯,我脑袋疼得要裂开了。”
她都多少年没尝过宿醉的滋味了,突然来这么一下,实在是折磨。
湘语目色奇怪。叶清珂和徐华蕊喝酒的时候,她正巧走开了,所以,她其实比站在院门口的亭玉、亭丹还要不知情。不过,她却是有幸听见了叶清珂要“嫁人”的豪言壮语。她犹豫了一番,决定把不小心听到的话也忘到脑后,诚恳道:“姑娘和徐娘子喝酒,醉酒以后睡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叶清珂不疑有他,恹恹儿点头,遗憾道:“所以我白醉了一回啊。”
她想着问的东西一件没问,小蕊儿该憋着的还是这么样憋着。
她怎么就忘了,有人喝醉了会哭会笑会耍酒疯,但有的人她……会睡觉啊!
“姑娘,太阳快要下山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徐锦超在外面,几个时辰之前叶清珂刚接着酒意“调戏”了人,湘语实在不忍心让自家姑娘直面徐郎君。
“小蕊儿醒酒了吗?”叶清珂有点儿不甘心,不愿意承认自己瞎忙活了半天啥事也没干成。
“徐娘子喝得多。”湘语摇头。
叶清珂于是觉得,自己还能再拯救一下:“我们去看看小蕊儿再回去。”
既然她已经错过了引导徐华蕊情绪的机会,就让她将功赎罪,照顾醉酒的徐华蕊吧。
“姑……”娘。湘语徒劳的叫了一声,眼睁睁看着衣着整齐的叶清珂踏了绣花鞋跑出去。
半晌,寂静的屋内响起湘语无奈的叹气声:“姑娘啊,徐郎君在外面守着,你怎么就直接冲出去了呢。”
现在可好,她都不忍心出去看了,早知道方才她就不让姑娘和衣而睡了……罢罢罢,且让姑娘直面尴尬的人生吧。
其实叶清珂遇上徐锦超并没有湘语想象中的尴尬——一则叶清珂压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二则徐锦超神态自然,除了比平常要更温柔以外,并没有提叶清珂醉酒之后的表现。
“珂珂醒了?怎么不多躺一会儿?”徐锦超放下手里的棋子站起身。
叶清珂停下急匆匆的脚步,侧头看去:“超超。我想去看看小蕊儿。”
徐锦超缓步走到叶清珂近前,体贴地用手帮她揉捏,心疼道:“小蕊儿还没有醒,你先回床上躺着。”
叶清珂嘟嘟嘴儿,任性道:“可是,我想要找小蕊儿。”
徐锦超不忍心拒绝叶清珂,百般无奈地用手指弹了一下叶清珂的额头,牵着她去找徐华蕊,路上嘱咐道:“下回不要再喝烈酒,不然会难受的。”
“好。”叶清珂拿手盖着额头,羞涩地抿出两个酒窝,诚恳地保证:“这次是我用茬了方法,我保证,肯定没有下次了。”
徐华蕊神态安然,看不出一点儿醉酒的痕迹,见状,叶清珂悄悄松了一口气。小蕊儿要真喝出什么好歹来,那她可就罪过了。
徐锦超看出叶清珂的愧疚之情,安抚道:“无事,蕊姐儿常喝桂花酒。”
这一回醉得这般彻底主要还是因为徐华蕊喝得太急。
“要是小蕊儿醒过来之后还是没有醒酒,我亲手照顾她。”叶清珂托着下巴趴在徐华蕊的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徐锦超聊天。
徐华蕊在睡梦中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动了动眼皮,迷迷糊糊睁开眼,以手掩嘴打了一个秀气的呵欠,摇晃着身子坐起来,推开叶清珂的大脑袋,道:“别用这种愧疚的眼神望着我,醉酒而已,多小的事儿呢?”
她每回入宫参加公主们开设的小宴,哪一回不是被灌醉了送回来的?只这次醉得爽快、彻底些。
“真的没事?”叶清珂不信。
“真的。”叶清珂总把她当小孩对待,可徐华蕊经历的远比叶清珂想像的多。真要比较起来,徐华蕊的世界其实更加地复杂深沉。
她从最初就知道叶清珂带酒过来是打着帮她发泄的主意,也知道叶清珂自小就没有沾过酒,但叶清珂为了她,直接就把一整碗的酒干了。
这样柔软的珂珂,她怎么忍心责怪。
“你很担心我对不对?”徐华蕊勾唇微笑,轻声道:“这样吧,你今晚留下陪我,然后明天你和我一块儿去送孟平。”
近来她确实是心情不佳,可绝对没有到达觅死觅活的地步,顾孟平是去建功立业,又不是去送死,她还是很看得开的。
珂珂过分担忧了。
“好!”叶清珂下意识地应了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徐华蕊说了什么,蹦起来抱住徐华蕊,可激动了:“啊啊啊啊!我就知道喝酒有用!”
一醉解千愁,小蕊儿醉过一次,总算不把事情都憋在心底了。
徐华蕊失笑,抬头狡黠地对徐锦超说:“哥,接下来我要彻底霸占珂珂了。”
“嗯。我去前院忙,你和珂珂说说话。”徐锦超十分疼爱这个异母妹妹,见徐华蕊难得露了轻松的样子稍稍安下了心,把空间留给两个姑娘家说私房话。
徐锦超走后,徐华蕊拉着叶清珂摆出要深谈的架势:“我知道我哥和你,以及飞薇、茹宝听到孟平决心要去参军的消息以后都很担心我,但是我真的很好啊。异族猖狂,孟平作为男儿能有保家卫国的志向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这证明我看上的男人是一个有担当的冲劲的。我……只是有些不舍罢了。”
叶清珂安静地侧耳倾听,并不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我本来想着,你们看到我没有为孟平参军的事情困扰,自然就会放下担忧了,可是你们好像更担心了。”徐华蕊靠在软垫上,露出略带苦恼的表情。
叶清珂轻轻掐了一下徐华蕊的脸蛋,笑靥如花:“对嘛,下回记得一开始和我们说,不管是喜悦还是悲伤,让我们和你一起面对。”
“嗯。”
隔日,叶清珂陪着徐华蕊去了京郊的十里亭送别顾孟平。叶清珂远远地站着,把时间留给徐华蕊和顾孟平这对即将分离的恋人。
十里亭内,徐华蕊与顾孟平相对而站,沉默无言,最终是顾孟平率先打破了沉默:“蕊儿,我……”
徐华蕊仰头与顾孟平对视,等待他的后文。
顾孟平模样长得风流俊雅,除了比同龄人稍稍健硕的身材,没有一处武将家出来的孩子的痕迹。若硬要说,大约偶尔会冒头的憨厚也能算是武将风格?他被徐华蕊沉静的凤眸盯着,瞬间就忘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尴尬地挠挠头又复把手放下:“我不记得我要说什么了。”
“你此去,务必要照顾好自己,上战场的时候记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尽量少受伤。”徐华蕊无奈叹气,从香囊里拿出一个护身符系到顾孟平的脖子上,细致地交代“这个护身符是我去清风观求回来的,看着大是因为我在里边缝了一块玄铁,你放在心口的位置不要挪开。”
玄铁千古难求,徐华蕊能拿到婴儿巴掌大小的一块,还得亏了徐锦超。
“你放心吧,我幼时曾在北地的边城长大,也曾在城墙上观过战,此去必能平安归来。”顾孟平把护身符妥帖地藏到心口的位置,而后从怀里拿出一支金步摇,声音柔和得要化成一摊水了:“这支步摇是我母亲交给我,让我送给以后的媳妇的,你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等我回来了,你戴着它嫁给我。”
徐华蕊被顾孟平的话惹红了眼圈,她接过顾孟平手里的金步摇,把步摇圈得死死的,却不舍得用上半分力气,背过身子哽咽道:“你还不快走。”
“我可以……抱抱你吗?”顾孟平走到徐华蕊身后,低声问道。
徐华蕊矜持,即使和顾孟平在一起了,俩人最亲密的行为仅仅是一个月前在书院马场内同骑过一次。
徐华蕊不说话,低着头转身直接抱住了顾孟平,闷声道:“傻瓜。你要早点回来。”
顾孟平像是抱着绝世的珍品一般,轻柔地抱住徐华蕊,一字一句许下承诺:“蕊儿,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娶你。若有违背,就叫我不得好死。”
“你!”徐华蕊猛地抬头瞪顾孟平,怒道:“谁许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誓言了?”
“好,不说。”顾孟平笑呵呵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觉得即使徐华蕊是生气的样子,他也喜欢得紧。
再不舍,也总有分离的时刻。日头升到天空的正中之后,顾孟平不得不回军营集中,准备出发往北地边城。
徐华蕊孤零零地站在十里亭内,怅然之间又夹杂了甜蜜。叶清珂离得远,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但这并不妨碍她打趣徐华蕊:“顾郎君说了什么甜言蜜语哄我们家小蕊儿啊?”
“珂珂,你怎么就那么坏呢?”徐华蕊斜睨一眼叶清珂,拉着她往马车走去“我的伤感都要被你弄没了。”
叶清珂捂着偷笑,一双眸子咕噜咕噜地转:“那不正好?”